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双方约好了时间, 穆岩按时来到盛家。
车刹停在居民楼下, 丁律熄了火, 转头问后座的男人, “岩哥, 这是正式见家长吗?”
“见什么家长, 不过是为感谢我上次送盛夏回来, 到底是答谢宴还是鸿门宴就未可知了。”穆岩低头给盛夏发到了的消息。
发完消息, 他收起手机,交代丁律带上酒, 推门下车。
就算和盛天明再怎么不对盘,礼貌还是要周全,所以给他带了点见面礼。
丁律即刻抱上副驾一箱茅台, 拔了车钥匙, 跟着下车。
“我也上去吗?”
“都了不是见家长, 你有什么不能一起去的。”
穆岩双手插兜,领头走在前面,丁律拎着箱酒跟着。
在楼梯间等电梯,穆岩掏出口袋的烟盒, 抽出根烟点燃,手里不停把玩着金属火机。
丁律转头看他几次,忍不住问,“岩哥你是紧张吗?”
穆岩卯他一眼, “你看我哪里紧张了?”
丁律:“浑身看着都紧张。”
穆岩:“……”
抬眸看了眼到了的电梯, 穆岩将手里的烟戳灭, 抬腿进去,“我紧张个屁。”
——
这天是周末,盛天明没课,早上去市场买了菜,下午亲自下厨做菜招待穆岩。
做的都是拿手菜,盛天明游刃有余,盛夏收到穆岩到了的消息,进厨房看了看,问需不需要帮忙。
“把这两道菜端出去。”盛天明边炒着锅里的菜,边指了指旁边。
盛夏应了声好,赶紧将一道道菜端上桌。
第二道菜刚端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盛夏将菜碟往桌上一摆,扯了张抽纸擦擦手上沾的油,出去开门。
门开,穆岩高大修长的身形出现在视野,俊朗的容颜,黑色衬衫上边两颗纽扣解开,领口敞开着,气质阳刚、孤傲,放肆,像一头危险的野狼。
盛夏偏就喜欢这样的男人,白斩鸡一样的羸弱男人她没兴趣。但也了解盛天明肯定不喜欢,长辈总喜欢晚辈乖巧听话。所以得亏是她出来开门,若被盛天明撞见这一幕,穆岩在他面前的印象恐怕是要大折扣了。
丁律跟在后面,从穆岩肩头露出个脑袋来,“盛姐,我也一起来蹭饭了。”
“欢迎欢迎,快进来。”盛夏笑着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盛夏关上门,带他们进客厅前,及时拉住穆岩,抬手帮他把纽扣扣上一颗,把他身上那股子狂野的气质藏一藏。
穆岩垂眸看她的动作,纤白指尖捏着黑色的纽扣,被衬得愈发纤细白皙,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他自然也就忘了抵抗。
丁律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抿嘴偷笑。如果穆岩是一头最凶猛的雄狮,盛夏大概就是最优秀的驯兽师了,总能将他的毛捋顺。
帮他把纽扣扣好,盛夏重新将他量了一番,这样看起来正经多了。
“好了,进去吧。”她唇角一弯,抱着穆岩的手臂带他进客厅。
将两个人安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他们倒了两杯水。
“岩哥送给盛教授的。”丁律指了指茶几旁刚抱上来的一箱酒。
盛夏道了谢,立即屁颠颠跑进厨房,告诉盛天明知道他爱白酒,穆岩特意送了一箱过来给他。
紧接着,盛天明从厨房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跟穆岩道谢。
盛天明的态度可以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变,穆岩一时半会儿难习惯,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笑容灿烂的盛夏,只得配合地微微颔首,道了声“客气。”
“还有最后一个菜,马上就好,你们先坐会儿。”着,盛天明又回厨房忙去了。
盛夏嚷着进去帮忙,实际上在里面一直跟盛天明叨叨穆岩多好。
客厅听不太清楚,但多少也传来只字片语。
丁律凑到穆岩身边去,低声:“岩哥,确定不是见家长吗?我瞧着,盛姐这恨不能将你的好,一股脑全灌输给他爸的架势,很像那么回事呢?”
穆岩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水杯,指尖划过杯沿,脸上依旧波澜不起,眼神却比进来时柔和许多,盯着杯子里的水,像在思考着些什么。
丁律趣他,“岩哥,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早知道就个领带啊什么的再正式一点过来?”
穆岩缓缓转过脸,冷漠地扫他一眼,丁律立即挺直腰背襟声。
——
十分钟之后开席,几个人围着餐桌坐了下来。
“这一杯酒呢,谢谢你对盛夏的照顾。”盛天明端起酒杯,破天荒地给穆岩敬酒。
穆岩仍旧是军人坐姿,腰杆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眼前的酒杯,压下不适应也端起了酒杯。
两个人碰了杯,都仰头干了。
盛天明又伸手拿酒瓶,丁律忙出手帮忙,给两位的杯子满上。
挨坐在穆岩旁边的盛夏想劝两个人少喝点,盛天明跟她摆了摆手,又端起酒杯给穆岩敬酒,“这一杯,希望……”希望穆岩不再计较他过去对他的伤害。
然而当着盛夏的面,他仍是没办法出口,他没有办法让盛夏知道,他曾经伤害过她最爱的男人。
看一眼盛夏,盛天明到嘴的话咽回肚子里,改口,“希望……”
“希望”两个字从盛天明口中出来,是穆岩的禁忌。
兴许是盛天明沉浸在悔恨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当他第一个希望的时候,穆岩已经皱了眉头。
第二个希望一出来,穆岩直接断了他。
“希望我离你女儿远一点?”
