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燕北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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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你们算错了帐。」李敛没有忘记轻咳两声, 才道。

    「第一, 皇上不是已经命弓高侯重组狼牙军了吗?」

    「第二, 匈奴和突厥精锐之士虽然十去其七,但余下来的老兵你们为何没有计上去?」

    「第三,匈奴人和突厥人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上马就是战士,只要稍加训练便可成军。而且,他们久居草原, 对于哦啰斯国的了解和草原的地理位置最是熟悉,为何不从中挑选青壮男子自成一军?」

    李敛这三问让李明珠等人脸色一变。

    李明珠作为现任军方第一人,对回答他这三个问题责无旁贷。

    「皇上虽命弓高侯组建狼牙军,但里面全是新兵, 尚未成形, 且兵力不过三千, 于大局无用。」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让自家未婚夫参战,但刚才商议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位将军提出, 她也不好「以公谋私」。

    「而征召匈奴人和突厥人这一点…他们才归顺大周不久,人心未定, 恐怕他们一到草原上就各自四散,平白击士气。」这个理由都是最表面的一个, 最怕这群匈奴人和突厥人会不会怀恨在心, 在战场上厮杀得最激烈的时候, 突然来一下背后捅刀子的!到时候,真的是连哭都不知道往哪裡哭才好了!

    这个风险,李明珠和牛继宗等人自问背不起啊!

    「老三,宣威此言不无道理啊!」牛继宗为难的道。假若那些匈奴人和突厥人真的在阵前闹事、不听号令、临阵逃脱,甚至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所引发的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李敛不是不理解他们的难处,但是,「兵贵神速,我们不知道柔然可以抵挡多久,弛援柔然的速度必须要快。而蓝田将士大多都是步兵,就算把上次缴获而来的战马供他们骑乘,恐怕一时半刻也出不到结果。」步兵一下子要变骑兵,不是有马就可以的。

    「还有,南边的倭寇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擅于分成股行动,灵活性强,一但四散而开,没有双倍、三倍的兵力难以包围歼灭他们。而且,他们仗着根据地悬于海外,每受挫折就乘船逃走,下次趁我大周不备的时候,再度集结来攻。所以,要剿灭他们就得有足够的兵力。」当初李敛之所以能够消灭数万倭寇,是因为他一早就撤离了金华县里的所有百姓,然后用计引诱了海上聚集的数万倭寇上岸入侵金华县,等到他们进城后,就关门狗。想要犯过傻一次的倭寇再次上当,难度可是加大了不少,至少关门狗的可能性无限降低。

    然而,兵力对眼下的大周来确实是一个严重且无法忽视的问题。想要解决兵力问题,唯今之计就只有如李敛所的做--招募匈奴人和突厥人从前的战士和青壯成军。

    「咳咳咳!」李敛轻轻咳了几声,显得有气无力。

    「皇上,臣愿亲率匈奴人、突厥人组成的十万骑军、天策府两万将士、蓝田大营二十万将士击退哦啰斯国,救援柔然!」

    顿了一顿,又道:「臣建议宣威将军可率领天策府六万将士、蓝田大营并丰台大营二十四万将士南下剿灭倭寇。」

    皇上听得此话,先是一喜,之后可能因为想到李敛的病情,不由得担心的道:「静涯旧患未愈,又有重病在身,岂可再如此奔波劳碌呢!?你若是有什么闪失,让朕如何安心?带兵救援柔然一事还是交由宣威将军去做吧!」想来破六韩拔陵追求明珠一事传得纷纷扰扰,天下皆知,匈奴人和突厥人总会给明珠几分面子吧!

    面对皇上的真情实意,李敛不由得微微心虚了一下。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风寒,只不过是他之前用旧疾复发,险些命不久矣的法来糊弄皇上的。但是,他上次进宫管李明珠和破六韩拔点之间的那点闲事时,却是表现得精力充沛,健康无比。如果皇上心下不豫,想要翻旧帐的话,其他不,只需命李敛把他每三天交给太上皇的功课多做一份交给皇上,又或者直接准许各家郡王府选一名子孙交由李敛教导,都足够李敛头疼了。

    所以,经过冯子芝的点拨,李敛决定装病。

    脸色苍白纯粹是脸上扑了粉的缘故,至于脉搏是李敛吃了由东厂研发出来的一味灵药──风寒丸。吃了这种药的人尽管本身没有问题,但脉搏却会呈风寒的征状。再加上李敛用内力稍稍搅乱了自己脉搏的跳动,太医看不出他是在装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上!臣得蒙皇上天恩,受封侯爵,封号冠军,领天策大将军一职。如今国家有难,臣又岂能坐视不理!」

    看到李敛满腔的赤诚和一片拳拳报国之心,皇上深深地感动了,并为从前曾经对李敛有过那的猜忌而感到愧疚。

    为了他,为了大周,静涯居然连性命也不顾,这是一份多高尚的情操啊!

    皇上感动之下,更是坚决不允了!

