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正文完结
玉琉璃被正式册封为凌霄公主, 皇帝在深宫设宴为她祝贺, 钟鸣鼎沸, 歌舞升平,所有人都在为皇帝的爱女之心感动,除了一直坐在皇帝左侧的玉琉璃。
一身锦绣华服, 满头珠翠,也矫饰不了她的满目冷漠, 好似下首的热闹与她没有关系, 她, 只是一个坐在这里的行尸傀儡。
皇帝几番想跟她话,聊表一下爱女之情,玉琉璃也不过是浅浅点下头, 跟对待其他的官员皇亲一样,别无多话, 倒是范坚之上前祝酒的时候, 玉琉璃难得的抬了下眸子,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了去。
这一幕,皇帝看在眼底, 酒过三巡,皇帝也乏了, 便主动离席, 玉琉璃强撑了这么久,见皇帝一走,也立刻起身离开。
刚出殿门, 却被候在外面的皇帝堵住,“阿璃,你要去哪里?”
玉琉璃眉心蹙了蹙,还是走了过去,她自然不懂得宫规礼仪,只是冷眸对上皇帝,淡淡道:“见过陛下。”
“阿璃,你该唤朕父皇。”皇帝很明显对于玉琉璃的这般生分是不悦的。
玉琉璃便不话了,只是冷冷的立在一旁,这些日子,对于自己的公主身份,皇帝言之凿凿,仿佛没有过半点的怀疑,她不开口问,就没有人主动告诉她,阖宫传言的,都是她自幼体弱送往民间教养那一套辞。
“阿璃,你随我来。”皇帝忽然叹了一口气,主动上前想要牵玉琉璃的手。
不过,玉琉璃本能的就往后退了半步,皇帝只得作罢,缓缓往前踱着步子,“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一口认定你是我的女儿吗?”
他的是“我”,而不是“朕”。
玉琉璃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越走夜越深,越走风越凉,月亮不知何时钻入了浑浑厚厚的云层里,没有半点光华洒下,高墙四周的宫灯越来越稀,直到一片明明灭灭,皇帝才停下了步子,一旁随侍的宫人立刻推开了殿门。
玉琉璃抬头,借着暖黄的灯笼光,依稀能看清高高悬挂的那块横匾上,端正的刻着“璃宫”。
只是这样看着那两个字,玉琉璃就觉得心沉沉的,沉得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整个璃宫无人居住,四下漆黑一片,走在里面,树木映着灯笼陆离斑驳,颇有一些阴气沉沉,及至正殿,早有宫人麻利的将四周点上了灯烛,照的整个正殿一片亮堂,虽不似白昼,但也相差无几。
殿内的摆设跟玉琉璃居住的宫殿很像,连桌椅的摆放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璃宫里,没有那么多的珠宝古玩,正中的长案上,摆放着一些时兴的瓜果,玉琉璃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那些瓜果间,有一碟白嫩的果肉,那是师姐曾经一掷千金也要吃上一口的甜瓜,这些日子,每当下午时分,就会有宫人给她捧来一碟,隐隐记得,宫人很是激动,表示这是福州进贡而来,整个皇宫里也没有几份,就连圣宠优渥的妃子那里,也不过只得了一日的赏赐。
这样的稀罕物,没想到这里也能见到。
璃宫......想来这里是她生母的居所吧,玉琉璃心里便有些怅然,虽她对生母一点印象也没有,还是会有一点点的期待,期待她长的是什么模样。
目光往上移去,便见墙上垂垂挂着一幅长画,画中是一名女子,长身立在几杆墨竹之侧,长发半披在身后,另一半被一只簪子轻轻挽起,衣服也不是寻常的宫妃服饰,束腰窄袖,线条极简,倒有些像江湖女子。
玉琉璃可以肯定这就是她没有半点记忆的生母,因为那张被画的栩栩如生的脸,跟她,是如同复刻也不为过,画卷一角,刻着朱红的方印,以及题着两个潦草的字,玉琉璃心中默想,这应该是母亲的名讳了,可惜,那字迹龙飞凤舞,她辨析不出叫什么,隐隐间,却又不想去辨认。
