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点不到, 叶年安电话进来，冬宁边炸着油条, 用脖子夹着电话。

    叶年安慢悠悠的问：“起了吗？”

    “在做早饭。”

    叶年安来了精神，“又煮艾叶粥？”

    “……”

    把最后一根油条从锅里捞出, 冬宁镇定的问：“自制油条豆浆，你要不要过来吃？”

    挂了电话，冬宁开始摆碗筷，才把坛子里的泡菜盛了一碟端到桌上，有人敲门，她迅速脱了围裙去开。

    “叶总。”

    叶年安点头，大摇大摆的进门, 直奔餐桌。

    “你自己炸的油条？”叶年安坐下。

    冬宁夹了一根放到他面前的盘子里，美滋滋的自荐，“冬式油条, 美味可口。”

    叶年安不客气的吃了两口，“嗯, 不错。”

    “那当然。”做饭这件事她还是有自信的。

    叶年安：“不愧为安帛吃货。”

    “……”

    冬宁不再搭理这个嘴欠的上司, 自顾吃喝, 早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顿，她从来不敷衍。

    等吃完，叶年安把碗筷拣过来去厨房洗刷, 那样子比她这个主人还轻车熟路。

    冬宁愣了愣，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叶年安出了厨房，正看到冬宁一身长裙, 背对着身，安安静静的站在玄关处，他脚下微顿，而后漫步靠近，“助理。”

    冬宁回头，抬脸，“这么快？”碗刷干净了么？

    叶年安挑挑眉，“怕你等得心急，走吧。”

    到底是谁急。

    冬宁偷偷瘪嘴，规规矩矩跟着叶年安身后出了门。

    这一路，俩人都格外沉默，叶年安回母校，究竟是哪个母校却没细。冬宁的心跳越来越不稳定，眼看路线逐渐熟悉，那点萌生出的退意隐隐扩大，她瞅了瞅身旁的叶年安，“叶总。”

    叶年安目不斜视，“有话。”

    “我能不去吗？”

    嘎吱~

    刺耳的刹车响动，他们的车停在了路中央，幸亏这条林荫道车少人少，不至于让人追了尾。

    叶年安侧过身，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你再一遍。”

    冬宁艰难开口：“我能不……”停顿。

    叶年安：“嗯？能不什么。”

    他喵的。

    再下去会不会死星人。

    冬宁瞄了眼叶年安那副阴测测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吞了，“没什么，开车吧。”她认命的。

    叶年安凉凉道：“机会给过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

    爱套路的上司。

    她想辞职。

    **

    不是周末，校园里学生不少，车子停到外面，他们步行进校，叶年安应是提前过招呼，和门卫沟通几句就通过了。

    冬宁紧张的心绪在见到曾经记忆里的校园那刻，烟消云散。

    操场的沥青路没变，不过添了新的塑胶跑道，那几棵高大的香樟树也还是那么生机盎然，教学楼的墙壁重新粉刷过，仍遮不住它历经的过的岁月沧桑，环境一切都没变，变得是人的心境。

    和叶年安并肩走着，冬宁难以抑制的东张西望。

    叶年安问：“助理，我的母校好不好？”

    冬宁尴尬展笑，“挺好的。”

    “好在哪里？”

    “环境好。”

    叶年安冷笑，“是么，陪我去见见当年的班主任。”

    “你的班主任？！”冬宁登时提高音量。

    叶年安：“嗯，有意见吗。”

    冬宁气息不稳，“不是，我天生怕老师，你不是就来学校看看，别搞那么大动静了。”

    这回不待叶年安回答，她主动拉起他就走，速速远离教学楼，越远越好。

    难得，他没和她较劲。

    非上课时间，周围大多是学生，他俩穿行在其中要多瞩目就多瞩目。

    特别是叶年安那个德行。

    天生吸睛器。

    好在一阵上课铃起，及时挽救了冬宁的尬走。

    她拽人拽的开心，没想一不留神着了道，叶年安反手一捞，就把她的路线带偏了，冬宁试图挣脱，“哎哎，你到底要去哪儿。”

    叶年安不搭理，步子迈得又稳又重。

    绕过食堂，经过水房，一条石头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草皮。阳光暖烈，那块灰褐色的大石头被照射的闪闪发亮。

    叶年安停下来。

    冬宁的下巴抖了抖。

    “在这里休息一下。”叶年安放开她，盘腿坐到石头旁，拍拍身边草地，“过来。”

    冬宁静如钟。

    叶年安皱眉，“过来坐。”

    眼观鼻，鼻观心，她死都不动。

    叶年安不再邀请，掸掸手上的尘土，双手搭在膝盖上，用一副悠闲的姿态和她：“给你讲个故事。”