    李敛无奈,只得百般唇舌、苦口婆心的劝他,同时死命向李明珠、牛继宗等人眼色。

    李明珠、牛继宗等将军会意,各种的摆事实、讲道理。

    众人努力劝了皇上半天,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了。

    眼见全部人都众口一词,皇上万般不情愿都只能勉强地点头了。

    无他!因为如果不以呼韩邪等匈奴、突厥贵族为主将,就只有李敛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可以让匈奴人和突厥人俯首顺从。

    与中原的风俗不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讲求强者为尊、胜者为王。只要你有真本事,能得他们服服帖帖,他们自然唯你命是从。

    只要你够强,匈奴的孪鞮氏、突厥的阿史那氏也能跪在你的脚下,虔诚地亲吻你的脚掌。

    只要你够猛,能带领他们东征西讨,战无不胜,获得无数的金钱美女荣耀,他们是完全不介意对你唯命是从。

    无论是匈奴人、突厥人,还是鲜卑人、柔然人,他们都不在乎成为周人,为大周出力。

    但这一切的美好前提就是要有无敌的战绩、足够震慑他们的威望,以及能让他们疯狂膜拜的能力。

    而以上这三个前提,眼下大周就只有李敛一人能够做得到。

    古语有云:夷狄,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

    自从彻底败匈奴、突厥两族后,不单止有无数的大周子民为李敛立长生牌位,就连在匈奴、突厥两族里李敛也有为数甚多的崇拜者。可以,两族的人民不是极度狂热地崇拜着李敛,愿意为他效死,就是对李敛畏之若神明,把敬畏二字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尽管李敛把他们得满族为「奴」,把他们由草原上的狼王成脚下带上绳子的狗,但这又如何?就是有能耐把他们得这么凄惨,才值得让他们顶礼膜拜啊!

    上午刚把出兵事宜谈好,中午放风声出去,下午征召匈奴和突厥青壮入伍的征召令一出,负责征召的兵部官员就险些死于践踏、殴之中了。

    全因愿意甚至渴望加入冠军侯麾下的匈奴人和突厥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争夺入伍的位置而大出手,误伤负责清点、劝架的官吏无数。

    在冠军侯招收匈奴、突厥老兵和青壯组成骑军的消息传出后,京城附近的匈奴、突厥的老兵、青年不等负责征召的官员上门,直接就一拥到城外的征兵处里,想要率先加入冠军侯的麾下。

    老兵、青壮年是这样,而匈奴、突厥的老弱妇孺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忙着往其他远一些的地方宣扬冠军侯征召他们族人从军一事。于是,以京城为中心,冠军侯召匈奴、突厥老兵和青壮为兵的消息不住地扩散开去。其他地方的匈奴、突厥青壮生怕去慢一步,冠军侯就招满士兵了,连午饭也不吃,急匆匆的呼朋唤友一起出发去京城了。而家中那些老母亲眷也继续把消息往外传,一传十,十传百。

    才刚到亥时,十万匈奴、突厥骑军就已经招满了成员,甚至还多出了不少。不过,此时此刻自然是多多益善了。对于匈奴、突厥这些新降的伙子如此给面子,皇上大喜之下为这十多万骑兵赐下称号──燕北义从。

    来不及整队训练什么的,只让兵部立即发下十数万匹马和装备后,李敛就带着燕北义从披星戴月的北上了。

    一路上,除却李敛自身那几百亲兵外,最接近他的就是新成军不久的燕北义从,之后是天策府的两万将士,再之后的才是蓝田大营的二十万将士。

    旁人都觉得李敛这举动实在是太冒险了。

    虽眼下是没法子之下才找这些胡人帮大周仗的,但李敛也別要真的把他们当成自己人,无论如何也得留个警惕才是。他身边全都是那些新降不久的「危险」胡人!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有哪个心怀怨恨、贼心不死的胡人夜晚偷偷接近李敛,然后咔嚓了他的!

    牛继宗更是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次,只是每次都被李敛不以为意的态度气得一蹦三尺高,然后挥着大斧去寻亲兵单方面「切磋」──切磋如何殴他人。

    即使被牛继宗和其他手下、亲兵劝过不止一次,但李敛依然故我,我行我素,完全不听从劝告,实在是让人好生气恼。

    其他人的想法李敛完全明白,但李敛不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意,而是要想办法取信于燕北义从。

    临出京前,呼韩邪特意把李敛在匈奴、突厥两族人心目中的地位都告诉他了,这让李敛更加有信心指挥燕北义从。

    只是燕北义从不同于天策府,那是李敛一手带大的孩子,也不同蓝田、丰台大营的将士,大家都是大周的子民。他和燕北义从从前是敌人,现在即使是同袍,尽管燕北义从极度崇拜和敬畏他,但从本质上来大家还是陌生人。李敛需要把燕北义从的心彻彻底底的收下才行。

    现在李敛把自己置于燕北义从的中央,就是代表着把自己的安危都交托给燕北义从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天策将士想要见李敛一面,都得先经燕北义从的允许,穿过燕北义从的包围线,这是何等巨大的信任啊!