在心里没有半分存在感的人,何必去知道她的名讳。
“这便是你母亲了,也是朕最爱的璃妃。”皇帝屏退了所有宫人,这才幽幽道。
“朕,十八岁亲政,为了体察民情,微服私访,一路马南行,半道上被山匪抢劫,璃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很美,也很善良,后来,我们便相爱了。”皇帝的眼角泛起了一圈微红,嘴角微微上扬着,似在回忆一段很幸福的往事。
“只是,当她得知朕是当朝天子,却要离朕而去,所幸她那时有了我们的骨肉,她那么善良,自然不愿意伤害腹中的你,在朕的巧言安慰下,她还是跟朕回了京城,那时,朕已经有皇后了,只能封她为妃,她却婉言拒绝,朕将她安置在这璃宫,呃......那个时候,这座宫殿还叫‘合欢殿,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朕便亲笔提了‘璃宫让人换上,只因她,不爱珍珠翡翠,却喜欢那易碎的琉璃。”
玉琉璃还是不话,皇帝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自我们回了宫,你的母亲就一直没有笑过,就算朕想方设法将这天下最美丽的宝贝捧到她的面前,也换不来她的半分笑脸,等到你降生那一夜,她终于对朕笑了,笑得却是百般勉强。也就是那一夜,朕的皇宫来了不速之客,他是你母亲的师兄,自幼与你母亲青梅竹马,却被朕横刀夺爱,他恨朕,他孤身一人前来,仗着武功高强,仗着朕身边的高手都是废物,他嘲讽朕,讥笑朕,朕给不了你母亲快乐,朕不配拥有你母亲,他誓要带走你的母亲,可笑至极,朕堂堂一天子,又岂能任人拿捏 。”
“你要杀他?”玉琉璃终于接了一句话,目光紧紧锁着画卷,似乎在想象,那一夜,到底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对,朕要杀他。”皇帝双手一卷,却是目露狠光,“他顾着你母亲的身体,心有旁骛,朕的大内高手如云,任他武功高强,就算是车轮战,朕也能耗死他,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不敌,被朕生擒,朕自当一刀斩了他,可你母亲却拖着产后极度虚弱的身体,为他苦苦求情,甚至不惜以性命威胁朕。”
“然而你还是答应了。”玉琉璃声音微沉。
“你的没错,朕答应了,朕还当场立了你母亲为璃妃,因为这样,她就是皇家的女人,就可以彻底属于朕了,再没人可以从朕的手中将她抢走,可那姓玉的,实在是胆大包天,临走的时候,居然趁乱将你也带走了,阿璃,你是朕的女儿,是天子的女儿,怎么可以任由一介刁民掳走,朕立刻派人去寻你,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寻回来。然而让朕没想到的是,这一寻,却是整整寻了你八年。”
八年......玉琉璃心愈渐沉了下去。
“朕的人终于找到了他,呵,隐姓埋名了八年又如何,这天下是朕的天下,饶他藏到天涯海角,朕也能找到他,阿璃,你知道吗,当朕终于得知那姓玉的消息时,朕有多么的欣喜若狂,朕不顾还在早朝,径自跑向璃宫,朕要第一个告诉璃妃,朕找到了我们的孩子。”
到这里,皇帝的剑眉高扬,眼冒精光,好像又回到了那兴奋的一刻,不过刹那,他的眸光便黯淡了下去,“可即使朕带来了这样的好消息,璃妃的病还是没有好转,朕知道,她生命垂危,朕只得让人加紧去办,一定要将你带回来,哪怕她会死,朕也要了她的心愿,可惜的是,她还是没有等到你回来。”
全村被屠的惨状,一幕幕浮在眼前,玉琉璃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然后呢?”
“然后......”皇帝冷笑一声,“当年若不是姓玉的偷走朕的孩子,璃妃又岂会大病不起,郁郁而终,朕自然要他的命给你母亲陪葬!”
