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揉造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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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的荷花塘边上建了好几处水榭。

    眼下正值酷暑, 水榭是乘凉的好地方。

    沈墨, 段瑞,段珏,段易,还有乔桐都在水榭,今日欧阳愠也在场。

    段青山又冒出一个私生子的事,已经在侯府上下传开了。

    除却沈墨与欧阳愠之外,所有人皆以为段青山当真是欠下了不少风流债。

    为了掩人耳目, 段青山已经给沈良改了姓氏,眼下叫做段良。

    段珏这时道了一句:“我听段良和舅舅同龄,那我们几个岂不是要喊他大哥了?”

    也就府上的子嗣都要改一下序齿。

    不知为何, 段珏一直都觉得“三儿”不太好听,他很不想当老三。

    乔桐倒是无所谓,她就是有点担心母亲。

    侯爷继父哪里都好, 就是儿子太多了, 母亲才将将有孕,这又冒出一个私生子。

    气氛不太良好,欧阳愠岔开了话题:“表妹, 你近日又长高了不少,都快比段易高出半个头了, 再这么长下去,将来得找多高的夫君才能相配?”

    其实乔桐并不算高,充其量是窈窕,她不明白为何表哥会突然冒出这一句。

    她原本还很担心表哥和大哥会继续一错再错下去, 但今日在水榭,她又发现大哥与表哥的眼神之间再无交集,仿佛不曾相拥亲热过。

    虽如此,但乔桐没有掉以轻心,她回了一句:“我将来定是要嫁顶好的正常男子。”

    她加重了“正常”两个字。

    这时,一直端坐着的段易道:“四妹妹,不要整日将嫁人两个字挂在嘴上,你可知羞?”

    段易今日用了香,但因着用量过度,在这样的盛夏委实有些熏人,碍于他是比自己年长了几个月,乔桐已经忍了他很久了,听了段易这话,乔桐当即反驳:“我为何要知羞?姑娘家嫁人,当然要挑顶好的男子嫁,总不能选三哥你这样的吧。”

    噗嗤——

    在场的几人都笑了出来。

    来也怪,段易的相貌虽是算不得丑陋,但整个人矮不,还黑的发亮,在侯府养了一阵子了,也不见好转。他仿佛是被盐腌制过的一般,显得未老人先衰,仅他一人,彻底拉低了整个侯府儿郎的平均水准。

    段易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越是在意外表的人,对别人的看法越是敏感:“四妹妹!你又伤我!”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乔桐认为的都是实话,再者.....也是三哥先挑衅的,她也发现最近自己变得骄纵了些,乔桐憋了憋嘴:“好了啦,三哥你别激动,你现在还,将来未必不能长高的。再者,你是段家的三公子,就算是长不高,也就会有姑娘愿意嫁给你的。”

    她这话纯粹是安抚段易。

    天气燥热,莫要轻易动怒嘛。

    谁知,在场的众人又噗嗤笑了出来。

    就连阴郁已久的段瑞也忍不住勾了勾唇。

    沈墨看着他的姑娘,很想将她拉过来,摁入怀中,狠狠揉搓一番,她这般可人,他当真不想让旁人也注意到她的好。

    段易这下是真的动怒了,但乔桐想了想,也不愿意和他计较。

    毕竟,她不是平凡人!

    “罢了,三哥你自己好生反省一下,我去看看母亲。”乔桐起身,和沈墨等人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水榭。

    段易只觉自己颜面无存,若非是因着肤色太黑,脸早就红成了柿子了。

    段瑞强忍着没有去看欧阳愠一眼,为了掩饰自己此刻的心力交瘁,他假意宽慰段易:“男儿志在四方,何故在意一身皮囊。”

    段珏配合道:“是啊,三儿,无论你的长相如何寒碜,只要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依旧是好男儿。”

    好了!现在不仅四妹妹他长的丑,大哥和二哥也这么认为了!

    段易一蹬脚,也飞快跑开了。

    段瑞与段珏非常纳闷,像父亲那样貌胜潘安的男子,如何会生出段易?

