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呀
参加完开元寺灯市,宋玉延本来打算跟唐枝启程去杭州的,怎料越州竹雕行的匠人听闻了她来越州之事,便上门虚心请教她竹雕技法。
这些人不是江主事之流,而且只一心关注如何精进雕刻技法,宋玉延见他们也算诚心,便又在越州停留了两日。
宋玉延记得越州是杜衍的老家,便给他去了一封信,告诉他,她在越州的所见所闻。等信送出去后,她们便也发出去杭州了。
越州到杭州的官道修得平坦且笔直,加上宋冰与烈婶幸运地蹭到了一支商队的驴车,宋家的驴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奔走起来的速度有所提升,故而一行人走一日多便到了杭州。
在脚店办理好投宿续,又安置好驴车,笋儿与饼儿便迫不及待地想去见识一下西湖的风景了。
宋玉延是来过几次西湖的,然而她所看见的西湖景致已经是千余年后的了,跟如今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
千余年后的西湖经过多次的疏浚、构筑沿岸的堤岸,已经颇有人气,而如今的西湖没有堤岸,湖中葑草杂生,少了一丝人气,但环境清幽,是文人骚客最喜欢的景致了。
来到西湖,宋玉延脑海中浮现的自然是苏轼大佬在杭州任通判期间写下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
另外西湖有一湖堤名为“苏堤”就是苏轼修的,只是这会儿苏轼大佬还未出生,这西湖岸也没有后世满是石砖堆砌的模样。
而宋玉延她们过来的时候,一场又一场春雨温柔地落下,让原本就清幽的西湖看上去云烟缭绕,烟雨朦胧,恍若仙境。宋玉延心中暗叹,难怪诗人们写诗总喜欢写西湖,就这景致,若是她有诗才,怕是也忍不住吟一首诗了。
她虽然不会吟诗,但是好歹会作画,于是她拉着唐枝到旁边的灵隐山登高,又特意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亭子,展开纸,便琢磨着要如何下笔。
此时在她的脑海中是两幅不同的画面,千年前与千年后的西湖景致在她的脑中相互碰撞,随着碰撞的发生,她的灵感也如泉涌般,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唐枝拿出砚台与墨条,倒了点水后便在一旁帮她研墨。
笋儿与饼儿俩兄妹随宋冰、烈婶去灵隐寺上香去了。饼儿看见宋玉延出门前在准备文房四宝,便知晓她必然是要作画的,为了避免自己出门游玩也还要做功课,她才鼓吹烈婶去灵隐寺的。
烈婶先一步提出要去上香,宋玉延想抓饼儿去写生时才通过唐枝的口得知她早就跟着烈婶溜出门了。
唐枝还笑:“你看你,平日将她盯得那么紧,她都害怕你了。”
宋玉延道:“严格一些也是为了她好。”
唐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阿药这般,想来以前也被管的紧。”
宋玉延目光一滞,唐枝又道,“像十三叔、二十一叔与烈婶,对阿药你都挺严格的。”
“原来指这事。”宋玉延暗暗松了口气,又笑道,“嗯,娘子漏了一人。”
“嗯?”
“还有娘子也这般严格不是么?”
唐枝没好气地翻了她一个白眼。
西湖孤山一条舟从岸边悄然划出,舟在烟雨中飘至湖岸。林逋施施然地从舟上下来,又神态自若地掸了掸衣裳上的雨珠,这才往山中石路走去。
他隐居西湖已经数年,平日最大的爱好便是写诗以及遍访西湖周围的寺庙,和僧人朋友们以诗相往来。
今日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了灵隐寺外,却见一亭子里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相会。本意欲避开,然而他靠近了些才发现男子似乎正在作画,而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则在研墨。
他心中暗笑自己错将琴瑟和鸣的夫妻当成了私下幽会的未婚男女,因着发现对方已经成婚,他倒是不必避嫌了,径直地走过去看那年轻男子作画。
长三尺(90厘米),宽两尺(60厘米),洁白柔韧的纸上绵延山林立在烟雾迷漫、浩渺空旷的西湖纸上,一座宝塔在山林、烟雾间若隐若现,随着笔墨的巧妙运用,空灵的湖面、庄严的宝塔与郁郁葱葱的山林便形成了巧妙和谐的对比。
林逋看得专注,不自觉地捋着胡子。
宋玉延因过于全神贯注没注意到身旁多了别人,倒是唐枝注意到了,可是她只是看了林逋一眼,并未开口打扰作画者与赏画者。
直到灵隐寺的钟声敲响,宋玉延的画笔顿了一下,尔后收起笔,她才注意到正在围观的中年男人。
林逋也被那钟声给拉回了思绪,他抬眼看着宋玉延,却见后者朝他行了礼。
林逋问:“郎君如何称呼?”
“晚辈姓宋,名玉延,字录方。”
“录方郎君这画的可是西湖之景?”
宋玉延不卑不亢:“是也不是。”
林逋笑道:“这画上只有一半景致乃眼下的景,余下的一半,如那宝塔,怕是录方郎君所的‘不是’了吧?”
宋玉延微微一笑,道:“先生慧眼。”
那座塔便是雷峰塔,历史上建于宋太宗继位的第二年,是吴王钱俶所建。然而由于周世宗郭荣没有按照原定的轨迹死去让赵家上位,故而吴国境内也发生了一些的变动,比如这座后世赫赫有名的雷峰塔便没有建成。
宋玉延完全是按照记忆中的雷峰塔画成的,也不知道是否会被人是画蛇添足。她看得出这位大叔是个文人,就他这性格的文人雅士,宋玉延认识的便不下四位。
林逋捋了捋胡子,吟道:“天竺横分景色宽,孤山背后泊船看。林藏野路秋偏静,水映渔家晚自寒。拂拂烟云初淡荡,萧萧芦苇半衰残。舂锄数点谁惊起,书破晴云粉字乾。”
宋玉延微微一惊,她估计自己是遇到什么大文豪了。便提笔写下这首诗,随即觉得还差了点什么,问道:“敢问先生大名?”