“所以,你就让人杀了整个村子的人!”玉琉璃的身体在颤抖,她犹记得,那本是个无忧无虑的村庄,大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谁也不会为难谁,往来都是带着最可亲的笑容,还有玉伯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可是他待自己却很好,寒冬腊月里,她生了风寒,玉伯伯寒夜踏了风雪,赶了三十里路去找大夫给她医治,在屠村的那一夜,她被玉伯伯藏在暗道里,依稀听见,有人在下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她在暗道里,又惊又怕,暗道里却没有很冷,也是啊,顶上的熊熊大火,燃烧了不知有多久,将整个暗道都烤得暖烘烘的,等到火停了,暗道才慢慢的变得冰凉,她又冷又饿,时而昏厥,时而微醒,等到终于听见外面有人话了,她便摸了一颗萝卜用尽了气力敲,得见天日的时候,整个村子也就活下了她一个人。
那时候,师姐还是一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娃娃,穿着白绒绒的羽衣,粉雕玉琢。
玉琉璃心中有一股腾腾燃烧的怒火,她狠狠的瞪着皇帝,“为什么,你要杀了全村的人!”
“阿璃,你错了,朕并没有杀他们。”皇帝顺着一张椅子,颓然坐了下来,“是皇后,皇后妒璃妃多年,好不容易得到可以置璃妃致命一击的机会,她自然要全力以赴,皇后的人去的比朕的快,等朕那帮废物赶到时,整个村子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朕以为,你也......所幸老天保佑,你还活着,范爱卿实是大功一件。”
不久前,适逢玉琉璃生母祭日,皇帝酒后到璃宫感伤,范坚之随在一旁,便是那时,他看见这副画,跟玉琉璃几乎一模一样的画,连通身侠女的气度都一般无二,范坚之便有些大胆的汇报了关于玉琉璃的事情,皇帝只是听她名唤“琉璃”,便有了好几分确定,后来范坚之将玉琉璃救回皇宫,皇帝也只是看了玉琉璃一眼,便认定了她是他的女儿。
玉琉璃猩红的眼眶,早已经滚出了一行热泪,她不知道该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因为,现在这样偌大的后宫里,掌权的是贵妃,前几日还到她公主殿里强行煽情了好一会,言语间,贵妃有到,皇后病逝好几年了。
玉琉璃不由得冷笑一声,真可笑啊,原来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报仇目标,不过是一个笑话。
她眸子一冷,快步走上前,却是大声质问,“那你何苦寻我!”死了那么多人,原来都是自己的罪过,可笑自己还在到处寻找仇人。
“你是朕的女儿,朕当然得寻回你!那姓玉的合该被朕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却是便宜他了!”皇帝愤愤道。
见玉琉璃无动于衷,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咱们如今父女团圆,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高兴的。”皇帝又走到一旁,从柱子上取下一柄佩剑递向玉琉璃,“朕听范爱卿过,你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屠了村子的仇人,朕虽不能体会你心里的深仇大恨,但你若是非要手刃仇人才能获得开心,那便现在就动手杀了朕好了,当年,朕强行将你母亲带回皇宫,导致她一直都郁郁寡欢,朕还弄丢了你,都是朕的错,你动手吧,朕已经下令,不会有人与你为难的。”
“那你还要册封我?”玉琉璃咬牙切齿,指着墙上的画,声音哽咽,“她不愿做你的妃,自然也不希望我做你的女儿。”她宁愿死在那场大火里,与师姐一起。
“当是朕自私吧,你母亲到死也耿耿于怀朕的封妃,可你不一样,你即是皇家血脉,朕就必须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所以,他要在玉琉璃同意了册封后,才告诉她这一切。
玉琉璃将剑握在手里,却是怎么也刺不下去,最后,她只能将剑扔得老远,逃也似的离开了璃宫。
明明是她生母居住的地方,可却好似是世上最冰冷的所在。
若是师姐在,一定能帮她的......