    他的生母到底是怎样的容貌,能将段家的血脉糟蹋成这样?!

    段瑞与段珏不敢再想象下去,也不知父亲那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

    乔桐见到尧柔时,见她还在兢兢业业的算着账本。

    她这个母亲的确是生的美貌,但委实没甚心机,有时候就连乔桐自己都看不下去,当初在乔府时,母亲也是不争不抢,如今在侯府,好在老太君和侯爷都疼惜她。

    可现在私生子又寻上门来了,母亲怎的还不着急?乔桐觉得,饶是她这样的仙姑都看不下去:“母亲,您怎的还有心情算账本?你可见过那位.....新来的大哥了?”

    虽乔桐心里不爽快,但还是称呼段良一声“大哥”。

    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尧柔放下手中毛笔,她嫁给段青山的第二天,府上多了一个私生子,眼下又多了一个,而且段良与沈墨还是同岁,那个时候的段青山还未娶沈氏,他怎就在外面惹了那么多花花草草?

    这时,尧柔突然意识到了一桩事。

    段瑞与段珏也比乔桐年长了几岁,可段青山娶沈氏是在她嫁给乔二爷之后的事。

    怎会是嫡子?

    难道是沈氏未嫁他之前就生下了孩子?

    虽府上又冒出私生子,尧柔算不上生气,她无非是好奇,而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寻了机会,一定好好问问段青山。

    不过,一想到他对床.事的热衷,尧柔又觉得没有那么奇怪了。

    乔桐发现母亲这边很平静,她也就放心了。

    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乔桐看见了阔别了几日的老虎,东西蹲在沈墨脚下,似乎已经被沈墨训斥的很是乖巧,瞧见了乔桐后,虽是很想过来,但只敢眯着虎眼“嗷嗷”叫了两声。

    “舅舅......你将霸王归还给我了?”乔桐不敢置信,沈墨会这般顺着她么?

    沈墨今日穿着一身雪缎锦袍,气质宛若谪仙,本是带着几分冷意的人,但对乔桐时却是独一份的温柔:“明日宫里有雅集,届时你带着它一道过去。”

    乔桐点了点头,又想和沈墨府上新来的那位私生子的事。

    但就在这时,身边的绿萝闷哼了一声,突然晕倒了过去,虽碧落院中绿荫匝地,绿萝不至于晒伤,但沈墨已经不止多少次让绿萝毫无征兆的昏厥,可怜的姑娘还以为自己患了什么不治之症了。

    “舅舅,你.......”做事不要这么冲动嘛。

    沈墨朝着她走来,院中风和讯,少女鬓角的发丝微乱,有几丝还沾在她的唇角上,沈墨盯着她的粉色菱角唇,眸色暗了暗。

    因为尝过她的美好,便再也戒不掉了,沈墨高大的身段挡住了乔桐的视野,他低头看着她:“庄子里新酿的梅子酒已经好了,你要不要随我去尝尝头一遭?”

    乔桐前天才喝醉了,她原以为会挨训,怎么舅舅仿佛还很纵容她饮酒似的。

    乔桐的确很喜欢梅子酒,而且待在碧落院也委实无趣,已经接连数日没有梦魇了,想来......老天也在暗示她,让她尽情出去玩耍?

    乔桐点了点头,却又问:“可.....舅舅,你为何要弄晕了绿萝?”

    “碍事。”沈墨仅此两个字。

    乔桐绝对不会自信的以为自己的容色足以让沈墨垂涎。

    可沈墨对待自己的态度又变得难以捉摸了。

    乔桐被他牵着走出了庭院,他今日穿着的是胡服,广袖窄腰。两人只要肩并肩站着,还当真让人无法看到广袖之下的光景。

    乔桐半分不敢造次,这万一让旁人瞧见了她和舅舅手拉手,这可如何是好?!

