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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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杉醒在满室灿烂的阳光里。

    大大的柔软的床,四面环绕的落地窗户,天花板上的吊灯设计成群星璀璨的宇宙星图,墙上的壁画是中欧式的捧胸裸女。

    不是她的房间。

    不是路溪宁的房间。

    不是她曾经去过的任何一个人的房间。

    但她正坐在床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兔子睡衣,怀里还抱着一盒旺仔摇滚冻。

    难道......她又做梦了?

    她最近怎么老是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

    “醒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尾调微扬,带着几分慵懒,差点没让池杉把手里的摇滚冻给摔在地上。

    她扭过头。

    非常熟悉的一张英俊面容,穿着休闲黑西裤,上半身就套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扣子全开,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露出纹理分明的腹肌和胸肌,甚至隐隐还能看见延伸到腰间皮带下的人鱼线。

    一滴水刚好从他的发梢落下,砸在锁骨处,衬的那肌肉线条分外诱人。

    池杉总觉得这幅美男出浴图似曾相识。

    但是现在最应该思考的明显不是这个。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瞅了瞅男人懒洋洋的表情,定了定神,决定从最简单的问题先入手:“你......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男人挑挑眉,眼眸里浮现出几分兴致:“哟,孩儿,你是怎么着,折腾了老子一夜,现在算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

    ......折腾了他一夜?

    池杉惊慌了。

    不对啊。

    她刚才试验过了,身体上没出现任何异样。

    不太可能发生了那种事儿吧。

    “我......你......怎么可能!”

    陆峪端了杯咖啡在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你真不记得了?”

    “不太......记得了吧。”

    “哦。”他翘着二郎腿,“那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我爸爸的事儿也不记得了?”

    “......”

    什么玩意儿?

    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他爸爸?

    哈哈哈哈哈少开玩笑了她怎么可能在大街上哭着喊着叫人爸......爸。

    ——研究表明,大部分人醉酒后,是不可能完全失忆的。

    只有极一部分人,才会因为酒精而彻底断片儿。

    很可惜的是,池杉并不属于这极一部分人里。

    她虽然很容易喝醉,却从来不会断片,刚才纯粹只是因为刚醒,脑神经还没太反应过来,所以记忆才一片模糊。

    而现在被陆峪这么一点,她所有的记忆就开始慢吞吞地回笼,一下子把几个大事件都想起来了。

    她记得自己抱着他哭,死活非喊他爸爸让他带自己去买旺仔摇滚冻。

    也记得到了超市后,她蹲在零食区不肯走,然后用陆峪的卡,刷了一车的膨化食品。

    她甚至记得自己到酒店后,又非拽着陆峪出门去买卸妆水和睡衣,不然就抓着他的领口不肯睡觉。

    “爸爸,谢谢你养我这么大,你永远、永远都是我的爸爸。”

    “我可以再吃一个洋葱圈吗爸爸?求求你了爸爸,我真的好想吃洋葱圈啊。”

    “可是我还没卸妆呢,我得卸了妆才能睡觉,不然就不好看了,陆峪,你是陆峪对吗?陆峪你带我去买卸妆水好吗?”

    “呜,我没有脚了,怎么办呀陆峪,我忽然没有脚了,我好怕,我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馒头呢,呜呜呜,你以后一定要对你的表情包好一点,她真的太可怜了......”

    “你可以亲亲我吗?我长得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亲我?我脸也好看,腿也好看,胸也好看,怎么,你不相信?那你要看一下吗?”

    ......

    池杉沉默地坐在被子里,隔了一会儿,伸手把兔子睡衣的兜帽戴上。

    然后裹成一团,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阳光下。

    耳旁传来低沉又懒散的男声:“又想起来了?”

    “......对不起。”

    再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池杉拉开兜帽,从床上下来,郑重其事地跟他鞠了个躬。

    “陆先生,我昨天晚上喝醉了,做出了很多情绪失控的事情实在很抱歉。酒店的房费和衣服零食卸妆水......总之您告诉我多少钱,我现在就双倍还给您。”

    池杉的态度很真诚,礼仪很商务,尽管身上依旧穿着毛茸茸的兔子睡衣,但因为那明艳深刻的五官和略显高冷的气场,乍一看还真那么像回事。

    但陆先生倚着沙发,抬起一只眼皮,似笑非笑:“哦。”

    他:“但老子不是出来卖的。”

    “......”

