第75章 信
今天是周六,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一些,杨英的店开在人流量大的三岔路口旁边,门前来往的路人多,她们应当没有看到楚云,亦或根本没注意这边。
江照溪今天的扮清爽利落,气色红润,对比一旁的贺西宁看起来精气神就尤其足,她不时着话,但贺西宁都没怎么回。贺西宁手里拿着一份文档,远远的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看这样子,两人应该不是出来约会或者只为单独见面,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想是这么想,楚云心头难免在意,她跟贺西宁一直僵持着,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眼下却看到这般景象。她一直都比较在意江照溪的存在,贺西宁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江照溪对贺西宁的不一样,两人非亲非故的,以前一点交际都没有,自见了一面以后江照溪就对她非一般地关照,能是为了什么?
换成以前的她,不会认为这样有哪里不对劲,但现在就不同了。
而且贺西宁是知道她在乎江照溪的……
楚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红唇都快抿成一条线,目光紧盯着那边。
好在贺西宁并未与江照溪走得太近,且有点故意拉开的意思,和江照溪之间始终隔着段距离,神色淡淡的,一副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样子。
两人渐行渐远,直至走出岔路口,往街道的另一边去。
楚云进店帮杨英忙活。花店刚开业客人稀少,一天下来没两桩生意,她走的时候买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当是给朋友捧场。
杨英想留她吃饭,无奈她还有事情,便只能:“下次再过来吃,到时候烫火锅。”
楚云应好。
她走路离开的,走出不远,杨英的老公就带着两个孩子来了,家怡竟然都会走路了,只是走得不稳当,身板摇摇晃晃的,杨英高兴得不行,蹲下去拍拍手逗家伙儿,家怡咯咯地笑着往她那里走,结果跨出两步就摔了,夫妻俩齐齐动作去扶孩子,那画面其乐融融。
楚云心里酸酸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同性恋,原本就是或者后面变成的,自跟贺西宁在一起后,从不觉得同性恋异性恋究竟哪儿不同,现在却明白了。
这条路太难,不论怎么走都难。
年龄差的弊端终于显现,爱一个人难,陪一个人成长也难,自己承受更难。
鲜活的身体谁不爱,青春与热情,那个的时候能带来的悸动深入骨血,可在愉快之余,便是各种磨合,初初那会儿可能感受不到,慢慢地就会出现问题,多少爱情都死在了磨合阶段。很多时候不是不爱,是两个人无法维系住这段感情。
走到街尾,楚云车回公寓。
坐电梯的时候遇到秦林她老婆,对方竟然也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看见她进去,对方破天荒友好地点头招呼。
双方在电梯里聊了几句,楚云这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郑何非性子比秦林要清冷一点,话都透着一股子干练风,这点跟秦林特别像,难怪能走到一起。
妇妻俩日子过得甜蜜,即便天天都在一块儿,仍旧会给对方许多惊喜,比刚开始在一起时还要甜。秦林知道她要回来了,早在门口等着,看到楚云时还愣了愣,大概有点不好意思被看见。
楚云笑笑走开,开门回家。
秦林和郑何非感情真好。
她今天遇到的两对,都特别地好。
中午简单应付了一顿,下午的时候她开电脑做设计,倒不是工作,只是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一画图就画到了天黑,楚云浑然未觉,手机开了静音,屏幕亮了好几次她
都没察觉到,直到外面有人敲门,她才从图纸中分心,抬头看了看门那边。
过去开门,竟然是贺西宁。
她一怔,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让开。
贺西宁手里提着一袋子新鲜的菜,大概是上门来做饭的。
客厅中间就摆着一台电脑几张图纸,楚云忙到现在都还没时间吃饭,她侧开身,放这人进来,心里还记挂着白天的事情,于是也没话。
不知道贺西宁过来做什么。
这人也没解释,直接拎着菜就进了厨房。
两人都没什么交流。楚云看着她进去,这样的氛围可真够古怪,双方都一声不吭的。
她没进厨房,等贺西宁做好了饭菜端出来,终于还是没忍住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腰身。贺西宁没动,一会儿她要松开了,才回过身来把她拢在怀里。
她俩好久没这样过,抱一抱都是种奢侈。
熟悉的淡淡的薄荷香入鼻,楚云没舍得把她推开,犹豫了下,亦抬手环住她的腰。
灯光不够亮堂,暗沉沉的样子,楚云抬起头看了贺西宁一眼,将下巴抵在这人颈间,忍不住地问道:“你今天跟江照溪出去做了什么?”