    是以,不消片刻,乔桐就被沈墨牵出了侯府,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老太君不会过多干涉府上诸事,尧柔又有孕在身,加之还有府上的中馈要处理,故此,乔桐很是自由。

    但......她也不能和沈墨同出同进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乔桐还是由衷的劝了一句:“舅舅,方才我劝三哥时,你也听见了。那个.....男儿应当志在四方。”

    皇帝之前掳走了母亲,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按着她的梦境,沈墨不出几年就会问鼎帝位。

    造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应该无比专注才对,岂能与她这样毛还没长齐的姑娘勾勾搭搭呢?

    沈墨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放开了美人的柔荑,他很直白的告诉她:“嗯,依你。”

    乔桐双眼眨了眨,不太明白沈墨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话。

    乔桐内心很清楚,她自己是个很容易被美男迷惑的人。

    比方,之前就对愠表哥格外有好感。

    之所以没有排斥侯爷当她的继父,估计八成也是因着侯爷威武俊美。

    两位兄长就更不用了,至于段易.......他完全是个意外。

    而整个侯府上下,就数沈墨的相貌最是出众,就连欧阳愠也不及他。

    每次与沈墨独处,乔桐总会不受控制的面红耳赤,身子还会发热。

    “怎么不话?”半道上,沈墨淡淡开口。

    乔桐觉得,有些话务必要和沈墨清楚,以免让彼此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舅舅,我其实是一个恪守礼节的姑娘,不会做出格的事。”比如和名义上的舅舅有任何的男女之情上的纠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墨唇角微动:“嗯,我知道。”

    乔桐:“......所以我只当你是舅舅!”她一鼓作气。

    沈墨很少会心猿意马,此刻却是想着那日在马车上,抓着丁香一番嬉戏时。

    他馋了,想再吃一次。

    “随意当我是什么。”沈墨语气依旧很淡,还带淡淡喑哑。

    沈墨如此一言,乔桐没法接话,要是再较真下去,就显得矫揉造作了。

    到了酒庄时,已经是黄昏了。

    段家的产业很大,乔桐已经见怪不怪,她随着沈墨进入酒庄之后,沈墨就领着她去酒窖一一品尝今年的新酒。

    果子酒的酒劲都是在后面,乔桐起初是喝的起劲,见沈墨还不紧不慢的给她介绍梨花酿,她感觉这一定是阴谋,遂装睡了下去。

    她一心以为,这是试探沈墨的绝妙计谋。

    此时,霞光未央,少女的脸映在一片橘色余晖之中,红唇轻启,精致的面容宛若丹青圣手尽心描绘出来的美人图。

    沈墨看见了乔桐的羽睫微颤,便知这丫头学会耍心机了。

    装睡?

    沈墨本就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她越早接受这样的事实,对他而言,更加有利。

    乔桐正迷迷糊糊的等待着沈墨下一步的动作时,唇突然被什么堵住,她的呼吸一滞,下一刻,有什么柔软却又庞大的东西钻入了她的唇齿之间。

    这是乔桐在尚且有意识时,初次体验的感受。

    她半分不敢动弹,身子被人搂住,呼吸仿佛要被人尽数吸干了去。乔桐的脑子炸开了,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异常刺激的。

    几乎是强忍着羞涩与不适,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丁香被人嬉戏了无数次,乔桐却是依旧在百忙之中,抽搐了一些思绪,腹诽道:我果然没有猜错,舅舅对我还是有着非分之想。

    就如在梦境中一样,他依旧想对她做出那些事。

    乔桐又想起了表哥,在梦中,沈墨之所以强行逼迫她,是因为她嫁了表哥之故。

    难道,她真会嫁给表哥?!

    这个认知让乔桐吓了一跳,她猛咳了起来,吮着丁香不放的罪魁祸首终于放开了她。

    此刻,乔桐不宜继续装睡了,她假装刚刚醒来,红着脸问:“舅舅,我是睡着了么?”

    沈墨眉梢一挑,配合着她:“嗯,你是睡了稍许。”

    乔桐从沈墨怀里出来,心想着,这层窗户纸断然不能揭开了,这也太尴尬了,她强忍着狂乱跳动的心扉,坐直了身子,视线移到了别处:“舅舅,这个时辰,我们该回去了。”

    乔桐的唇有些发麻,舌根还略略生疼。

    她突然想起了前日醒来后,也有同样的症状......

