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在哪里
遭逢如此意外,郊祭队伍异常惨烈。王公大臣大多带伤,几位位置靠前的更是被刺客重点关照,章惇、赵佶等人也没能幸免,纷纷挂彩。礼部侍郎许大人更是重伤昏迷,估计凶多吉少。工部尚书王大人腿部重伤,估计很难再站起来了。
然而最惨的是此番代替皇帝主持郊祭的大宁郡王赵佖,竟然在遇刺之后下落不明。赵煦震怒,下旨彻查。派兵日日沿汴河仔细搜寻,找寻赵佖,可就是没有找到人,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郡王府一片愁云惨淡。王妃每日以泪洗面,要不是顾及腹中胎儿,恐怕就要跟着去了。她对夫君的爱有多深,此刻的心就有多痛。没人知道这个刚刚成为她夫君一年的男人,在她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他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每每与她对视,总能令她脸红心跳。他与她话从来都是语气温柔,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陪她弹琴作诗,给她梳头画眉。他总是有层出不穷的奇妙想法,令她心折不已。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是如此幸福甜蜜。而如今,他却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她不敢想象没有赵佖的日子,没有夫君,她一天都活不下去。她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就怕见到赵佖浑身是血的样子。她甚至不敢听外面传来的消息,就怕找到的是赵佖的尸体。
与赵佖要好的赵佶此时深感无力,出事时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保护哥哥。如今身为男子更不方便安慰嫂嫂,只好委托皇姐带些补品给嫂嫂补身。
章惇、苏轼等更是帮不上忙,章惇自己也受了伤,大腿中了一刀,连朝都上不了,只能在家养伤。苏轼一介文人,更是无处使力,只能跟着赵佶、马齐等人加入沿河寻找赵佖的队伍,每日焦急的查访,一尽绵薄之力。大家心中都是不断祝祷,希望赵佖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康国公主怕弟媳出事,这几天每天都到郡王府开解王妃。太后更是亲自出宫,前往王府看望郡王妃,承诺一定不会放弃,定要找到赵佖,让王妃宽心。并特许王妃娘家的夫人们来王府住,陪同王妃。
回到宫中,望着那桃子玉佩,太后久久不能回神。这玉佩背后刻着一个“佖”字,正是当年她赐给这些孩子们的,还特意按照他们的喜好雕刻的图案,每块玉佩都是独一无二。这块千真万确是赵佖的。玉佩是找回来了,可是这人呢?人在哪里?
其实太后自己也是哀伤不已,太后本就偏爱赵佖,多年的母子情谊,儿子出事,母亲怎能不心痛?太后也明白,已经寻找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踪影,加上赵佖落水前已经身受重伤,恐怕此刻早已沉尸水底,凶多吉少了。
但她不愿相信,只要没找到尸体,她就愿意相信那乖巧的孩子还活着。甚至赵煦来跟太后商议要给赵佖出殡追封的时候,太后一意孤行,坚决反对。只让给赵佖亲王爵位,却不让公开承认赵佖已死,是没找到尸体就不能宣布赵佖的死讯。
赵煦见太后如此坚持,想必也是过于哀痛,便也没再坚持,就按太后的意思,给赵佖加封亲王爵位,封号申。王府也依照亲王规制进行改造,享亲王俸禄,并赐下数箱金银珠宝、名贵药材,尽力安抚申王妃。
赵煦心里其实也觉得赵佖这次分明是给自己档了灾,是替自己死的。弟弟一条命都没了,怎么也得尽力补偿一下。同时也对行刺一事震怒非常。要知道刺客那是冲着皇帝去的,真是向天借了胆,竟敢行刺皇帝。
“查,彻查,到底是谁人指使?到现在还没查出来,那刺客嘴就那么硬?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廷拿那么多俸禄养着你们,你们,你们竟然如此无用。朕还要你们干什么?”怒火中烧的赵煦责令刑部尚书刘琦和开封府少尹王旭阳限期破案。
“那逆贼怎么知道郊祭的路线和时间?怎么就那么正好堵截到郊祭队伍?礼部、太史局还有当天负责仪仗的侍卫,负责守卫的禁军,所有相关知情的都给朕查!必有内奸!”赵煦越想越气,失手摔碎了面前的茶盏,‘竟然有人敢背叛朕,里应外合要谋害朕的性命!真是罪大恶极!当千刀万剐!’