午夜,被满殿熏香催眠的玉琉璃,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师姐,倚门回首,手上,捏着一朵新折的凌霄花把玩,她蹙着眉,似怒非怒,“阿璃,你怎么可以用我的字?你调皮了!”
玉琉璃想答,因为这样,就好像你还在我的身旁。
*
她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以她如今残余的功夫,要想避开昏昏瞌睡的宫人不是难事,不过一会,她人已经站在了殿外。
一个转身,却见不远处,范坚之抱着一柄琴,长身立在廊下,与她四目相对。
玉琉璃不想搭理他,径自转身要走,范坚之却急急跑了过来,拦在她面前,“殿下要去何处?”
“让开。”要不是范坚之将她救出春风得意庄,她早就跟师姐死同穴,何必如今这样苟活。
“臣已经向陛下求娶了公主,陛下不日便会赐婚,还请殿下看在臣一片真心的份上,留下来。”范坚之的声音刻意压低,似是不想吵到巡逻的宫人。
玉琉璃斜斜瞪了他一眼,“你要娶的是公主,与我何关。”
“可你就是公主。”范坚之答。
“我不喜欢你。”玉琉璃冷冷道,“你虽然救了我,我却绝对不会承你的情。”
玉琉璃索性绕开范坚之,拔腿就走,身后,却传来范坚之略带异样的声音,“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我师姐还活着?”玉琉璃蓦地一喜,她就知道,师姐一定还活着,“她......她在哪里?”
范坚之眼底的光,便彻底的黯了下去,他淡淡道,“我赶到时,她已经没了气息,到底你们同门一场,我让人收了她的尸体,好生安葬了。”又叹了一口气,“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她确实已经死了。”
玉琉璃眸中刚蓄起的一波光,刹那便湮灭了下去,“你把她葬在何处?”
“殿下就不想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同意为我们赐婚吗?”范坚之却不回答她的话。
玉琉璃漠然,她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唯一要苟活下去的信念,在一个时辰前,亲自被所谓的皇帝父亲一手掐灭了,她午夜逃出来,就是要去璃宫跟母亲道别,然后,她便要去陪宋凌霄。
她不话,范坚之却自顾自的了起来,“玉琉璃,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只单单救了你,可你知不知道,若是宋凌霄没死,她也该死,我不会让她活着,陛下,也不会让她活着。”
玉琉璃眸光一凛,“你什么意思?”
“一个民间女子,却胆敢玷污当朝公主,玷污皇室血脉,你觉得,陛下肯留她活口?就算她能侥幸逃出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初璃妃娘娘的师兄带着你隐姓埋名八年,不也还是被找到了?”范坚之脸色有些狰狞,“宋拂云胆大包天,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殿下你,此等伤风败俗,她是自寻死路。”
玉琉璃的双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她手指一张,一个箭步上前,捏了范坚之的脖子,声音凄厉无比,“你什么!”
“山庄里的人,并不是葬身火海,而是死于你的手下,是也不是。” 刹那,玉琉璃好似恍然大悟,指上用尽全力,恨不得立刻将范坚之捏死,声音阴沉的十分可怕,她又道,“我师姐武功绝世,怎么可能丧命于温如春掌下,是你,趁虚而入,杀了她,是也不是!你!”
