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赵权眸光数变, 终是下定决心,冷声朝焦衡道:“焦衡,速去点兵!”
“殿下!还望殿下三思啊!”陈甫苦口劝道。
赵权眉目如霜,却和声对陈甫道:“陈大人所虑极是, 可本王此行非去不可,此次和谈已接近尾声, 我朝的诚意燕国使臣定然已明白, 至于种种细节如何敲定,陈大人乃父皇深为倚重之人, 本王相信, 即便本王不在, 陈大人亦不会令父皇失望,和谈之事就托与陈大人了,本王……”
赵权着一顿,心中却想到,此番对手有备而来, 竟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死穴, 令他明知是陷进亦无路可退,心中暗暗涌起一股不祥之意,却不愿再深究, 只沉声道:“本王在此先谢过陈大人, 若父皇他日怪罪下来, 本王一力承当!”
陈甫见他已下定决心, 一意孤行, 只顿足恨声道:“殿下糊涂啊!”
赵权朝他朗声一笑,心中忽然涌起十分豪气与决然,朝左右喝道:“速去将青崖岭一带地形图给本王找出来!想要本王的命,也要拿出些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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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悠悠醒转过来,她揉了揉脑袋,却仍觉浑身无力,这种感觉她很熟悉,长亭心中一沉,暗自运了运内力,气海空空荡荡,内劲半点也使不出来。
长亭心中一惊,她为何会中毒?她何时中毒?是谁给她下了毒?
疑问数起,长亭皱眉想到,她在云程府中一向很心,云徽派来的两个侍女,名为照顾,实有监视之心,她碍着师兄,虽未破,却很注意自己的吃食行动,因她懂药理,又曾被赵权下药,此等化人功力的药又极难炼至无色无味,在她有心堤防下,不可能有人下了毒她却懵然不知。
长亭的头依旧昏沉,她摇了摇头,恍然想起她昏迷之前的情形,是了,她喝了师兄带来的烈酒,那酒因是师兄拿来,她怎会有心提防,又兼那酒烈性辛辣,若不仔细辨别,正好可将一味独特微辛的药味掩住。
长亭心中一沉,却不愿相信,可她的确在喝了师兄带来的酒,不过两口就醉倒了,长亭心中渐渐发冷,她的酒量,怎么可能两口就倒?!
长亭莫名一慌,眼皮似乎也跳得厉害,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却极不愿相信,只慌忙往怀里摸去,怀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令牌的影子,长亭心中如坠巨石,那令牌关系重大,为避开云徽耳目,她一向贴身心收藏,绝不会轻易丢失。
长亭闭目皱眉,缓缓吐出口气,手却渐渐攥紧,种种迹象表明,此番她内力被封,令牌被盗,自是有人精心设计,设计她的人熟知她的心性武功,趁她不备方能成事,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定然是冲着赵权去的,长亭心中俨然一紧,赵权过他此次乃是秘密前来,若是泄露行藏,定会引得襄王祁王追杀!
而现下看来,便是那块令牌令得他们猜到赵权亲自至此,长亭想到这里不禁心中慌乱,却又想起那行馆有重兵把守,赵权亦非好惹的人,心下不禁稍安。
可莫名地,她却猛然站了起来,心跳得又快又猛,好似有个极可怕的念头笼罩着她:若是他们以她来威胁赵权呢?
这念头令她心慌不已,她实在按耐不住,只得暗暗在心中安慰自己,不会的,师兄不会这么做,赵权也不会上当的,赵权这般狡猾多变的人,定然不会轻易被人算计了去,更何况,他乃亲王之尊,极受荣宠,又心有大志,必不会轻易为自己涉险……
不会的,不会的……长亭喃喃自语,心中却猛然升起一股焦虑,混合着隐隐酸涩,直冲眼眶,激得眸中也泛起水光,迷蒙中,却好似又见到赵权赤手抓着剑,红着眼逼问她的情形。
他从不畏死!长亭心中猛然一窒。
你不会这么傻的,你不会的……
长亭心中极力否认,仿佛这般便可阻止赵权做傻事,可片刻后,她终是急得跺了跺脚,反手抹了把脸,却发觉手背竟亦已有水迹。
她顾不得许多,慌忙往四周看去,眉目却渐渐沉静下来,她被关在一间干净的房间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连桌凳也无,长亭快步至窗边推了推窗扇,谁知那窗扇却纹丝不动,长亭细看去,原来那窗扇已在外间用了木板封得死紧,若是长亭内力还在,自是不惧,可此刻却无能为力。
长亭又看了看房门,房门上映着外面的人影,想是有人把守,长亭伸手一拉,门锁响动,原来房门已被锁死。
长亭泄了口气,死命拍那门喊道:“来人,快叫聂云程来见我!”
