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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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舅舅家的情况不比贺家好,夫妻两个都是老实巴交的工者,一个月工资也就两千来块,陈家的亲戚们亦大多如此,跟楚云一对比,明显就是两个层次。

    大家和善地看着两人,还是舅舅介绍道:“这是楚叔的女儿,楚云,今年年初回的C市,在北京当大设计师呢,搞建筑设计的。”

    亲戚们听不懂到底是干什么,对于他们而言建筑就跟搬砖差不多,但听到设计师又觉得很厉害,加上北京两个字,就懂了反正是有出息的。

    他们都十分亲切,虽然没啥文化,但是话客客气气的,大家不时也会跟贺西宁搭话,没有人会提及陈君华,人死不能复生,喜庆的日子不提伤心事。姥姥在一旁看着,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悲上心头,颤巍巍起身,拄着拐杖往自己房间里走,楚云无意瞥了一眼,瞧见老人家边转身边抹眼泪。

    真的难,劝都不能劝。她抿抿红唇,坐了一会儿,进厨房帮舅舅他们做饭。

    舅舅不让她动手,笑道:“我们来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西宁,快把你楚姨带出去走走,扶着姥姥下楼转两圈,别干坐着呀。”

    贺西宁在客厅里招呼其他客人,闻言便过来。搞得楚云倒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跟姥姥唠嗑去了。

    一大家子过腊八自然无比热闹,饭桌上你一句我一句都能调侃大半个时,有人喝多了就话唠,拉着贺西宁叨叨,让她一定要努力读书之类的。

    其实一两句还好,只是这位亲戚着着就红了眼睛,大概想把话头扯到陈君华身上,楚云见状赶忙起来敬酒,不动声色把话题扯开。舅舅他们也帮着圆场,道:“老五你喝多了,多吃菜,别光喝酒。”

    吃完午饭,下午三四点左右,大多数亲戚都走了,楚云在客厅里跟姥姥聊天,贺西宁和舅舅下楼送大家去车站。舅舅家的房子大,不过价值肯定比不上贺家的房,县城的房子是好多年前买的,那时的房价亲民得很,就是住了这么多年变得十分老旧。

    舅舅有两个孩子,长相都比较普通,各方面都普通,不过孩子心好,做事也刻苦认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在舅舅家得到了充分的应证。

    楚云都看在眼里,不免感叹陈君华这些年确实不容易,撑起一个家还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对比之下真的更辛苦厉害。

    才到舅舅家呆了一个白天,亲戚们好几次都险些把陈君华出口,即使每一次都被她们给绕开,可贺西宁又不是傻的,也不知道她是何种心情。楚云只知道一个下午贺西宁都没笑过,亦几乎没有过话,她一直守在姥姥身边,表现得孝顺而冷静。

    晚上躺床上睡觉,楚云问:“陈哥跟你聊了些什么?”

    贺西宁侧身朝着她:“让我放了假就过来住,在这边过年。”

    那正好,跟楚云的算一样。

    “到时候我送你过来。”楚云道,声音放得低低的,怕外面听见。

    舅舅他们还在跟没有走的亲戚在客厅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能聊的话多得不行,他们声音比较大,房子隔音效果特别差,在房间里就能听得清清楚楚。聊着聊着,外面的人看到房间熄了灯,以为她俩已经睡了,竟偷偷到了陈君华。

    对于陈君华的去世,所有人无不惋惜,但感受跟贺西宁却千差万别,哪怕是舅舅和姥姥,因为舅舅还有老婆和孩子,姥姥还有儿子,每个人最在乎的那个都还在。亲人之间也有亲疏远近,这么多年贺西宁和陈君华又没有跟他们生活在一块儿,一年都不怎么常见,这无可厚非,没什么好指责的。

    提起陈君华,舅舅一声不吭。

    房间里的贺西宁亦沉

    默,楚云把人给搂住了,低语:“别想太多,没事的。”

    贺西宁反手抱着她。

    翌日天阴,天空乌云滚滚风雨欲来的样子,姥姥执意要送她们,临上车前还强行塞了一个红包给楚云。

    楚云不肯收,姥姥不住地念道:“要收要收,多亏了你,一定收下。”

    还是贺西宁拉了拉她,道:“收下吧,也是姥姥一片心意。”

    她这才收了。姥姥一脸笑意,眼角的褶子很深,眼泪汪汪地看着贺西宁,一定要认真读书出人头地,又拍拍楚云的手,诚挚地:“你就心好,西宁就麻烦你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还住在贺家,认为她照顾了贺西宁许多,她没辩解,也不知道该些什么。