“你捏死我吧,我死了,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葬在何处了!”范坚之脸色涨得通红,颤颤巍巍的强行憋出了一句话。
玉琉璃指力只得一松,任由范坚之扶着柱子呛个不停。
“你把她葬在哪里了?”玉琉璃强忍着心如刀绞的痛楚,若是软剑在手,想必她会毫不犹豫的割了范坚之的头。
“殿下若是肯下嫁于臣,自然就能逃离这殿下并不喜欢的深宫高墙,当然,臣也会亲自带殿下前去给宋拂云扫墓。”范坚之咳嗽半天,又恢复了状元郎的书生意气。
“若是我不呢?”此生,除了师姐,她自是谁也不会嫁的。
“正如臣所言,就算殿下将臣千刀万剐,也决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宋拂云被埋在何处。”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强求,有意思吗?”玉琉璃不解。
“是没有意思!”顿了顿,范坚之又道,“还在苏州府的时候,我便知道你与宋拂云之间,是不能用寻常姐妹之情言表,那日在崖下,我寻你时,不慎踏错了路,我躲在一棵大树后,远远的,看见了你和她......你知道那帮贼人出现的时候,我有多么希望,他们能将宋拂云杀死吗?我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却原是我看走了眼。”
“我一直留了人在苏州府,我也知道你中了毒,我还知道温如春掳了你去,我更知道,宋拂云,她一定会去救你。”
“所以,你就等着将我们一网尽!”玉琉璃别过头去,冷夜无星,宫灯斑斓陆离,却好像又隔得很远很远。
“没错,陛下特地给我便宜行事之权,我带了大内的精锐,跟刘大人里应外合,也是温如春该死,雪姬姑娘恨他入骨,我便又多了一分胜算。”
“山庄的人中毒......原来是你让人做的?”玉琉璃脸上动容,她几时能想到,当初在雪地里差点被人谋财害命的文弱书生,心思竟是如此狠毒。
“他们原本可以不死的啊......可是你和宋拂云当着天下英雄豪杰......你是陛下的女儿,若有朝一日被人翻出那日的事情,你让陛下的脸往哪里放,让天家的颜面何存!所以,我索性让人一把火烧了山庄,他们死得是惨,但都是拜宋拂云所赐,这件事情,我也禀明了陛下,陛下很满意我的妥善处理。”范坚之脸上甚至还有些洋洋自得之色,但不过攸尔,他的脸上又沉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必须要娶你,你是公主,我便是驸马,我虽中得状元,眼下也混了个陛下跟前的红人,可天意难测,帝王之心最难叵测,有陛下牵肠挂肚多年的公主做我的妻子,也算是得了一枚免死金牌!不然,我何必要整夜整夜的往宫里赶,我为你弹琴,是真的希望你能静心睡一个好觉,但也是想让陛下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陛下亦要所见,我如今依然爱你,但我更爱你的公主身份,你看,我替陛下找回了你,陛下再将你赐婚给我,多么完美的一桩婚事。”
玉琉璃冷眼看着范坚之越发猖狂的脸,到最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嫁你。”
*
这是玉琉璃第二次穿上大红嫁衣。
凤冠霞帔,这一次,喜盖上绣的是金线凤凰,头顶的凤冠上,缀的是南海夜明珠,通身华贵,气度非凡。
皇帝嫁女,亲自赐了公主府,与皇宫不过隔着几条街的距离。
出了宫门,大婚的依仗却绕道往西山而去,及至西山脚下,骑了高头大马的范坚之叫停了队伍,乘坐在皇撵里的公主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揭了红盖头走了出来。
范坚之立刻下马去搀扶于她,压低了声音,“前面就是我葬宋拂云的地方,你速速祭拜了,以后,咱们夫妻同心,此生我绝不负你。”
范坚之亲自提了祭品,搀扶着玉琉璃往宋凌霄的坟墓去,大婚的仪仗全部远远守着,没有人敢去问缘由。
两人走了没一会,就到了宋凌霄的坟前,范坚之倒是给她寻了一个风水宝地,有花有草,树也很高。
玉琉璃将祭品摆放妥当,便要求范坚之走远一些,不要影响她祭拜。
玉琉璃心里想些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我知道你如今一心求死,可我断不会让你死的,你是我的妻子,我还要和你相守到老。”范坚之咬着牙,死活都不肯离开半步,好似一走开,玉琉璃就会从眼前消失,他便是再也不能看见她了。
玉琉璃难得的浅笑一声,以飞快的速度解开了最外间的红嫁衣,等到她通身雪白立在墓碑前,范坚之才发现,玉琉璃居然是着了缟素。
“你对她,当真情深如此......”又像是自言自语。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乐声飘飘而来,野外风轻,乐声清逸悠扬。
乐声越来越近,一阵粉色的花瓣雨好似被风卷了来,纷纷扬扬的尽数洒在了两人身上,
“这是?”玉琉璃本能捏了一枚粉色花瓣,喃喃道,“师姐,是你吗?”