声音有点低,压抑着情绪。
她很在乎,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她跟贺西宁之间因为陈君华的去世而产生隔阂,可以忍受,可以等贺西宁想开,但不容许有其他人的存在。两个人的事总比三个人的更容易接受,虽然知道贺西宁和江照溪不会有什么,但就是在意得不得了。
她们之间还在僵持着,江照溪却可以随时出现在贺西宁身边,哪能不憋屈。楚云再怎么冷静自持,有时候还是会有性子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时期。
“齐老师搬到南河街去了,”贺西宁,顿了顿,“师姐今天过去找他,不认识路。”
楚云身形一僵,听得不太是滋味,找不到路,所以去找附近的贺西宁么……
环住贺西宁的手霎时松了些。
贺西宁继续:“齐老师有点事情,就让我带她过去,顺便过去交资料。”
楚云没话,思绪复杂。
知道地址大可问路过去,又不是太偏僻的地方,南河街比成河街宽阔得多,马路边上路边那么多,江照溪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就是问路都能问过去。
借口太拙劣,她都能想得到,贺西宁如何不清楚。
年轻的处事方式向来简单直接,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直来直往的,往往会忽略身边人的想法。
贺西宁大可找个理由婉拒,但没有。
楚云矫情,有点钻牛角尖,听完解释一言不发。
贺西宁今晚会上门,应该是在白天时看见了她,只是那时候不方便过来,现在过来可能就是想解释。
十八岁到底不够成熟,做事情顾及不到另一方的想法。
楚云脾性还算温和,半晌,嗯了一声,但也没多什么。
贺西宁接下来没多的表示,只抱着她。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楚云,不动声色地推开这人。
一顿晚饭吃得格外沉寂,不过楚云偶尔也会话,问问贺西宁
过得怎么样,最近做了哪些事情。吃完饭贺西宁没算走,再次留在这里。
这晚不像生病那天脆弱,况且楚云心里有芥蒂,她没多管贺西宁,洗完澡兀自做自己的事,等差不多了就关灯睡觉。贺西宁上床躺在她旁边,久违地主动靠近。
“楚姨……”她喊她。
楚云没应。
贺西宁挨了过来,抵在她背后。楚云不想耍性子,便一动不动,亦不做理会,贺西宁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肢,应
当是清楚她现在什么心。
楚云不大愿意理会她,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快要睡着时感觉到这人又靠近了些,也没管,只在迷蒙间听到身后的人轻声:“别多想。”
这人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抵在她背后,时不时动一动,也不知什么时候,楚云好似听见了一声:“对不起……”
那声音极轻极低,楚云险些没听清,困意扰着她,贺西宁的话也扰着她,重重交织,她睡得不安稳,反复地忽醒忽梦。贺西宁在身后抱着她,没像上次那样一大早就离开。
楚云翻了翻身,靠在她怀里。
翌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人了。楚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拉开抽屉摸烟盒,却什么都没摸到,烟被贺西宁拿走了。
她以为贺西宁已经离开,坐起来清醒了会儿,洗漱完出去,听见厨房里有声响,霎时一愣。
贺西宁呆到九点离开,给她留了封信,不过那信不是这人写的,是陈君华写的。遗书里未曾提及过这封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陈君华应该自有考量,不想让其他人发现,将这封信夹在给贺西宁那堆中,只在信中交代贺西宁把这个单独交给她。
信中没写什么,只是请求楚云能帮忙照看一下贺西宁,陈君华担心贺西宁会想不开,楚云的租期还没结束,希望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她能照顾一下贺西宁。一个母亲能为孩子做的,大抵不过如此了,尽其所能为孩子铺好一切。
楚云将信读完,下午去墓园看了陈君华。
陈君华的墓前放着一堆花,全是贺西宁放的,这人两三天就过来一次。
楚云不知道该对陈君华些什么,只在墓前站了许久。如果陈君华继续活着,不定有一天她会跟陈君华对峙,会为了贺西宁而各不让步,但现在陈君华长眠地下了,却将贺西宁托付给了她。
陈君华没有把贺西宁托付给舅舅一家,这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偏生就那么巧。
她将花放下,搁在贺西宁给的花旁边,半天想不出该什么,最终还是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楚云不信命,只有这次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