    池杉迅速整理好表情:“我知道。我没有侮辱您的意思,只是素未相识,让您这样破费实在良心过不去,您昨天帮了我,我非常感激,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而我又帮得上的事情,陆先生您尽管提,我一定尽我所能还这份恩情。”

    池杉觉得,自己已经把态度放的很低很低了。

    从到大,她就没这么对别人服过软,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做的事情实在荒唐和过分,她是绝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的。

    陆峪抿了口咖啡,慢条斯理:“哦,那正好,也不用等以后了,我现在就有件需要你帮忙而你又帮得上的事情。”

    池杉愣了愣:“什么?”

    他站起身,拉开一旁的抽屉,捡了张请柬出来递给她。

    池杉接过来一看,发现居然是于家女儿于荔荔的二十岁生日宴请柬。

    她微微怔了一下。

    于荔荔这个人,其实和她还有那么点渊源。

    时候,也是一场生日宴,是池杉的十岁大生日,当时池家正好和于家有一些生意往来,于太太就带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过来了。

    结果在生日宴上,于荔荔看不惯自己喜欢的一个男孩子一直围着池杉转,假装不心,直接就把手里的蛋糕砸到了她身上。

    池杉冷眼瞥了她一眼,了句:“你是故意的吧。”

    然后姑娘就不乐意了,转头就回去找自己的母亲哭。

    于太太是个很护短的母亲,指桑骂槐了好几句,句句都是池杉没教养。

    但情势比人强,碍于于家的势力和筹谋已久的合作机会,池父没办法,只能压着池杉道了歉。

    那是池杉过得最委屈的一个生日。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被于太太当众骂没教养,骂完之后,甚至还要自己去给于荔荔道歉。

    池杉委屈,但其实于荔荔也没有因为这场胜仗就不讨厌池杉了。

    两个人的梁子就此结下,后来还上了同一所初中,中间发生的摩擦简直不要太多,似乎天生就王不对王水火不容。

    要不是上高中后于荔荔就出国留学了,池杉估计自己都要忍不住动手把她给玩死了。

    结果现在,居然要自己去参加于荔荔的二十岁生日宴会?

    池杉抿唇思考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讨厌她。”

    那头忽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讨厌她?”

    “你自己的啊。”陆峪靠着沙发背,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机屏幕上的海滨消消乐,“你昨天晚上就坐在床上,一边啃洋葱圈一边哭着对我,你最讨厌的人就是于荔枝了,因为她长的丑就算了,还嫉妒你长的好看,生的蠢就算了,还嫉妒你脑子聪明,时候把蛋糕丢你身上,长大后诽谤你去整容,要不是杀人犯法的话,你第一个要弄死的就是她。”

    “......”

    池杉平静地问:“我还了什么?”

    “我想想啊。”

    男人把消消乐的音响开的低了一些,漫不经心地:“你你叫池杉,爸爸叫池洪丰,妈妈叫邴淑贞,你在光棍节出生,今年十九岁,三围是85,60,86,学是中队长,初中是团支书和升旗手,高中是文艺部部长,你本来是个富二代,结果前头忽然有人上门来寻亲,告诉你是被抱错的,所以你很快就要变成孤儿了。哦,你前天还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我手机里的表情包,长的跟馒头一样,丑的不得了,你劝我以后要对表情包好一点,指不定那就是什么可怜的菜心变的......”

    池杉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昨天究竟为什么要出来喝这个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陆峪慢悠悠地收起了话头,“重要的是,你讨厌于荔枝,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去参加这个生日宴。”

    “她叫于荔荔......好吧,为什么我讨厌于荔荔,我还要跟你去参加这个生日宴?”

    “因为她疯狂地迷恋我。”

    “哈?”

    男人抬起眼眸,面无表情:“所以,你得过去帮我告诉她一下,老子眼光没那么差,她要是真有决心,她就回炉再长一遍,要么就离我远点儿,离我妈也远点儿。”

    ......

    虽然,池杉昨天晚上做了很多惊人的壮举。

    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陆峪觉得这孩儿简直就是天降的一把好扳手。

    外表能唬人,家世也还勉强过得去,最起码不会让人觉得他是随便找了个演员来应付搪塞。

    其次,她不是池家亲生的,马上就要变成一个不拖家带口的孤寡弱女子了,那么到时候“分手”,就变成了两个人之间一件私人且好处理的事情。

    最后,这孩儿恭恭敬敬地喊他爸爸,喊了一夜。

    声音清亮,嗓子条件很好。

    ——他听得很满意。

    作者有话要:  五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