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并未睡着，脚步声渐近，她就缓缓睁开了眼。本以为会是燕青，没想到是顾向晚。府中的丫鬟小厮都出去玩儿了吗？男子到后院儿了也不知道知会她一声儿。

    “太医来此是有事吗？”黎清起来福了福身。春华这时候也悄然来到黎清身旁，她当然没有那么明显，只是借了沏茶的活计不让黎清和顾向晚单独在一起罢了。

    “最近北蛮大军压境，我听闻云及在苦读兵书。”

    “没错，小子有故人在那里，他想去一探究竟。”黎清招呼着顾向晚喝茶吃点心，自己也喝起茶来。这件事迟早不会成为秘密，大方讲出来也无妨。

    顾向晚只是想来看看黎清而已，那日他是彻底见识了黎清的不凡，这哪里是凡人？分明就是九天玄女。当日见过黎清与燕青的好些人都被消除了记忆，燕青做的。他并没有做绝，比如齐观、苟银和顾向晚等绝对会手口如瓶的人不在清除之列。燕青之所以会有这般大的能力，还是因为天道帮助了他，不过黎清不知道此事罢了。

    “你……你会离开吗？”顾向晚憋了很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是怕的，怕以后再也见不到黎清了。

    黎清不明白。

    “就是离开这里，不再出现？毕竟你……你身上有特异之处。”短时间内还没人看得出来，时间一长，自然有人会起疑心。

    黎清知晓顾向晚在担心什么，她又何尝没有考虑过。

    “暂时不会。”

    “你放心，我最是嘴巴严了，绝不会说出去。”顾向晚拍拍胸脯保证道。

    “哈哈，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呢？我之生平事迹在乐旭县一查便知。”黎清这些年可谓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要是谁能够查到她身上一点儿别的东西，那才是真遇到鬼了呢。

    “说的也是。”顾向晚笑着附和道。

    两人正吃着茶聊着天，忽然一声带怒的吼从内院儿传了出来。黎清知道，那是姜氏发出来的。

    内院顾向晚不方便进去，哪怕他知道姜家人口简单，不重规矩，他也不能乱闯。黎清歉意的让顾向晚独自一人吃茶，她则是往内院走去。

    三娘匆匆跑来边走边在黎清的耳边说道：“是少爷不知怎么的惹怒了老夫人，奴婢还是第一次见老夫人对少爷发火呢。”

    “你守着内院的门，别让任何人进来。”黎清吩咐道。

    “好嘞，娘子。”三娘目送黎清跨入门槛，她伸手将门给关上了。她在外屋做事，内屋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她并没听清楚。少爷不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吧？三娘甩了甩脑袋，又觉得不太可能。少爷那么乖巧孝顺，更何况，他有什么事儿定然先与娘子说了才会知会老夫人。而今娘子看上去不像是发生过事儿得人。

    那么会因为什么呢？

    三娘实在是想不出来。

    “母亲何故发怒？”

    黎清端着手走进门，那步伐别提多轻巧了。

    迎面而来的是云及求助的眼神，黎清暂且不理会，她径直的走向姜氏。姜氏撇过脸看也不看黎清一眼，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她不信自家儿媳妇会不知道孙子的想法，肯定是她那关已经过了，现在孙子来过自己这关。

    这不是把难题都交给她了吗？

    “你小子，惹你奶奶生气了？还不快跪下认错。”黎清转身呵斥云及。云及一楞楞的，一下子就跪下了。

    “说，你怎么把奶奶惹着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黎清语气不变，还是严厉的样子，不过那脸上的笑意却宣誓着她看戏的内核心情。

    云及立刻反应过来，跪走着抱上了姜氏的大腿，假哭道：“奶奶，你听云及孩儿说呀，现在国难当头，男儿立志守四方，云及孩儿只是想实现心中的夙愿呀奶奶，求奶奶成全云及孩儿吧～吸溜～”云及擦了擦眼睛里硬挤出来的泪水继续说道：“奶奶，就让我去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就在后方，绝不上前线，您也知道我是惜命的，我可是姜家独苗苗呀，最爱惜自己的性命了，怎么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时候乱蹿呢？”

    “你还说！”姜氏最是听不得独苗苗三个字了。

    这下好了，怒火彻底引爆，云及今天这顿炸药是吃定了。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姜家的独苗苗，又知道战场险恶，你就为了那点点男儿的名头抛弃你的家族，抛弃你唯二的直亲长辈于不顾吗？”

    姜氏痛苦的闭上眼睛。

    “我听说你最近在学习兵法，我以为你以后会到兵部任职，可没想到你的心思却在那遥远的战场上，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啊？”姜氏的眼眶蹦出两行清泪。

    云及慌了，他不知道姜氏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这么直白的对自己的祖母说出如此痛心的要求，这是不对的。

    “奶奶，我……”

    “别说了，我决不同意，不管你如何软磨硬泡，我都不会点头，你出去吧。”姜氏狠心掰开云及的圈在她腿上的手，把自己关进了卧室里。

    黎清朝云及使了使眼色，让他起来，再另外想办法。

    对于云及为何想去边塞，黎清门儿清——无非是为了王礼越。

    这小子，多年以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就是王礼越，这算是小时候养成的一中信念吗？或许是的，但她不确定王礼越这么些年来有没有发生变化。万一，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性子纯真，满心都是建功立业的王礼越了呢？

    等那个时候，这两个人见面了还会像小时候一样要好吗？一切都是未知数。黎清不想提前一探究竟，她也不能这么做。

    “塞外，我是去定了，娘，拜托你照顾好奶奶，你说得对，我没有显露出能力之前，没有人会相信我，所以我要先去干出一番成绩来，所以奶奶对不起了，孙儿不孝。”云及朝着姜氏卧室门口拜了三拜，起身拂衣向外走去。

    黎清看着他的背影，刹那间，她竟觉得有些伟岸。

    “娘出来吧。”黎清往后一坐，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她的话音刚落，姜氏卧室的门就传来了吱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