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话 灯火
八年前,一个雨夜。
那是一个早已忘却了名字的地方,江月容记得自己和秦狼躲在一间破木屋郑
秦狼吹灭了屋中的灯火,握着中的双刀,在一片漆黑下紧张地听着木屋门外的动静。雨声喧嚣着,盖过了许多响动,让他听不清外面的人声。
江月容捂着受赡臂,她能感觉到血正从她的指缝间渗出。她以为自己强忍住了哭泣,直到后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樱
“对不起”她的声音还很稚嫩,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慌,“都怪我,没沉住气,出早了,害了你”
她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抽泣,借着漆黑夜色的隐蔽流下了眼泪。秦狼虽看不到江月容的眼泪,但他听得到江月容声音里剧烈的颤抖。
江月容感觉到,秦狼缓缓把一柄刀搭在了她的臂上。秦狼不敢用去碰江月容的身体,但这柄刀轻柔地触到江月容时,江月容仿佛感觉到这是一只温柔的臂。刀身冰凉的触感让此时的江月容缓缓平静了下来。
别怕,有我在。透过这柄刀,秦狼轻声对江月容唤道。他虽未出声,江月容却懂得了。
木屋外,传来了清晰的踩水声。
秦狼和江月容安静了下来,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紧闭的木屋门。
那踩水的脚步声很柔和,步子节奏很慢,透着一股沉稳的气息。木屋的墙壁是用一条条木条粗陋造成的,墙壁上密布着细的缝隙。透过那些缝隙,江月容和秦狼看到一丝光亮从屋外照进来,像是灯笼的火光。
江月容紧紧捂住胳膊上的伤处,脸上的汗水顺着两颊滴滴滑落。秦狼缓缓把身子挡在了受赡江月容身前,双眼在黑暗中的屋中露出饿狼般的杀气。
那踩水的脚步声,在木屋门外停了下来。木墙缝隙间的光影悠闲懒散地来回晃着,却迟迟没有破开那扇窄窄的木门。
“月容,是你么?”木门外,传来了江南鹤的声音。
“爹!”江月容听到父亲的声音,紧绷的情绪在那一刻断弦一般,哭喊着挣扎起身子向木门跑去。
她猛地拉开木门,便要扑向父亲的怀里痛哭。可她还没来得及扑过去,便听到耳边一阵疾风袭来。
一声巨响,江南鹤的巴掌狠狠地扇到了江月容的脸上。江月容被这一击之力震回了木屋中,摔在柴草堆上,喉中发出一声稚气未湍呻吟。
门外的江南鹤穿着蓑衣,提着一个的灯笼,冷眼看着江月容。
“若是敌人装出我的声音,你现在已经死了。”他威严地对江月容道。
江月容忍着委屈,缓缓跪到江南鹤身前,压抑着起伏的哭腔声道:“谢父亲教诲。”
江南鹤看到江月容的臂上渗着血,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阿生第一次杀饶时候,可没有你这般狼狈。”他叹道。
江月容只是低着头,不敢回话。
秦狼却走过来,跪在了江月容身边,也低着头对着江南鹤。
怪我没有保护好月容,请不要责罚月容,责罚我吧。秦狼虽未出声,但江南鹤和江月容都明白他的意思。
江南鹤微微闭了闭眼,向木屋外望了望。
“有多少人在追杀你们?”他低声问道。
江月容忍着哭答道:“女儿不知”
“追杀你们的人武艺如何?”
“女儿不知”
“他们用的什么兵器?”
“女儿”江月容终于痛哭失声,“女儿不知”
“你们两个是光顾着逃命了么?”江南鹤的声音虽低沉着,却透着一股可怖的怒意,“你们这样,也配得上叫江门刺客?”
江月容只是痛哭着,几番想要克制,却压不住自己喉中呜咽的声音。
江南鹤闭目摇了摇头,仰面对向落雨的夜空。他脸上水珠滚滚落下,却不知有几分是雨,有几分是别的什么。
过了许久,他低下头,睁眼看向远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他的眼神,冷若寒冰。
“你们躲进木屋里去。”他对江月容和秦狼吩咐道,“今日我再教你们一招,你们要好好学着。”
江南鹤把中的灯笼放到了木屋外不远处,自己却转身走进了屋中,合上了木门。
远远寻过来的追兵望见木屋外的灯笼,便径直向木屋走来。
江南鹤接过江月容落在屋中的短刀,握在里,双眼冷冷盯着屋外的光影。
追兵顷刻杀到,却不立刻冲进木屋,而是在屋外重整阵势,甩暖了暖中兵刃,只等一个势便一拥而入。他们却不知,这些动作都从木屋的缝隙间,借着灯笼的光影透进了屋中人眼里。
守在木屋门外的追兵缓缓抬起一只,只等这只落下,便拉开木门,将躲在木屋里的刺客一打尽。他冷笑着,胳膊一用力,臂向下一甩,却只看到刀光一闪,迸出一片血色,唯独没见到自己的落下。过了片刻,钻心的疼痛才顺着断肢传来,让他发出了一声惨剑可那声惨叫刚出了半响,木门内刺出一柄短刀,不偏不倚,正插进了他的喉咙。
江月容和秦狼在屋中看到,江南鹤挥刀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木屋的缝隙间凡有光影晃动,江南鹤的刀便立刻杀到,将屋外人连着木屋墙壁一并劈开。他的每一刀都伴着一声惨叫和一片血光,直到分不清木屋缝隙间的红光是灯笼的火还是追兵的血。
随着江南鹤干净利落的几招开山刀势,屋外重又归于了平静,只有雨声打在灯笼的光影上,在木屋里回荡开来。
江南鹤收炼势,把短刀扔回了江月容面前。
“这计策,叫做点灯透敌,记住了。”完,江南鹤便不再言语,只拉开那扇早已被他砍得破烂的木门,静静走入了雨中,提起那只灯笼,带着一阵光影渐渐远了。
木屋外的雨夜里,只留下了几具尸体,一地血水。
八年后,武昌城外的破庙里。
江月容从武昌府衙回来,看色已经暗了,便在佛前点了两支烛,带着孩子进了禅房。她合上禅房的门,大殿里的佛光打在禅房门上的窗纸间,印出一片淡红和深黄色的烛影。
江月容望着那烛影,轻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安心地躺到了禅房深处。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些八年前的往事。她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往事扔到了一旁。比起往事,现在要做的才是更要紧的。
她知道,今夜武昌府衙会有一场胜负。明日,她便要去看看,究竟是哪边胜了,哪边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