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女人进了屋，眼神只在屋中稍稍掠过，便款款入座，她的仪态始终端庄矜持，在南星询问喝点什么的时候，还友善地摇了摇头：“不了，我坐坐就走。”

    南星这才发现她虽然长着一张西方脸孔，却了一口地道的南国话，如果是平时，能在异国他乡遇一个国人，南星还有些闲情逸致同她唠嗑唠嗑，可今天，眼前这位显然是有备而来，并且还特意选在沈虞决不在家的时候来拜访，要是凑巧，实在是难以信服，更何况，外头那几个有着一身结实肌肉的男人来回巡视，摆明了是怕她不放人进来。

    南星也懂待客之道，即使对方声称不要喝的，她还是给自己和彼此倒了两杯温开水，在对方对面落座后，南星捧着白色的陶瓷杯子，一面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女人的神色。

    女人也在看着南星，目光带着几分疑惑不解，很快便开口打破沉默：“你比我想象中要很多。”

    来人张口就是略带嫌弃的口吻，这让南星心中有些不悦，只是她更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和对方动怒。

    南星不紧不慢地就着杯沿，轻轻呷了一口热水，舌尖隐隐有些发烫，却带动全身的热意在蔓延膨胀，似乎也能借此汲取些许力量。

    她长睫轻抬，微微一笑：“但我并不认识你。”

    “这很正常，”女人也回之一笑，只是笑意并不曾抵达眼底，“我们父亲从不让我们相互见面，在今天以前，我与阿诀这个弟弟都只通过邮件联系，至于你，他护得比眼珠子都紧，又怎么可能让你见到我们？”

    南星眉心蹙起：“你们父亲？”

    心头瞬时闪过一个名字——沈佑。

    原来沈佑不止沈虞决一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没有听沈虞决起过？而且，既然从前从未有过交集，又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出现？并且还故意绕过沈虞决，直接找上了她？

    南星握紧杯子，指尖被烫得发红，脸蓦然绷紧：“沈老先生不让你们相见的理由是什么？”

    女人似乎惊讶于她灵敏的反应，短暂失态后，不吝赞赏：“你很聪明。”

    不等南星话，女人已经兀自往下：“九盟自我父亲上传至我弟弟上，这并不是结束，如果我弟弟有能力留下一儿半女，或者培养一个远胜过他的接班人，我们做姐姐的当然无话可，依然会信守父亲的嘱托，在世界各地继续为九盟，为他卖命。”

    话声一顿，女人看向南星的视线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但事实证明，是阿诀先违反了父亲的规则。”

    “规则？”南星不屑撇嘴，“事在人为，沈老先生已经不在了，人死灯灭，他的规则也该过时了。”

    “你知道什么？！”女人本是打算好要扮一回好人，却禁不住南星这挑衅的语气，厉声打断她，“父亲的所有考量都是为了九盟，阿诀如果再意气用事，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毁了父亲的心血。”

    南星目光清冷：“是怕毁了沈老先生的心血，还是怕肥水流入外人田？”

    “你——”女人再次惊讶于南星敏锐的直觉，却没有出声呵责，而是静默着思索对策。

    却听得南星又道：“吧，东拉西扯了这么多，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突然陷入被动，女人不由慌了阵脚。

    自从进了门，这个姑娘就一直不卑不亢地与自己对答，既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谈吐之间又稚气得很，沈欣然不禁被她带偏了思绪，差点忘了今天来的目的，被南星一提醒，正寻思着如何开口，门口处传来一道静冷的嗓音：“南星，过来。”

    屋中两人双双抬头，逆光的玄关处，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额前的头发微遮着眉眼，薄唇勾着淡淡的弧度：“不请自来，沈家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

    沈欣然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就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站在台阶下，脚边不知什么时候横七竖八躺倒了自己的保镖，沈欣然倒抽一口凉气，拳头在身侧握紧。

    南星看到沈虞决的刹那，已经欢快地站了起来，脚步轻盈地朝他走去，扬着脑袋扶住他：“你去哪里了？不是今天哪儿也不去，留家里陪我晒草药的吗？”

    男人在床上的话，真是连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眼见她眼儿透着不豫，嘴嘟着佯装生气，沈虞决心下一松，大揉上她的发顶，像往常一样轻轻按了一下，低哑笑了：“出去办了点事，等会陪你晒。”

    “这还差不多。”南星一扫“闷气”，绕过他往外走，“那我先找天枢搬一下。”

    “好，去吧。”知道她有心避开，沈虞决颇有些纵容地目送她走远。

    被晾在一旁的沈欣然看得颇不是滋味，想当年秋若水为沈虞决做了这么多事，最后也只落了个有名无实的下场，她本就为好友愤愤不平。近期还听被九盟除了名，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她作为和秋若水一同长大的闺中密友，要不是忌惮沈虞决的脾气，在知道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赶过来问个究竟了。

    见沈虞决还站在门口，沈欣然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的优雅端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一个丫头片子，论长相，论身材，都远不如父亲为你甄选的那些，是该你眼光倒退了，还是这丫头身上真有什么能讨男人欢心的过人之处？”

    话里有话，夹带着不言而喻的诋毁和污蔑。

    沈虞决只轻然睨她一眼，那眼神清浅之中尤带警告，沈欣然不禁往后缩了缩。

    “什么时候到的？”男人迈开长腿走近，在南星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拿起姑娘喝过的水杯喝着，丝毫不见嫌弃。

    沈欣然难掩诧异，却又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话的会了，便再也不敢同他针锋相对，压低了声音如实交代：“两时前的飞，父亲的律师也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