盛天明指尖一颤,酒从杯中洒了出来。
见状不妙,盛夏往穆岩手臂上一掌拍过去,“你什么呢?!”
“爸,他酒量不好,一杯就倒那种,喝醉了胡话呢他。”盛夏忙帮他跟盛天明圆场,又暗暗踢了踢他放在桌下的脚,让他句话圆回来。
可穆岩就那样身板挺直地坐在那里,不为所动。
当年,他就是听从了盛天明的“希望”,造成了和盛夏分离五年,还有……那个他不想去计较但却存在过的男人。
当年的他,刚从军队转业出来,除了一身铮铮铁骨,一无所有,没房没车没存款,对于盛教授认为他不能够给她幸福的质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毫无还击之力。
是,只能带着她蜗居在出租房的他,凭什么能够在一个父亲面前保证,他可以给她一个想要的未来?
“我不想盛夏走她妈妈的老路。”
“即便她不会跟她妈妈一样香消玉殒,但是等到激情褪去的那一天,她终究会恨你。”
“爱她就成全她。”
“不要为了你那自私的爱,剥夺掉她的梦想,甚至是生命。”
“我希望你放过她,离开她。”
……
五年前的这些话,每一句,每个字,都像一块块巨大的陨石,压在穆岩身上让他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男人的自尊被无情的踩在脚下。
在那之后,它们就像午夜梦魇缠绕在他的脑海里。
跟自尊被践踏相比,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他的爱被定义成,会杀死盛夏的梦想甚至是生命的利器。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穆岩如今成了珠宝界的新贵,人人都忌惮他掠夺似的发展速度,都佩服他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女人想尽办法吸引他的注意,男人见了他总要敬他几分。
现在的他,想要跟谁在一起,或者离开谁,权利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谁也妄想再支配他。
“这里不是教室,我也不是学生,盛教授的那些道理就不必讲给我听了。”穆岩站起身,推开椅子转身离去。
场面突然失控,盛夏懵了一会儿,跟着起身追了出去。
她在家门口追上了穆岩,拦住了他的去路,“穆岩,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他是我爸!”
穆岩尽可能压制住脾气,还算冷静地反问她,“所以呢?”
盛夏真是被他气到了,声调不由得拔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了点钱,开了间公司,当了个总裁就了不起了?”
“看来我爸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那种……”
“你爸的一点都没错!”穆岩突然言辞激烈地断她,“那你爸肯定也跟你过,让你离我远一点吧?既然你认为你爸的都对,你何不听他的……离我……远一点?”
他咬牙切齿的,道后面捏着她的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狠劲。
盛夏拍开他钳制的手,“穆岩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这么让你失望,你就不必惦记着跟我在一起。”
“你!”
穆岩冷哼一声,转身愤而离去。
盛夏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背影的两只眼睛都能喷出火来。
丁律实在看不下去了,往电梯间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回到盛夏跟前,“盛姐你很生气对吗?”
“可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连他的助手都要气她吗?盛夏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丁律唇角勾着一抹冷,“岩哥能跟你爸心平气和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甚至喝下你爸敬的第一杯酒,就已经够委屈他自己的了!”
“我爸怎么也是长辈,给他敬酒他委屈?!他是有多了不起!”盛夏快气哭了。
丁律为自己的老板抱不平,激动起来,“他算哪门子长辈!他把岩哥当过晚辈吗!岩哥是多傲气的男人呐,为了你却一再退让低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该去问问你家里那位好爸爸!”
丁律愤愤地完,跑着去追穆岩。
盛夏站在原地消化了很久他的话。
回到家,盛夏看盛天明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在给自己灌酒。
她安静地坐到他旁边去。
盛天明抬头看她,握住她的手,“夏天,听爸爸的,离开他,离得越远越好。”
“他还是恨我的,他会把对我的恨转移到你身上,也就不可能对你好。”
盛夏出奇冷静地看着他,“他为什么恨你?”
一时情绪涌上心头,加上多喝了两杯,一不心就漏了嘴,盛天明意识过来后眼神闪躲,松开盛夏的手,又拿起酒瓶往杯里倒酒。
盛夏一手抢过酒瓶,“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如果不实话,盛夏肯定不会听他的话,斩断跟穆岩的关系。
盛天明盯着眼前的酒杯犹豫片刻,倒了酒仰头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将当初对穆岩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
盛夏一直以为,盛天明让她离穆岩远一点,是因为对穆岩存在偏见,担心穆岩财富地位变了,人也跟着变坏,毕竟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却不知道这当中还有别的缘由:因为曾经伤害过一个人,而担心他存了报复心。
而穆岩面对盛天明时的冷淡,她也以为只是穆岩如今站在高处,多了傲气,多少有些看不起人。
却发现,她错信了盛天明,误会了穆岩。
盛天明红着眼,握着盛夏的手,“那些他还忘不了你的证据,不过是他为了吸引你靠近的假象,后边不知道要怎么报复我们呢,你看他今晚的态度就知道,听爸爸的,离他远一点,不要给他伤害你的机会。”
盛夏松开了盛天明的手,“从前所有事情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一次……对不起爸,我要去找他。”
完,她站起来,毫不犹豫地从家里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 冲鸭!!!
中午十二点送上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