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长亭听得呆住了, 她虽是洒脱散漫,却终究受了些女子从一而终、男子谦逊恭让的教化,她何曾想过会从赵权口中听到这样一番颠破礼教的话,她只知他骨子里强势霸道, 可平日总是温文沉稳,行事亦从未僭越过礼教规矩, 却怎么也想不到赵权竟有如此蛮化的想法。
赵权盯着长亭的眼睛, 心里有了一丝快意,只听他沉声喝道:“来人!”
院外立即涌进了数队侍卫, 将这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赵权寒着眼, 冷声吩咐侍卫长道:“把她好好地给本王看住了!若是她跑了,本王拿你是问!”
侍卫长轰然应诺,长亭的眼神却一点一点冷下来,赵权一直盯着她,见她面色发冷, 不知为何, 心底却又痛又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眼神却有似是发狠, 只听他低声道:“本王不会放你走的, 明日一早本王便着礼部择选吉期, 很快就为你册封, 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 都只能留在本王身边!”
长亭愤然侧目,怒道:“赵权!你莫要逼我!”
赵权见长亭被激得发怒,心底越发有了快意,负手而立,睥睨着长亭道:“是你一直在逼本王!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也罢,今后你入门,便是本王的女人,生也好死也好,在这晋王府本王就是你的天!你若欢喜,再哄着本王做戏,本王也愿意,你若不欢喜,要和从前一样吵闹本王也由着你,你便是把这倦勤院拆了也无妨……”
赵权忽地倾下身,盯着长亭寒声道:“本王只跟你一句,本王有的是耐心陪你耗下去!”
长亭眼圈莫名有些酸,似乎有无尽的失望与无力涌上喉头,只声音发涩地喊了声:“赵权……”
赵权听得她口吐他的名字,心中闷翳难当,却更恨她为何不能接受他的心意,长亭低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不会嫁你的……”
赵权深吁一口气,有种酸痛从肺腑缓缓升了上来,一点一点加深,越来越不可抑制,及至升至脑中,却俨然化为了满腔的怒火,他死盯着长亭,咬牙切齿道:“这可由不得你!”
罢寒声喝道:“她自今日起不得离开倦勤院半步,直至与本王成亲生子!”那“成亲生子”几乎是从赵权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来的。
罢寒寒地看了长亭一眼,却要转身而去。
“噌!”地一声,是宝剑出鞘的地低鸣。
众人来不及反应,长亭身形一闪,却以剑抵住了赵权心口,只听她朝四周拔刀呼喝的侍卫叱道:“谁敢擅动!”
侍卫长忙挥手止住拔刀的侍卫,只屏身静气地死盯着长亭,心都似跳出嗓子眼了,需知那女子剑指的可是晋王殿下,若是晋王今夜有任何差池,莫他的命不保,便是他一族上下也前途尽毁。
侍卫长急急出声:“大胆!快放下剑,不得伤害殿下!”
长亭眼神沉静锐利,丝毫没有惊惧恐慌,只清凌凌地往四周侍卫看了看,沉声对赵权道:“快叫他们退下!”
赵权方才那一瞬似乎在发愣,只垂眸盯着抵在自己胸前的剑尖,这剑跟随她多年,名曰“破日”,这也是他寻回这剑时才发现的,是了,这剑还是他替她寻回的,可此刻,锋利无匹的剑尖却由她抵在了他的胸口,森然的剑气自剑尖倾泻而出,似乎他一动,气机牵引下,她的剑气便可破开他的胸膛。
赵权缓缓抬头,盯着长亭,声寒如铁道:“是谁给你的解药?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长亭面容入水,剑气却并未减少分毫,她知赵权此时已动了真怒,两人于此已成水火,再没有转圜余地,却不愿他人受牵连,淡淡道:“王爷不必胡乱猜疑他人,这府中无人会给我解药,亦无人敢给我解药,解药乃我自制,旁人均不知情。”
赵权眸色一转,疑道:“你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不可能解你的毒,那株南山寺的劳什子野花亦非什么解毒良药……”
须臾忽的明白过来,面色嘲弄道:“原来如此,你那日想采的原本就是那株草,什么野花开得热闹,不过是想避过本王的耳目罢了,本王真是看了你,竟有这般心思!”罢不由得忆及那日自己攀崖采花的情景,可笑他自诩有谋算,待他捧着一颗真心与人时,却不知那人不过做戏欺瞒他罢了。
赵权心中一寒,他心中珍藏的那些瞬间,竟只是她算计好,只等他入彀的诱饵?赵权不欲再去想,心中却早已恨意四起。
见长亭不语,似是默认,胸口那把火,更烧得他眼神炽烈,面上却越发的冷,只听他道:“你这些日子以来,果真处处做戏,欺哄本王,骗得本王对你放松戒心,好出逃王府么?”