话音刚落,一道粉影袭来,范坚之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眼前一晃,等他回过神来,玉琉璃早已经不见了踪迹,粉色的花瓣雨还在飘洒,有的落在了范坚之的头上,有的落在了宋凌霄的坟间,有的落在了玉琉璃留在一旁的大红嫁衣上,风带着花瓣,越飘越远,有的便洒向了远远等候的那队大婚仪仗。
良久,范坚之才一个人捧着嫁衣,怅然的走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的双眼,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粉花漫天,好似仙境,而公主就在花瓣里突然消失了,宫人赶紧上来询问,范坚之只是抱着公主的嫁衣,似笑非笑。
“公主乃仙子下凡,如今便是返回天界,坚之区区一届凡人,岂敢妄娶天上的仙子,哈哈哈......”
*
玉琉璃睁开双眼时,周身是逼仄晦暗的空间,身下似乎还有些微微摇晃,她一惊,蓦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差点没撞到头顶的木骨上。
环顾四周,这竟是在一首船上。
船里空空如也,只在床头一角,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玉琉璃探手将瓷瓶取了过来,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她心中一惊,立刻将木盖开,一股清甜的荷花香气便扑鼻而入。
“师姐!”玉琉璃欣喜不已,这是师姐的东西。
她握着瓷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立刻猫着腰钻了出去。
蓦地一抬眸,玉琉璃却本能倒吸了一口凉气,攸尔,满心都是喜不自胜。
只见前方的船头上,长身立着一位白衣女子,通身洁白似雪,如墨的长发,未绾未系的披散在身后,她慢慢转过身来,长发随风舞动,衣袂飘飘。
她悠悠抬起手臂,莞尔一笑。
“阿璃,你醒了!”
*
玉琉璃激动得不能自已,泪水一串串的涌了出来,恍不知,是在做梦,还是本身已不在人间。
“师姐!”玉琉璃猛地跑上去,一把将宋凌霄抱住,熟悉的幽幽香气自宋凌霄盈袖间传来,玉琉璃又哭又笑,“我终于找到你了,师姐!”
“阿璃,你心着些,我这刚买的新衣服诶.......”宋凌霄轻轻抚着玉琉璃的后背,佯做嗔怒,“这衣服可贵着呢,你如今跟我私奔了,我再不是宋府的姐,你也不是皇帝老儿的公主,咱们穷着呢,可万万不敢铺张浪费。”
玉琉璃依然紧紧的抱着她的胳膊,又恨不得将宋凌霄一把揉进自己的怀里。
就算是梦,她也再不要师姐离开了。
宋凌霄怎么也分不开玉琉璃的手,只得任由她抱着,又蓄力稳住身形,免得两人掉下船去。
望着师妹泪人儿一般,宋凌霄心里那个悸动啊,忍不住伸手抚她的脸庞,微微俯身,眼睛变得漆亮又逼人,唇便覆了上去,吻着师妹的额头,吻过师妹的脸,最后,一片柔软停在了师妹略显苍白的唇瓣上。
起初只是温柔缱绻,一遍又一遍的细碎亲吻,渐渐的,彼此叩开齿关,吻得越来越火热,越来越深入......
“咳咳咳!”
凭空里,突然响起一阵咳嗽声,但两人的吻却任然没有停止,那声音的主人咳嗽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的吼了起来。
“光天化日啊,朗朗乾坤啊,我的亲亲徒儿啊,有伤风化啊,有辱斯文啊,狗粮猛塞我一大口啊......”