“陛下息怒。”底下上朝的一干官员吓得赶紧跪下,齐齐拜伏于地。刑部尚书刘琦和开封府少尹王旭阳对视一眼之后,斟酌着开口:“臣等认为或许有内奸,但这内奸必定不是现在在朝的官员。”
“何以见得?”赵煦强压下火气,开口询问。“启禀陛下,臣当时也在场,虽然当时场面混乱,但可以看出刺客自始至终都将申王殿下误以为是陛下,臣事后也与当时负责保卫申王殿下的侍卫们印证过,的确如此。”刘琦用没受伤的左手擦擦汗,继续禀报。
“臣以为若与刺客勾结的是在朝的官员,那他们应该知道此次郊祭是由申王殿下代替陛下前往,陛下并不在郊祭的队伍当中,当然不会在郊祭途中刺杀陛下,更不会看到申王殿下就误以为是陛下了。”
“刘大人所言甚是,臣也是如此认为。” 开封府少尹王旭阳赶紧在一旁补充。“臣审问过刺客,虽然他们一口咬定无人指使,但却都以为此次刺杀陛下已经成功。可见确实是将申王殿下当成陛下了。故臣也认为刺客并无勾结在朝官员。”
王大人战战兢兢观察着皇帝的脸色,继续到:“我朝郊祭的时间和路线虽然每年都有例可循,却也不是普通百姓可以知晓的。但刺客却能准确的了解郊祭的时间和路线,可见定是有人告知,此人极有可能做过京官。”
此言一出,大殿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大臣们各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这句话怀疑对象可就多了,比如刚刚被贬的旧党官员,岂不是都有嫌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触怒皇帝。
长久的沉默之后,赵煦终于开口:“嗯,有几分道理。刘卿、王卿朕命你二人全力侦破此案,所有有嫌疑的被贬官员均可调查,一有消息马上来报。”“臣遵旨。”刘、王二位大人赶紧领旨,不约而同的手心冒汗,还好有迹可循,若是毫无进展,恐无法善了啊。
“唉,申王殿下也真是倒霉,平时从不出头,好不容易替官家主持一回郊祭,就被人行刺了,唉,当真是霉运当头啊。”“就是啊,真是……到现在还没找到,我看多半是凶多吉少哦。”下朝走出大殿的朝臣们纷纷议论,对无辜受害者赵佖表示同情。
“嘘,嘘。”也有谨言慎行的同僚,赶紧提醒大家不要乱话。“你们不要命啦,快别了,申王殿下要是不倒霉,那倒霉的不就是……”完还抬抬头,望望天空,倒霉的是谁不言而喻。一群大臣再不敢出声,沉默着低头走出皇宫。
此时,倒霉的申王殿下正躺在破庙里的一处茅草堆上,湿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整个儿人光溜溜的盖着一床薄被,好在刚入秋,天气还算暖和。身上的伤口也被简单包扎过,透过绷带还能隐隐看到青绿色的草药。
两个身材魁梧的青年正在旁边生火。一边儿生火还一边儿时不时的看看昏睡着的赵佖。“哥,我看他这伤像是被人砍的刀伤啊,他不会是啥江洋大盗吧?”年轻一些的圆脸青年有些担心的问到。
“我看不像,你仔细看看他,一副书生样,没甚力气。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一看就没干过活,我看八成儿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被人劫了吧。”年长的方脸青年一边回答一边拿起赵佖湿哒哒的中衣,搭在篝火旁的木架上。“你再看看这衣服,可不是一般的料子,咱都没见过。估计也是个大富之家的公子哥儿吧。”
“嗯,可不。唉,哥,你这公子哥儿咋连外衣都没有啊?咱俩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身儿中衣,可真怪。”圆脸青年生的一对儿浓眉,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很是机灵讨喜。
“你笨呐,肯定劫他的贼人看着衣服值钱抢走了呗。难道还能是他自己脱下来的?”被称作哥哥的青年答到。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这衣服还真是赵佖自个儿脱的,为了不被当作皇帝行刺啊。唉,可惜衣服是脱了,还是没啥用。这会儿要是穿着他的四爪蟒袍,估计这对儿救起他的兄弟早给他送官府去了,唉,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赵佖要是知道会这样,估计啥也不会脱掉他的外衣了。
“哥,你看他,长得还挺俊的,刚才没仔细看,这会儿细端详,真是好看呐。”昏睡中的赵佖虽然因失血面色惨白,但精致的五官,俊秀的脸庞,还是让人无法忽视。“咱们给他敷了草药了,可他还是没醒,咱要不要给他找个大夫啊?”
年长青年走到赵佖身边,伸手摸摸赵佖的额头,“热已经退了,应该没什么危险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上哪儿找大夫去?这子也是命大,要不是你子非要绕路看什么禹山松溪,谁会跑这荒山野岭来?”
“嘿嘿,都是缘分呐。”圆脸青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就是连累哥哥陪弟遭罪了。”“这有啥,咱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呐,照顾个病人有啥。明天他要是还不醒,咱俩就得弄个担架啥的把他抬出去找大夫。”年长男子拍拍圆脸青年的头,笑着:“一会儿吃点儿干粮早点儿休息,晚上咱俩轮流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