    不是乔桐多想,而是她与沈墨已经“熟络”了无数次了,就连月事带都是他亲手教的,他就像是自己的教习嬷嬷......

    乔桐决定以后再也不喝果酒了!

    沈墨这时道:“我让人将每种果酒都备一坛子,届时送到你院里。”

    乔桐含蓄道:“不了,舅舅,我突然觉得三哥的话很在理,姑娘家还是要矜持的。”

    沈墨看穿她的心思,故意道:“无妨,在我面前,你无需矜持。”

    这话很有歧义。

    乔桐继续装作没有听懂:“舅舅,咱们还是回府吧。”

    “好。”

    沈墨答应的很干脆,没有半分想要继续对她做出不可描述之事的迹象。

    回府之后,乔桐先是沐浴,之后就上了榻,全程一个字都没。

    绿萝已经醒来了,她上前道:“姑娘,舅爷对您真好,知道您馋酒,这次命人送了足足十几坛子过来。”

    绿萝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喜悦。

    乔桐却想哭了。

    ***

    次日,除却段良与段易之外,段家的儿郎都入宫了。

    萧长恒想乔桐了,所以特意给她送了帖子。

    老虎见风涨,它不愧是兽中之王,看上去已经有点虎样了,冲着人就咧出一口的虎牙,奶凶奶凶的。看见了不喜欢的人,当即翘起老虎尾巴。

    乔桐依旧是被贵女们孤立的对象,不过今日她牵着老虎到了雅集上时,她发现平日里针对她的贵女们明显不敢造次了。

    虽旁人畏惧的是老虎,但乔桐照样有种洋洋自得之感。

    萧长恒站在亭台之上,远远就看将乔桐牵着老虎,一路如闲庭散的走来。

    如今韶华恰好,萧长恒知道,他还有机会弥补乔桐。

    在他眼中,他从来不会看到自己的问题,而是将段家视作了阻碍他和乔桐再续前缘的障碍。

    不管是为了天下,还是乔桐,他定然要一步步的除去段家!

    这时,心腹悄然靠近:“殿下,欧阳愠已经出现了,就等着您一声吩咐,属下就想尽办法将她推下水!”

    易连城就站在亭台拐角处,他就知道今日宫宴必定有诈,原来二殿下是想让欧阳愠暴露出来。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欧阳愠刚出生不出三个月,冀侯就入京请封了世子之位,若是她的身份大白,冀侯便是欺君之罪!而如今欧阳愠借居侯府,平阳侯府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看来,二殿下不仅是为了报私仇才去对付欧阳愠。

    易连城悄然离开,朝着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人走去。

    欧阳愠正与贵公子们高谈阔论,当易连城靠近她时,段瑞突然挡住了易连城的路。

    二人势均力敌,似乎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熊熊醋火。

    “我有话对愠公子。”易连城道。

    段瑞都快被憋疯了。

    理智告诉他,欧阳愠本就是风月高手,与他也不过是玩闹一场,又何必当真?

    可看着易连城想要蓄意接近欧阳愠,段瑞还是不受控制的挡住了他的去路:“有什么话对我也是一样。”

    情敌之前总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

    易连城自是看得出来,段瑞对欧阳愠的有着难以言表的占有欲,心道:难道段瑞也知道欧阳愠的真实身份?

    “我若执意要见愠公子呢?”易连城不想妥协。

    段瑞也不甘示弱:“那恐怕要让易公子失望了。”

    易连城继续往前,段瑞则一掌挡在了他的胸口,似乎还用了掌力。

    就在二人要争锋相对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落水的声音。

    “不好了,愠公子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  【剧场】

    乔桐:从今天开始,我要走矫揉造作的路线。

    沈墨:不管你走哪条路线,最终都会到我怀里。

    老虎:嗷嗷——我才是最值得信任的男.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