“林逋,字君复。”
宋玉延觉得这名字很是耳熟,而能让她耳熟的文豪必然是出现过在语文课本上,又或者被身边的友人频繁提及的人物。
仔细回忆了片刻,她猛然惊觉:“先生便是写下‘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那位林先生?”
这首山园梅是后世读者最为称赞的咏梅诗之一,可以用“朗朗上口”来形容了。在宋玉延与杜衍等人往来时,也曾听过这首诗。
当然,林逋在教科书里更出名的还是一首相思令吴山青,只是宋玉延不清楚林逋是否作出了这首词,故而她不敢贸然念出来,否则翻起车来就不太好看了。
林逋似乎并不意外宋玉延知道他的名字,毕竟他知道自己虽然隐居西湖,可还是挺有名气的。
“是我。”
基于对大文豪的钦佩,宋玉延又朝他行了一个郑重的见面礼,又了些“早有耳闻”之类的拍马屁的话。
林逋觉得她还挺有趣的,来向他求学的人很多,各种各样拍马屁的话他都听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宋玉延的马屁就显得动听些。大概是她的画入了他的眼吧!
正当俩人聊着的时候,笋儿与饼儿也从灵隐寺出来,寻到了她们。饼儿并不在乎亭子里有谁,她高兴地跑到唐枝身边去,然后挂在她的身上道:“唐姐姐,上香好累啊,以后都不想上香了!”
唐枝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问道:“上香怎么累了?”
“磕头嗑得累,那寺里有好多佛殿,烈婶要逢佛必拜,于是就拜了佛祖、菩萨、十八罗汉”饼儿掰着指头算道。
“既然这么累,下回留下来作画吧!”唐枝道。
饼儿乍一听到这话还以为是她大哥的,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了她大哥一眼,见她正在跟一个大叔闲聊没有注意到她,才矢口道:“上香其实也不是那么累,毕竟最主要是心诚嘛!”
唐枝知道宋玉延可不会放任饼儿这么散漫下去,想了想,便道:“你叶子姐姐,待你大哥回去,她会交五幅画、三件竹雕给你大哥检查。你大哥你叶子姐姐进步神速,相信不出一年,便可到达门槛了。”
饼儿:“可是叶子姐姐平常不是常与我出去玩吗?”
饼儿觉得不科学,为何叶子姐姐也是常常玩乐,可是功课却从未落下呢?
唐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饼儿:“”
她叶子姐姐怎么这么狡猾,嘴上着没认真做功课,没能达成大哥的要求,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努力。
她凑到宋玉延的身边去,看了一眼宋玉延的画,知道自己这是拍马都追不上的画功。她大哥常“勤能补拙”,既然她没有这天赋,那还是得多画多看的。于是她老实地问唐枝要了纸笔,便又拉着烈婶与唐枝的溜进了灵隐寺——她决定好了要画什么了。
宋玉延虽然在跟林逋话,可实际上这二人都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林逋也不好打扰人家一家子的兴致,便告辞了。在辞别之前,宋玉延将自己的画赠与了他,毕竟林逋从他随口吟出一首诗开始,已经算是她半个偶像了。
林逋爽快地收下了她的画,还特意邀请宋玉延到孤山一聚。宋玉延觉得会难得,便恳请他能指点一下笋儿的诗文。
林逋见她心诚,而那个半大的少年也眼神炯炯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他寻思着自己也不是收徒,只是指点一下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罢了,便应下了。
待林逋离去,宋玉延对笋儿道:“能得那位先生指点,你将受用无穷!”
笋儿眼神坚毅:“会难得,我会用心学习的!”
这事了却,宋玉延便去寻唐枝了。她在灵隐寺走了一圈,然后在后院发现唐枝与烈婶正坐在石凳上喝茶,而饼儿则趴在桌子上作画。
她凑近一看,看不出饼儿画得什么。她也不管,问唐枝道:“是否觉得无聊?若是,我们夜晚出去看看杭州的夜晚。”
又对烈婶道:“还请烈婶帮忙照看一下笋儿与饼儿。”
烈婶挥了挥:“去吧!”
饼儿一听,抬头刚想话,烈婶便抬压了一下她的脑袋:“老实画画,看你大哥嫂子何时能给你生个侄儿玩耍。”
宋玉延:“”
唐枝:“”
这话让她们怎么接?
饼儿眼睛一亮:“唐姐姐要有侄儿了吗?!”
笋儿道:“唐姐姐已经有侄儿了,可我们还没有。”
饼儿立马保证:“那我乖乖地画画,我们就有侄儿了!”
宋玉延:“”
不是,你为什么用的肯定的语气?我可以肯定地,你们要失望的!
虽然心里怪多话想吐槽的,可她还是厚着脸皮拉起了唐枝的,笑道:“那我们就先回城里了,二十一叔与烈婶也不要在此待太晚。”
俩人牵着离开了灵隐寺后,唐枝瞥了宋玉延一眼,低声道:“你今日也累了吧,晚上就别逛了,我给你按摩,松松骨头。”
宋玉延:“”
作者有话要: 咸鱼饼儿与学霸叶子的日常
叶子:哎,我作业没做完,我没复习,我考的不好,我觉得我
饼儿(奶凶奶凶的):骗人,唐姐姐学霸都是这样的!以后不跟叶子姐姐玩了。
叶子:那我以后好像有更多时间做作业了。
饼儿:
——
林逋吟的那首是西湖孤山寺后舟中写望,这里改了一下写诗的环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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