    讲就讲。

    谁怕谁。

    撇开眼，她装傻到底。

    叶年安娓娓道来：“曾经有个非常帅气的男孩，在这里遇到个既迷糊还又黏人的胖妞。”

    冬宁抬脚，把一块石子碾进土里。

    叶年安继续讲：“那丫头总是追着男孩告诉他有多喜欢他，而且，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强吻了他。”

    又一块石子进土。

    叶年安沉吟几秒，“可惜，她强夺了男孩的初吻后不但不负责，竟然还一去不复返。”

    碾石子的脚顿住，冬宁等半天都没等到后续，她忍不住抬眼，“然后？”

    叶年安耸肩，“没了。”

    什么狗屁故事。

    冬宁指着叶年安，愤慨发言：“你这是断章取义，胡乱污蔑。”

    叶年安扬眉，“那你来讲。”

    “我......”她收回指头，讷讷的：“我不会。”

    叶年安伸了个懒腰，双手支在地上，仰头眯眼，享受光芒的抚触，冬宁有些受不了这么香艳艳的画面。

    时钟一分一秒的跑过，他们谁都没再讲话，叶年安不急不缓的摆造型。冬宁可坚持不下去了，眼看就要到下课时间，再这样耗下去，不定又出什么乱子。

    她咬咬牙，缓慢的渡到叶年安身边，蹲下来叫他道：“叶年安。”

    叶年安神态平静，“嗯。”

    冬宁低下头，“当年那个女孩不是故意强吻的，也没有一去不复返。”

    不过是当时过多的巧合撞到一起，走还是留，由不得她来选。

    叶年安：“那为什么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故意躲着不见。”

    “那是因为......”冬宁不想往下了。

    叶年安侧目盯她，“呀。”

    蹲着太累，冬宁索性也不顾形象的坐到地上，早知道今天不嘚瑟的穿长裙了，该穿条牛仔裤才对。

    确实是个清静又凉快的好地方。

    叶年安的视线一直未从她脸上移走。

    冬宁：“我看到你家来接你的车子了，还有你母亲。”

    叶年安缓缓点头，他也隐隐猜到是这个原因。

    冬宁又笑了笑：“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车，还有你母亲的穿着，不一样的。”

    想起那时自己被惊到的样子，就觉好笑，她还一直以为同叶年安是一类人，直到见识到人家的排场，才明白差距有多大，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了，早已懂得贫与富的概念。

    更何况，她还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

    叶年安一时无言。

    冬宁理了理裙子，看了眼手表：“快下课了，我们走吧。”

    还未起身，手臂一沉就歪了下去。

    叶年安的肩膀很宽，隔着衬衫布料透过来的暖，冬宁濒临魂飞魄散的边缘。

    耳畔，叶年安低沉的：“冬宁，你真的很可恨。”

    可恨？

    “认出我还故意装不认识。”

    “我没......”肩膀被用力圈住，冬宁的话憋了回去。

    “你该怎么惩罚你。”

    过了过了。

    她推了推叶年安，推不动，只好拼命挣扎出一口气：“你时候很胖的，和现在一点也不像，而且你还改了姓。”

    怎能都怪别人。

    叶年安手臂松了，和她拉开些距离，却依旧按着她肩，对视下，谁强谁弱立竿见影。

    冬宁不自觉缩缩脖子，“所以，我哪里敢随便和上司攀关系。”

    叶年安哼哼一笑，“你谁胖。”

    “啊？”

    “谁时候胖。”

    “你，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微微有点胖。”

    “现在呢。”

    冬宁从上至下扫了一遍，摇头，“不胖了。”

    不仅不胖，没天理的还挺性感。

    脑海里那两个字，让冬宁脸颊泛起红晕。

    “又精神焕发？”叶年安笑笑，胸口轻轻震动，抬起手，去摘她的眼镜，冬宁警惕道：“你干嘛？”

    没躲开，被叶年安窃取成功。

    “想看看你。”

    高中时候的她，还没带眼镜。

    冬宁的眼前瞬间模糊成一片，清晰的面容不见了，有些不适，却少了更多的紧张。

    “还紧张吗。”叶年安还真了解她。

    冬宁嘴硬，“我没紧张。”

    “那这样呢。”脸靠了过来，八百度近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叶年安，你……”

    天很蓝，唇瓣很温暖，柔柔软软，一触便离开，简单的都没让冬宁反应过来。

    下课铃响，沉寂很久的校园又开始闹哄哄。

    叶年安彻底放开她，站起来，“走吧。”

    冬宁抬头看了看递来的手，眼神顺手而上，刺目的光线倾泻下来，四散在宽阔的肩膀，那只手在圣光中生长发芽，在心底的最深处悄然开出一朵鲜艳欲滴的花。

    她定了定神，缓缓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