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混得这么差？

    一旦进入某个陌生逼仄又暗淡无光的环境里，时间就成了一种极度可怕的东西，不论是飞快地流逝，还是缓慢地凝滞，都让身陷其中的人无法保持如常的镇定。

    哪怕是南星这样没心没肺的姑娘，在感受到呼吸渐渐压抑难受的时候，也难免颓丧而低落。

    南星只能反复告诉自己，她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至于会这么倒霉，死在这么一个破地方。

    男人似乎也感受到南星情绪上的变化，或许是失败的婚姻和枕边人的阴毒狠戾让他在经历过绝望，继而迎来星点失望之后，反而更能豁达地看待眼前的窘境，是以忍不住出声宽慰道：“你和我不一样，总还会有牵挂你的亲人，他们如果动作快，应该还是能找到这里的。”

    这话，其实他自己也不信。

    这里不比别处，这是佟氏的秘密基地，没有经过重重安检是无法进入的。

    一年前，佟氏在瑞士发现了这片山麓，它面海而立，借由海潮能量的推动，山脉逐年后移，覆盖在山土之下的是新近开发的第号油矿，因为消息来得隐蔽，他与妻子又恰好在瑞士逗留，便着拦截了下来，后来以结婚纪念日为由，在瑞士足足停了三个月，匹配调度了三百人的团队着开采，直至最近才有了重大进展。

    这件事，他自认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最终出卖他的，会是他挚爱的妻子，一个中瑞混血的美丽女人，芬妮。

    就在他们从佟氏古城匆匆返回瑞士，准备在商业联盟大会上宣布这一重大喜讯的时候，他遭受了芬妮的背叛，置身这片贪婪之地。

    放眼如今，油矿倒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但是第号油矿却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科研价值和商用价值不可限量，就算什么也不做，佟氏捏着这么一块大饼，整个家族的国际地位都能上升一大截，他以为这应当是夫妻俩齐心协力共飨饕餮的好事，哪里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芬妮从来都不是一个慷慨的女人。

    南星恹恹地应了声：“我也没几个亲人。”

    佟钊愣了一下，再次摇头苦笑：“看来我们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却听姑娘忽然固执地反驳：“但我有比亲人更重要的人，他不会不管我的。”

    佟钊大概能猜出那是姑娘喜欢的人，不免想到自己满是算计的婚姻。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有义务必须管你的，甚至，比起旁人的心狠，来自亲人的伤害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这话里突如其来的丧气让南星横了他一眼，转念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九盟势力不，她可从来不信瑞士会没有九盟的人，但她失踪这么久，沈虞决至今未到，不排除这一带是禁地的可能性，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九盟再厉害，也不可能公然挑起国际争端，总要按着规章制度走，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找人段，也要进行得低调些。

    想到这里，南星决定孤注一掷，至少在沈虞决赶来之前，她还得想想别的出路。

    她敲了敲发麻的腿，仍选择从这条水源突破。

    “行了，也别你安慰我，我安慰你，要想活命，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

    她一攀附在湿润的墙壁上，一举着一瓶喷洒剂往上喷，一阵刺耳的燃烧声后，火光未现，但壁上却有几块褪尽了油水，而凸起的石头，南星比了比距离，好像正好可以攀援而上，她想到男人腿上还有伤，尽管自己身高不够，还是打算自己冒头去丈量高度，便问道：“你能给我垫一下吗？我需要爬上去看看。”

    洞内是暗的，但却有水光映射，南星的眼睛更是灼亮至极，佟钊只犹豫了一秒就趴伏在地上，忍着腿上的伤痛：“上来吧，我托你上去。”

    南星摸索着拍拍他的肩膀：“我很轻的，别怕。”

    心虚了一下，这几天好吃好喝地养着，也不知道又没有变胖。

    佟钊倒是有些欣赏南星，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似乎再多的阴霾也总会被热烈的阳光打败，一个姑娘尚且如此，他堂堂佟氏古城的大当家，怎么能在这时候退缩？

    更何况，他并没有向南星摊明自己的身份，这姑娘不至于为了讨好他而惺惺作态。

    尽管，他也很疑惑为什么南星会进入这里。

    “不管是什么人害你，只要出去，什么仇什么怨都好，人嘛，只有活着才有希

    望啊。”南星嘴里着鸡汤，把男人当成座椅一样爬了上去。

    是啊，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啊。

    佟钊终于来了精神，托举着南星往上，南星原想着应该离洞顶尚有段距离，没想到她才在人肩膀上站直，二人身高一叠加，头顶就触到了坚硬的石块。

    她怪叫一声：“蹲、蹲一点！”

    “好。”听到指示，佟钊咬了咬牙，抖着腿做半蹲状。

    南星探出去，在平整的石块上迅速摸索，忽然眼神一亮：“有出风口！”

    佟钊也露了喜色：“看来真的是有新出路。”

    “这应该是个火山口。”南星突然断言道，“只不过常年没有喷发过，所以洞口被冲击的石头堵住了。”

    她一边沿着山石的边缘心喷上邢叶草的试剂，一边用脚尖点了一下男人的脸：“嘿，你其实不是什么登山运动员吧？”

    佟钊呆了呆，也不隐瞒了：“嗯，我姓佟，这里也不是什么荒郊野岭，准确地，这里应该算是我亲自主持开发的一片商业用地。”

    “佟？”南星灵光一闪，“佟氏古城的那个佟？”

    到佟氏古城，南星仅有的印象，还是那一带九曲环城河，那还是她上学的时候，随父亲去过一回，后来才知道那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而是一个大家族，在早就没有君主制的现代，佟氏独占一座城池，俨然有些自封为王的意思。

    而那座常年烟雨的古城的历史足足能追溯到一千年前，可以，佟氏是一个极其古老且尊贵的家族了。

    佟家人，怎么还混得这么差？

    佟钊把话开后，也不藏着掩着了，扯了扯唇角：“有些东西存在太久了，总会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的，比如佟氏内部的运营和传承的理念，老古董们固步自封，不愿意接轨外界，但内部耗需又早就支撑不住了，长此以往佟氏很难在这个社会存活。我有心想改变现状，但还是被他们压得一头，一年前还遗憾错过了九盟抛出的橄榄枝，这才沦落到现在这么个下场。”

    “怪我自己能力不足，眼神也瞎吧。”

    南星越听越古怪，细眉皱了又皱，心下腾地一阵火气上来，她抿了抿嘴，蓦地朝那缝隙喊了一声：“考验结束了没有？现在立刻马上让我出去！”

    外头蹲候许久的人一听，后背猛地有些发凉。

    完了，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