    草原人是性情爽直,往往动拳头快过动脑筋,但不代表他们就是傻子。

    李敛给他们的信任,较黄金更重,较玉石更美。

    伟大的冠军侯把他的性命都交付给他们,给予了他们这么大的信任,他们自当为他冲锋陷阵,拼命杀敌,以死相报,才不会辜负伟大的冠军侯!

    就是燕北义从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李敛乘胜追击,当众承诺他对燕北义从和大周的其他将士一视同仁,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燕北义从的士兵每斩下的一颗敌人首级都与其他大周将士的功劳相同!只要不断的立功,升官封侯更是不在话下,子子孙孙都能够受到庇护,享受富贵荣华的安稳生活。

    曾经终日在草原上颠沛流离,过着朝不保夕生活的燕北义从,比大周的任何一个子民都渴望能够得到安稳富足的生活。

    于是,不过数天,李敛就轻而易举地收下燕北义从上下的心了。

    每一个燕北义从稍有空闲的时候,不顾连日急行军的疲惫,骑着马,带着期盼和向往的心情在李敛的帐篷外面徘徊。而当李敛推开他的帐幕时,总能引发无数人的欢呼。李敛踏出帐篷后,每一个高大威武的燕北义从都崇拜而敬仰的匍匐在他脚下,献上自己的忠诚与膝盖,为他牵马,受他驱策。在行军时,只要李敛的的马鞭一响,便是万马奔腾。

    可以,燕北义从对李敛的狂热,连李敛的亲儿子天策府将士也只能只愧不如。

    如此,李敛就带着上下一心的燕北义从、天策府将士和蓝田兵士开往草原,驰援柔然。

    反观另一边,由于北上哦啰斯国、救援柔然这个烫手山芋有人负责了,那么剩下来南下倭寇这件大蛋糕就有不少人觊觎起来了。因此,南下剿寇的大军里,就出现了好几位十年都不到军营点卯一遍的「将军」了。

    「毅儿、鼎儿,倭寇虽然是乌合之众,但你们要切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杀敌立功这些事交给亲兵去办就是了,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为首的老人谆谆叮嘱道。

    「是的,父王。」一个年约五十相貌颇有威严的男人恭敬的应道。

    「是的,外祖父。」一个脸容和史氏有三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点头称是。

    此时,中军大帐里

    冉封愤愤不平的朝高克恭嚷道:「我就不明白你为何准许南安那老不死和他那软蛋儿子、怂蛋外孙子一起随军南下剿寇!他们身上虽然还挂着军职,但谁不知道那军职不过是着好听,实际上手下一个兵都没有!」

    在李明珠率大军出发前半天,前南安郡王亲自带着他的儿子──现任南安郡王和他的外孙子──忠靖侯史鼎,硬是挤了进丰台大营的队列里面,美其名他们也是丰台大营的一份子,如今国家有难,他们父子祖孙自当为国出力,报效大周,方不负圣恩。一番话呕心得已经正式接管丰台大营的高克恭,恨不得吩咐左右把这三个厚颜无耻的货都抛出军营。而他也就张口下令时,却被李明珠制止了。

    「呸!你以为我就想的吗?一家子贱人就懂得混军功!简直是无耻得不得了!」高克恭破口大骂。

    他也是个倒霉催!虽然是大周三大军队…嗯…现在是四大了,得加上燕北义从……四大军队里面,天策府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其次就是蓝田大营,原本垫底的就是丰台大营,眼下恐怕垫底的依然是丰台大营,就连新组建不久的燕北义从都能压在丰台大营头上了。

    唉!天策府里全是精锐,在李敛的严格要求之下,每一个将士都是经过精心筛选,没有一个庸人。蓝田大营在大周建国开始就已经存在,大周的军队除了驻守各地以外,都主要集中在蓝田大营训练,从某程度来蓝田大营可以是国本,轻而动摇不得。燕北义从里面全是匈奴、突厥的胡人青壮战士组成,战斗力绝对强悍。

    而他丰台大营不过是太上皇时期开始组建,主要负责南方的水战,底蕴、实力都稍嫌不足。从前,其他伸不到手进天策府、蓝田大营的勋贵不就把目光集中在丰台大营身上了吧!整个丰台大营质量参差不齐,有三分之一的「将士」都是有品级、有爵位在身的勋贵之后。太上皇和皇上对此都就单眼开,单眼闭,算是用丰台大营安抚满朝的亲贵大臣了。

    堂堂四大军队之一的丰台大营偏生却是排在最末,恐怕是半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作为主将,高克恭都极是痛恨「手下」那些光啃俸禄不做事、十年都不到大营一趟、有军功可以捞就一拥而上的「贵人」。

    「好了!既然他想要混军功就让他跟上吧!」李明珠顿了一顿,「这军功就怕他拿到了,也没有机会享受!」在老南安郡王带着儿子和外孙子进军营前半个时辰,东阁大学士吴斌找了她一趟。

    破六韩拔陵眼珠子一转,会心一笑。

    而冉封和高克恭听得此话,脸色一变。

    两人走出帐篷,绕了一圈,见除却李明珠的两个天策女兵守在门口,再无别人后,才心惊胆跳地走回帐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