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放弃,就有希望
晌午刚过,赵满就换上一身儿郑大夫年轻时穿的白色长袍,背上药箱,扮成郑大夫的徒弟准备跟着“师傅”出发了。
“呦!这衣服给满穿上可真好看,跟仙童儿似的。就是这仙童还得给个老麻烦背药箱,这咋怎么看怎么不搭调呢。”郑夫人爽朗的大笑起来,当即把药箱从赵满身上拿下来挂到郑大夫肩膀上,又把郑大夫推到赵满身后站着。
“嗯,这样看起来才对嘛。活脱脱的富家少爷带着个私人老大夫呀!”大家定睛一看,果然,赵满一穿上这白色长袍,再加上赵满的颜值和挺拔的身姿,顿时显现出高贵优雅阔少爷的气质。愣是把后边儿背着药箱的郑大夫给“衬托”成伺候少爷的苦哈哈私人老大夫了。
这下不止郑夫人想笑,郑大夫的三个徒弟也是捂嘴偷着乐,‘像,真是太像了,唔哈哈哈,憋不住想笑了。’眼看着徒弟们耸动着肩膀,争先恐后跑出门外,郑大夫的脸已经完全黑了。
当然,最后还是“徒弟”赵满殷勤的接过师傅身上的药箱,笑嘻嘻的把“师傅”请出了门。
俩人到了府衙才发现张大夫和刘大夫早已等在那里了。张大夫年纪大些,看上去像个和蔼的白胡子老爷爷,刘大夫则要年轻得多,看着比郑大夫还一点儿。两位大夫正在商讨治疗方案,看到郑大夫来了,忙起身招呼。
“谨之(郑大夫,字谨之)来啦,可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张大夫一脸无奈的到,一旁的刘大夫还配合的摇摇头,明显这两位是没商讨出什么好办法,正在发愁。
“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这不就想着赶紧过来再看看,咱们好一块儿想想主意……”郑大夫话还没完,眼尖的刘大夫就看到了郑大夫身后背着药箱的赵满,“哟,老郑你啥时候收了个这么俊的徒弟?我咋不知道呢?”
“啊?这个,这是……”郑大夫冷不丁儿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原本是想让赵满不引人注意的悄悄看一眼,结果却给刘大夫大嗓门儿喊破了。这可怎么回答好,人家是徒弟吧?其实人家医术比自己还高(郑大夫一直坚持认为赵满的医术在自己之上),老实的郑大夫实在是没这么厚的脸皮。不是徒弟吧?又不好解释。
还是赵满脸皮厚自来熟,见状主动开口道:“我叫大宝儿,是师傅新收的徒弟。”完还朝着两位大夫附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端得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张大夫和刘大夫都不由得回以微笑,只有郑大夫一脸抽搐(还大宝儿,这是想起了他家宝儿了是吧)。
上午几位大夫已经来过一次了,还得到了知府大人的专门接见,让他们务必尽力医治伤患,特许几位可以随时来府衙给伤患治疗。张大夫见人都到齐了,也没废话,直接让衙役给带路,几人直接就奔着伤患居住的后衙厢房去了。
厢房外站着两个兵士,一见大夫们来了,赶紧给开门,殷勤的不得了,估计也是希望大夫们赶紧治好战友。厢房门一开,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赵满下意识的皱皱眉头,如此重的腐臭气味,着实情况不妙。
进得房门,只见宽敞的厢房里已经移除了多余的家具摆设,只有两张长塌并排摆在室内,还有塌旁用来放置药碗、茶壶的边桌。几人进屋也是不的动静儿,然而榻上的两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赵满觉得情况更是不好,不会直接就是昏迷的吧?
走到塌前,左右一看,两个伤患果然在昏睡。一个伤在肩膀,另一个则伤在大腿上。张大夫和刘大夫已经开始动手拆开包裹伤口的布巾,郑大夫也赶紧过去跟两位大夫一起忙活。赵满跟着两位大夫的徒弟一起老实站在一旁观察,随时准备给师傅们帮忙。
伤口露出来的瞬间,饶是自以为见过大阵仗的赵满也觉得头皮发麻。难怪郑大夫跟他起伤患时是那种语气。这伤口也太惨烈了些,只见伤口虽然经过处理,但仍有好些皮肉已经腐烂,伤口深可见骨,皮肤连同黄色的皮下脂肪还有腐烂的肌肉一起狰狞地向外翻卷着,更让人心惊的是腐肉中间隐约可见的金属箭头直插入里,堪堪能看到箭头儿的末端和大夫们没敢全部剪掉的箭尾。
这么深的开放性伤口,外加伤口里一直未曾取出的金属异物,这得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坚持到现在呀。赵满不禁在心里为两位伤患点赞,求生意志够强。
可能是大夫们拆开布巾暴露伤口的过程中碰到了伤处,左边床榻上的伤患哼了一声儿,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大夫们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并没有注意到。而一直在观察伤患的赵满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那人缓慢的睁开眼睛,大概是看到是大夫们在处理伤口,虽疼,却没有动,也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大夫们的动作,听着大夫们轻声的交谈,研究他的伤口,然而并没有听到他想听到的可以医治的办法。他有些呆的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吃力的想转过头看旁边的战友。
那眼神里交替闪现的不甘、失落、希望、眷恋……无比复杂,又极为简单的表达了一个意思:我还没活够,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想死!兄弟你也要挺住,咱们不能死!