“听见没有,叫聂云程来见我!”罢又泄愤似的狠狠地踹了两脚门,直踢得那门“砰砰”响个不停。
长亭还待喊叫,却听外间有行礼之声,她不禁冷冷一笑,片刻便听见门锁开合的声音,门被心推开,云徽立在门口。
只见她含笑对长亭道:“江姑娘唤云程有何事?”
长亭望着她,眉间隐有鄙夷之色,只听她冷冷道:“叫师兄来见我,我有话要问他!”
云徽轻轻一笑,从容自若地抬脚跨进屋中,缓声道:“云程出去了,江姑娘有事与我也是一样的。”
长亭心中一惊,师兄此时出去,多半是与赵权有关了,却不欲泄露心事,方才一切皆是她的推论猜测,若是这一切与师兄无关,那便是云徽的主意,毕竟她身在此处,以及从前与赵权的事,只有她能知晓一二。
云徽见长亭不言,不禁轻声一笑,笃定道:“江姑娘不问云程去哪儿了吗?”
长亭侧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却平静道:“难道郡主会如实相告么?”
云徽看着长亭,却并无任何憎恨或是嫉妒藐视之意,只听她和声道:“江姑娘或许不相信,我来此就是告知姑娘此事的。”
长亭暗忖此人心机颇深,却很难弄清她的意图,不禁暗暗防备,自若道:“那我不听亦不行,对么?”
云徽面露欣赏之色,笑道:“姑娘聪慧,心中应是有了答案,不错,云程今日便是去会那赵权了。”
长亭心中一沉,抿了抿嘴,终是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昨夜是师兄在酒里下了药对么?”
云徽直视着长亭,一针见血道:“药是我下的,但云程知情。”
长亭心中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大石,仿佛立时落了地,却砸得她的心钝钝的痛,长亭皱眉闭目,痛过之后却是满心的苦涩与失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仇恨,真有这般大的魔力么?竟让师兄变得这般不择手段?
她不明白,她也明白不了,她不知道师兄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痛楚折磨,她不知道亦无法感同身受,身世的骤然揭晓是否令他心性大变,她见过他浑身寒气的模样,却刻意忽略了。
她努力让他们之间的相处自然明快,就如同从前在山上时一般,她想,师兄从经历那么多折磨,却依旧是个内心温暖柔和的人,或许,这段时日的经历,待时光流过之后,依然不会在师兄心底留下痛苦仇恨的印迹。
她就是那般一厢情愿地期望着,却忘了,自病痛缠身的人,时时刻刻面对死亡的人,一朝得知自己所遭受的种种并非天生而是人为,会有多少恨?!身世秘密被揭开,却那般惨烈,血亲之仇,又叫他如何轻易放下?!
还记得,师兄曾,等他报了仇便同她一起回千汨山成亲,那时他的语气那般温柔,却好似梦呓,或许,他心中早已明白,他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千汨山,同长亭,也再回不到过去了。
长亭心中酸痛不已,百般滋味涌了上来,却只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眼,只听云徽在旁轻声道:“你不要怪云程,他并不想伤害你,若你看到他所遭遇种种痛苦与背叛,你会理解他如今的所做作为。”
长亭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的确,她痛心失望,可仍是狠不下心去恨师兄,多可笑,她此刻脑中想到的不是师兄,却是对那人的担心,她微一沉吟,却想到,师兄并未将她带出去,赵权见不到她人,想必也不会轻举妄动,不由得低声问道:“你们如何知道赵权来了燕国,是因为我身上那块令信么?”
云徽似乎并不想瞒她,想也未想,只道:“那夜你去取解药,你的武功虽高,却未免也太过轻易了些,那行馆有重兵把守,箭网密布,你却毫发未伤,我自然有些起疑,便起心试你一试……”
长亭想起那夜的情形,自己在何处露了马脚,不禁恍然轻哼道:“原是如此,那陈甫想必并不会武功罢?”
云徽想不到她听一语便想通了其中关节,暗赞她心思细密,面上亦笑道:“云程常与我夸奖江姑娘□□剔透,我曾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姑娘的确如云程所言,不错,陈甫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虽曾带过兵,却是有名的儒将,自然不会武功的。”
“你见到的既不是陈甫,可你又的的确确拿到了解药,何人能给你解药,又能让你轻易离开?又有何人需你刻意隐瞒?你与云程交谈之时,面上内疚歉然之色亦只有云程没注意到罢了,又有何人值得你对云程内疚?”
长亭默然,云徽观人入微,她稍不注意,便被她看出了端倪,只道:“郡主那时便猜到了?”
云徽自信一笑,油然道:“我那时只是怀疑而已,直至发现赵权赠你的令信,方能十分肯定。”
长亭眉头一皱,凝视云徽,道:“你如何发现令信的?”
云徽淡淡一笑,道:“姑娘虽然一直心,却总有疏漏之处,我不过占了形势之利罢了。”
长亭面色一黯,低声问道:“你们要如何对付赵权?”
云徽似是叹了口气,却静静地看了看她,似是怜悯与遗憾,半晌方轻声道:“你若此刻赶过去,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