长亭压抑住所有的情绪,面色平静无波,只轻声回道:“王爷不是也欺瞒了我么,王爷待解药配置好便给我……”
着望向赵权的眼睛,里面不无失望,她低声问道:“王爷是在骗我罢,若是真没有解药,那药丸王爷想必是不会给我吃的,王爷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长亭想起那日赵权情深款款的模样,竟差点相信了他。
赵权一顿,却并未否认,长亭的没错,若是没有解药的毒,他怎会冒险给长亭服下?
赵权知她聪慧剔透,却未想到她能想到这一层,脑中也渐渐清明,只淡笑道:“你的没错,本王的确没有算在成亲前给你解药。”
长亭了然一笑,道:“王爷心思如海,惯于掌控周遭一切,怎会轻易给我解药,我若是猜得没错,便是成亲之后,王爷亦不会给我解药,定是要将我彻底驯服之后,才会给我解药罢……”
赵权望着她,眼中似冷似寒,须臾却笑了,道:“你倒是明白本王的性子……”
长亭无话可,心中早已寒凉一片,心知若是今日不离开王府,以赵权的手段,怕是她此生亦莫要妄想再逃离王府,便是他厌弃了她,以他两人前番种种,赵权定也不会放她离开,竟是个至死方休的死局。
长亭心中一凛,手中剑气未减,多无益,便只低声叱道:“放我走,否则莫怪我剑下无情!”
赵权闻言却越发从容,气定神闲道:“你若真的功力尽复,根本不必冒险在本王酒中下药,以你的功夫,晋王府的侍卫哪里拦得住你,你自可潇洒来去,更不需从本王这儿盗取令信,筹谋深夜出城……”
长亭面色一惊,她怎想到赵权竟将自己的境遇计划猜得明明白白,好似他亲历一般,心中越发觉得此人可惧,却不愿泄露心事,只沉默不语。
赵权盯着长亭的面容,他自宫廷长大,又甚早参议朝事,察言观色乃是一流,连朝廷那些积年老臣亦不敢看他,对付起长亭这样的山野丫头,不过信手拈来。
赵权闲闲一笑,笃定道:“你如今被本王识破,先前的计谋便皆不可用,此番又狗急跳墙,想挟持本王出府,你可知本王早已在院外府外布了重兵,你想逃出去定比登天还难,你便是逃出了京城,本王随即便令京城各州府县衙发布告,令你寸步难行,亦会分兵数路,日夜不休地追拿你,以你现在的功夫,想你也逃不远。”
赵权颇为得意道:“你终究是要回到本王身边的。”
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断长亭定是功力未尽复,又故意将她的谋划出,让她生出什么都逃不过他眼睛的惊惧之心,再将自己的部署一一告知与她,一步步削减她的锐气与决心,让她知晓自己插翅难逃,再一举将她擒获。
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兵法至高计谋也!
长亭听得心惊,她知道赵权会这么做,而她即便明知赵权计划,却无力应对,赵权可以调动大批兵马,可以利用驿站换马,日夜不休追拿她,而她一个女子,再刚强也不可能日夜不休,亦难随时找马匹置换,天罗地网下她如何逃脱?
长亭的确心生惧意,更多的却是怒恨,知他是以心战削减她的出逃之心,不欲与他过多纠缠,只听她寒声道:“赵权,你莫要欺人太甚,快让他们退下,放我离开,否则……”
罢盯着抵着赵权心口的剑尖,意思却是极明白。
赵权却是丝毫未将长亭的威胁放在眼里,只见他昂首一笑,傲然道:“本王却是不怕,你若想杀本王,就来罢!”
罢手一抬,扬声喝道:“将她抓起来!手脚皆铁链锁了,从今日起,不得离开倦勤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