赵满被那不屈的坚毅眼神所动,一时间竟有些晃神儿。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挤开郑大夫,为了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伤口,脑袋都快贴到人家肩膀上了……
“额,是这样的,我这个徒弟在疡医科上颇有天赋,让他看看,也许能有新的想法。”被“徒弟”一声不响就挤到一边儿去的郑大夫只好积极给自己找台阶下。
“嗯,谨之的也有道理。你们也都来仔细看看,集思广益,不定就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张大夫明显不是保守之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招呼自己和刘大夫的爱徒都过来一起研究。
于是三人会诊变成了六人讨论,大家看看左边的肩伤,再看看右边儿的腿伤,反复验看,只为找到拔箭救人的方法。最后还是赵满提醒几位大夫,伤口不能长时间暴露在外,大家才回过神儿,赶紧七手八脚给伤口清理换药,包扎上干净的布巾。
三位大夫把研究好的清热解毒的内服方子交给门口的兵士,照方抓药。刘大夫还答应借一个药童过来,专门负责煎药。几人收拾好一应器具,就准备先行离开了。赵满却控制不住的回头去看左边榻上那个有着坚毅眼神的伤患,却见他早已合上了双目。是不想让大夫们发现他醒着么?是想知道自己的伤到底能不能治么?又或者他在想自己还有几天好活呢?……
估计是赵满的紧迫盯人让伤患都有所感,那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赵满。可把赵满吓了一跳,也微微有些尴尬。看到别人都在陆续往外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赵满并未出声,他只是向那人轻轻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颇为安慰人心的微笑(这是事后被安慰人李平的,他形容当时那个微笑就好像是黑暗里的曙光,让他在绝望中感受到了生的希望,当然作为被官家亲手医治过的伤患兼脑残粉儿李平表示,那绝对是咱的荣幸啊,受点儿伤也值啊!姚雄、杨副将:你那哪是‘点儿伤’啊,你那是伤重不治,命都要没了,知道不?)。
若干年后,升任泾原路兵马都钤辖的李平,在接到圣旨时,激动的到:“要不是当年官家救了我的命,我早就死了。我李平愿肝脑涂地,余生为官家守土开疆!”听到的众人无不为李钤辖的真挚话语所感动,而李平也兑现了他的承诺,一生戍守西北,开疆扩土,战功赫赫。
不过现在的未来李钤辖还是浑身虚软,肩膀上烂了个大窟窿,窟窿眼儿里插了个断箭的造型……
几位大夫带着各自的徒弟一同出了府衙,便接受了张大夫的邀请,去他家里商讨治疗计划。
张大夫家并未与自家药铺相连,而是隔了两条街,单独的一处三进宅院。黑漆大门普普通通,倒是门两侧的对联很有些意思,上联写着:花满修园开仲景,下联则是:泉流丹溪汇河间。果然是中医世家应有的样子。
‘咦?怎么没见郑大夫家有这种对联?’感受到“徒弟”疑惑的目光,郑大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嗯?我今□□服穿的有问题?脸上沾上东西了?’
一行人在张大夫的带领下进入书房,是书房,其实也就是间放置书籍和桌案的厢房。一屋子人愁眉不展,救人如救火,伤患已经等不了了,可现在还没想出可行的治疗方案,难道看着伤患在自己眼皮底下等死吗?做不到!在场的无论是大夫还是徒弟,都做不到!
那怎么办?想辙呗。一屋子人,也顾不上师傅徒弟了,乱哄哄吵成一团,内服吊命的方子倒是讨论出一大套,可怎么拔箭这个根本问题却解决不了。赵满一直在认真的听,听大家讨论方法,了解这个时代的外伤处理方式。
一边听,还一边用桌案上找到的纸笔详细描画两位伤患伤口的样子,箭头插入的位置也做了重点标记。赵满并没做过医生,医术也是跟老法医胡乱学的,所以一直希望大夫们能有更加稳妥的方法,故而并未出声。画完了伤口图,看着还是一筹莫展的众人,赵满觉得也许只能试试自己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