玉琉璃觉得这声音好熟悉啊,及到宋凌霄的调情似的咬了她一口,她才猛然抬起头来,苍白无色的唇瓣已经变得红肿,水光闪烁。
“师父?”玉琉璃呐呐。回头一看,只见船的另一头,可不正是站着萧玉致!跟她幼年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宋凌霄拉着玉琉璃的手,往前缓缓走去,声音温温软软,“那日在山庄,你给我喂了戚神医的药,又强输内力护住了我的心脉,我无意识的却用了师父教给我的龟息大法,范坚之以为我死了,便将我葬在了西山,好在他匆匆而为,只是随意用了棺材将我葬了,加之师父帮忙,我出来的还是比较轻松的。”
“那你的伤?”玉琉璃端端量了宋凌霄浑身,看不出半点异样。
“有你师父我在,事一桩!”萧玉致脚尖一点,人便落在了两人身边。
春风得意庄要娶玉罗刹,这样的事情传遍了天下,也传到了萧玉致的耳中,只是,她赶到山庄去的时候,到底是晚了一步,只见到范坚之让人纵火烧了山庄,又将玉琉璃送到了京城,她一人难以分_身,只得跟着范坚之派去埋葬宋凌霄的那群人,等他们走了,她本是怀着极其难过的心痛,要将大徒儿挖出来带回山另行掩埋,谁知,却听见棺材里传来一阵阵的响动,差点以为是宋凌霄诈尸了,她替宋凌霄疗伤后,武功才刚恢复半截的宋凌霄,半夜偷偷闯宫要去捞出玉琉璃,却在玉琉璃的公主殿外跟弹琴守夜的范坚之撞上了。
当真又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便聊了大半宿。
到最后,才有了范坚之的求娶,以及将大婚队伍特地安排到西山走那一遭。
只为给所有人营造一副凌霄公主是“仙女”的祥兆罢了。
“当真是用心良苦啊,这酸书生,心眼可真的够多。”萧玉致啧啧感叹,又杵着两人细细量。
“师父我非常不能理解,明明霄儿如花似玉颜值更胜一筹,可为什么那些男人,却一心只想璃儿的主意?”
“可能是师妹名满江湖,不似我,碌碌无为,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名头,却是江湖上深恶痛绝的魔头宋拂云,我背了春风得意庄满门灭口的锅,还背了几十桩祸人家破人亡的锅,我什么了!”宋凌霄摊了摊手,十分无奈。
“哎,到底都是威名在外啊......不乏我对你俩的悉心教导!你二人也是当真听话,牢牢记着师父教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哦!”
“算了算了,师父是个开明的人,咱们快快赶路吧,刚才捞走璃儿时,顺带捞走了她的凤冠,这些老大的珍珠哦,够咱们生活半辈子的了......”
玉琉璃、宋凌霄:“......”
*
尾声。
濛濛江面,一叶扁舟,三人悠悠。
“师父啊,我非常想知道,你为什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关键的时候老是寻不见你人。”
“璃儿休要胡言乱语,师父我回来一趟不容易。”
“师父啊,我也想知道的,我这些年,不仅得要抚养师妹,还老是要下山到处替你去还债,师父啊,你到底去哪里了?”
“霄儿啊,师父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远方呢,一来一回,你们也就从娃娃变成了各自的情人了,当真是岁月如梭......”
“师父你不忌讳?世人都我们这叫伤风败俗!”
“是吗?师父怎么没听过呢,谁的,师父去砍了他!”
“师父你还没,你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
“天机不可泄露,咱们还是快快回山,办喜事去吧......”
作者有话要: 正文完结,蠢作者有话叙:此文开书开得极其仓促,也是当时为了签约才开了一万字,但我本身并不曾写过这样的古言,所以写到后面,非常痛苦煎熬,到底是坚持写完了,也把开文的坑都填完了,哈哈哈。虽然写的是很难看的一批,还是弱弱的希望大家要拍砖的轻一些,当然,重了我也能忍着的 ,放心,我绝对不会甩锅给玻璃。
隔壁开了篇穿书现言,全文甜到底,算是弥补大家被这篇文辣到的眼睛吧,谢谢大家这两月的支持,感恩,手动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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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婚后爱,双洁百合,文风甜宠爆笑,不甜来砍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