    回城的路比来的时候更堵,快进城那一段竟然遇上堵塞,前面路段出事来了交警,两个车主闹得不可开交,后面全不能走。

    回到公寓已经快九点多,天色再阴沉,雨却一直没落下。

    两人都比较累,回去以后洗漱一番就睡觉。

    接下来的几天平常度过。

    楚云终于认真思考了一下盆里的乌龟,她挺想直接把这温吞的家伙扔进河里算了,但是念着它那么一只,除了爬行和转圈啥都不会,放生以后能不能活都是问题。她压根不了解乌龟这种动物,更别它的生活习性了,平时也是贺西宁在喂养,于是衡量了一两天决定留下养着。

    乌龟不像狗啊猫啊这些动物会认主,反正养着就是了。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二钱,想着冬至那天大厨过这家伙儿不值两个钱,另外钱也是重量单位,二钱就是它很轻的意思。

    当然,二钱这个称呼只适用于她跟贺西宁之间喊,乌龟是听不懂人话的,就是叫到嗓子干哑它都不知道在叫什么,只会慢腾腾地在盆里爬。

    纹身结痂以后好得快,到贺西宁考完试的时候背后就变得像以前一样光滑。

    楚云很喜欢这个纹身,做得太成功了,每每照镜子时她自个儿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贺西宁也喜欢她背后的海棠花,尤其是那个的时候,几回都让她趴着,背上的红海棠艳丽盛开,她亦倏地绽开,比花儿还要娇媚。

    期末考过后就是寒假,寒假的来临意味着过不了多久楚云就要回北京了。

    C市的黄昏依然宁静,日头隐进了高楼中,往地平线之下落,金灿灿的余晖从窗户里射入,落在暖和舒适的大床上,房间的窗帘拉了一半,外面看不到这里的情形,空调运行着,热风源源不断。

    刚刚经历过一次情动的楚云没骨头似的,背对贺西宁侧身躺着,只腰间搭着灰色的被子。

    纯灰色十分衬肤色,使她看起来更为白皙,她的腰尤其细,大概是臀比较翘比较圆,腰背曲线有致,所以腰看着就很细。她前两天新染了头发,颜色跟本来的发色差别不大,只是偏棕一点,由于侧躺着,头发便全部落在了枕头上。

    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她身上都热出了汗,背后显得有些湿i.润,海棠的花和枝干像被水浸润过一般,更为艳美娇i.嫩,好似初初绽放。

    被子盖住了些许花枝,若隐若现的,贺西宁将被子拉开些,使得藏在里面的枝条

    都露出来。

    “明天我就去买票,应该是过了年就走。”楚云道,感受到腰后的手,一动不动地躺着。

    空调温度确实有点高,大冷天的,躺了这么久她都凉快不下来,吹久了空调,身体水分流失喉咙干,有些不舒服。她动了动白细的臂,手指不自觉地扯着床单,见身后的人半晌没动静,又道:“听到我的没有?”

    贺西宁却抵了上来,撑起身子,伏在她耳边:“听到了,要在这边过年。”

    耳朵上的热意让楚云忍不住缩了缩,往前挪了些。

    “别靠着我,有点热。”

    她身上确实有些热,贺西宁让开些,抬抬被子给她扇风,还:“我去给你接杯水。”

    楚云喊住这人,“我又不渴,呆会儿去。”

    贺西宁便留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突然低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上次回北京就离开了那么久,就怕这次也一样,贺西宁真舍不得她走,但找不到非得把人留下的理由。

    楚云想带着贺西宁去北京过年,可考虑到姥姥舅舅他们,便消了这个念头。

    “开年以后就回来,最迟你开学的时候。”她道,红唇抿了抿,忽地翻身转过来,就这么一点不遮掩地朝向贺西宁,眼皮子一抬,直勾勾地看着对方,又,“过年以后我爸他们肯定要请好几次客,我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你要不要去北京一趟,到时候再一块儿回来。”

    这法子不错,到时候会分开一段时间,但不会分开太久。

    让贺西宁过去呆一阵,老爷子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意见,还巴不得她去呢。

    楚云颈间有薄汗,头发粘了两缕在上面缠着,贺西宁眸光一沉,黑漆漆的像深渊,里面映照的都是她的影子。楚云像是察觉不到一样,任她看着,还抬手抚了抚这人的脸侧,意味十足。

    “去不去?”她柔声再问。

    贺西宁喉咙滚了滚,沉声应道:“嗯,要去。”

    “过了年以后就来,到时候我给你订票。”什么都安排好了,早就有所算。

    “好。”

    楚云嫣然一笑,心满意足地用指尖碰了碰这人的脸,与身上的热不同,她的手指有些凉,她的唇色也很红艳,像水洗过一样。

    贺西宁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