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凡是都会以娘亲为先，他这个亲亲宝贝孙子则已经被抛出了奶奶绝对维护与关心的范围之内。

    他现在都没找到原因。

    或许是娘亲魅力太大？

    云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着对姜氏道：“谢谢奶奶，奶奶以后别在门口等我了，天黑了累了就去睡觉。”接着云及解释道：“今日世子介绍了两位好友与我认识，我这才回来的晚了些。”

    “是吗，那我们家云及可要好好把握呀，对方一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首先看得不是身份，而是对方的品行与学识，可别把一些心思不纯的人给召回来了。”姜氏边走边说。

    “嗯嗯。”云及很是乖巧的点着头，表示自己一定严格遵守姜氏的教诲。

    云及躺在床上，想着自家奶奶今天没教训他。

    不对，娘亲呢？

    今天奶奶反常的亲热，让忘乎所以，竟没发现娘亲不在！

    难道方才奶奶等得不是他，其实是他娘？！

    怪不得看奶奶似乎眼神有些飘忽。

    “……”自闭了。

    “少爷，这是娘子让我们送来的。”秋彤端了个篮子进来，那篮子被青布盖着，云及掀开布发现里面是骑马所用的护膝护腕儿。

    娘咋知道他今日骑马了？

    云及疑惑的盯着秋彤，秋彤放下篮子，低头微微笑道：“是燕青回来告诉娘子的，娘子马不停蹄的出门给少爷购置了这些物什，方才才回来。”

    “怪不得不见她，原是如此。”云及伸手抱起篮子进了内屋，欢欢喜喜的试了这些装备。每一件儿都很合身。

    云及脱下护膝，走出房门，问了小厮，便直奔黎清所在。

    “娘亲，奶奶！”云及登上亭子。黎清和姜氏正在那里看星星顺便拉家常。

    “小白来啦，试了吗？合不合适？”

    “很合适。”云及心里暖暖的。

    ——

    “转眼间小白长大了，也要步入另外的圈子了，你自己小心些，这世道说好也好，说险恶也险恶。”黎清给姜氏拿了块儿酥饼，自己也拿了块儿吃了起来。

    云及自己寻了凳子边点头边说：“我会注意的。”

    娘亲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就要做一个独当一面的人。

    哈哈哈，终于有机会养家了！

    云及正乐呵的忘乎所以，黎清以为是他收到了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太高兴了，也跟着笑起来。

    自家娃子太傻了，快点长大，娶个媳妇儿给她玩儿吧。

    “云及明日也不用去国子监是吗？”姜氏问道。

    “是的奶奶，明日我准备在家温习功课，轩哥那边我帮不上忙，殿试之前就不去看他了。”

    管尚轩是要殿试，自己就是去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而且此时他正在伤心头上，自己去了反而激起他的伤心事来，让他越发不自在，云及暗暗想着。

    “我和你娘明日要去大慈恩寺，要不，你也去？”姜氏用的是询问的语气，略带一点邀请。

    云及想了想，还是决定陪她们去，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才好。

    姜氏放下手中的酥饼，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道：“就这么定了，明日你早些起来。”

    “好的，奶奶。”

    三人安安静静的坐在亭子里观看着上京城上空的天象。今天晚上的月亮像个钩子，在云里时隐时现，周围只有几颗星子，和偶尔掠过的几只飞鸟。

    怪不得娘亲喜欢观看天象。

    这种安宁的时光真是太美妙了。仿佛灵魂都得到了洗涤与升华。

    姜氏已经昏昏欲睡，黎清让三娘扶着她回屋睡了。

    现在才是重头戏。

    “小白。”

    “在呢。”

    “你在压制着什么？”

    “！”

    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油灯瞬间熄灭，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沉，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谁也没有去点燃那盏灯。

    娘亲怎么知道他在压制？他压制着什么？压制着他的天性，让他变得看起来沉郁，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会在人前犯错。

    今天他见着了上官云飞和顾苍玉，这两个同龄人。他差点就没忍住天性，差点飞了。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桐子油的气味，黎清没有转头，她的眼睛还盯着天上那轮在云中挣扎的弯月。

    “小白，大胆些，在人前，在人后，娘亲希望你都不要太累，你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谁而活，是为了你自己，娘和奶奶现在终于活出了自我，可年岁已经过去，你还年轻，别走我们的路，这是我们的愿望。”黎清已经没有转头看云及。

    “娘！”不知不觉，云及脸上已经布上了泪水。

    娘亲都知道！她一直很清楚。

    “放心去吧，天塌下来有娘顶着，谁也奈何不了你，谁也欺负不了你，不必因为你的身份而却步，你不比任何人差，也不比任何人低贱，不配得上这世间一切的爱与享受，不用在别人面前战战兢兢，为娘已将你前路上的一切障碍扫尽，未来的路就看你自己怎么走了。”

    沉默，又是许久的沉默。

    黎清亦不再言语。

    良久之后，灰暗中的云及发出淡淡的一声：“好！”

    顷刻间，压在云及心头的阴霾被一扫而尽，他觉得他的身体在叫嚣，在呐喊。

    他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油灯，一小簇火苗冉冉照料了这片空间。

    “我休息去了，娘亲早些休息。”云及说完，风似的跑下楼去。

    回到屋子里，云及一把抽出自己的木剑，在屋前的空地上舞了起来。

    黎清撑着下巴看着云及小小的身影在院中耍剑。

    这孩子……大晚上的。

    秋彤和淮安两个坐在屋檐底下看着自家少爷在院子里舞剑。也不知抽了什么风，少爷从观景亭下来仿佛陷入了癫狂状态。

    猛然想到大娘子还在上头呢！难道大娘子骂少爷了？

    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大娘子从不骂人的。

    这一夜，云及在院子里舞了多久剑黎清就看了多久。

    她在等待，等待云及敢于露出他的天性。

    云及的天性一直被他压抑。他现在越发的沉闷，不像小时候那般可爱了。

    这是黎清最不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