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替游客们拍摄合影的时候，大家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却依旧被这大水从头浇下来的感觉惊了一下。

    冲入瀑布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水流打在身上，让人完全没法睁开眼睛。从瀑布下冲出来以后，湿漉漉的五人组彻底成了一群落汤鸡。雨衣的用处似乎没有那么大，还好鞋子在上船前锁在了岸上的柜子里。

    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换好了衣服，陆明杰等人就从公园的大门离开了。

    虽然天气不算冷，经过大水的冲击后，依旧有一种想要哆嗦的感觉。

    几人来到住处暖了暖身子，就开始准备前往中美洲的行程了。

    聂梓桐喝着陆明杰递给她的热茶，用着住处的高速WiFi翻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新闻上写着楚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她点进去看了看，在里面看到了神情肃穆的楚昊。

    陆明杰见她神情专注，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屏幕里的楚昊以后，气得他差点把自己手里的另一杯茶摔在地上。

    “他就那么好看，只得你看那么久？”

    陆明杰阴恻恻地说着，原本聂梓桐喝了热茶身子已经转暖了，这会的她对上陆明杰的目光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血液都凝固了几分。

    “陆明杰，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你看新闻的标题没有啊？”聂梓桐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新闻的题目。

    “楚老爷子就这样去了？”陆明杰还是头一次叫这样尊称楚老爷子，他想到了楚家的老头子和自家爷爷是同样的年纪，心情也跟着沉重了不少。

    “这样的话，你的奶奶就成了寡妇了？她和爷爷有没有希望夕阳红一下什么的？”聂梓桐说完，又担心这话说得不妥，立即将嘴巴抿紧了。

    “夕阳红？她这么多年一句话都没和我们祖孙三代的人说过，怎么可能呢？”陆明杰垂下了头，“她恐怕也不情愿做我们的奶奶吧？我们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她面前当孙子。”

    想起过去的种种，陆明杰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替爷爷觉得不值。这样的女人真的值得他守一辈子吗？明明过着艰苦生活孤苦可怜的人是爷爷，为什么他还总是对着奶奶的照片说着对不起？

    聂梓桐握住了陆明杰的手，将他手中颤抖着的茶杯扶稳。“有我们陪着爷爷呢，我看爷爷看着我们也挺开心的。”

    陆明杰将手里的杯子移到一边，轻轻拥住了聂梓桐，“是啊，有我们呢。”他眼中的薄雾渐渐散去，转瞬间被幸福和满足的光代替了。

    ……

    此时的陆家，陆老爷子看着报纸失眠了，当初那个和他作对了许多年的楚老头，现在已经化成了尘土。老人家深深叹了一口气，活着的日子还能剩下多少呢，人死如灯灭，这忙忙碌碌的一辈子，究竟为谁辛苦为谁甜啊？

    他再一次从怀里掏出那个怀表，里面的女子依旧是那样的青春美貌。看着那鲜活的面庞，再看看他的那只老树皮一样难看的手。

    陆老爷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凉。

    可是他却不能为了前尘往事太过伤怀，他的孙子们还需要他，医生前不久才将他这把将死的老骨头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他必须积极地活着！

    无论曾经的他有过多少荣华，此刻的他却只余下与死神博弈这一件事，一件算不得光荣，也算不上羞耻的事。

    吕管家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生怕陆老爷子因为过多的情绪而引动了心疾。

    “老吕啊，你怕死吗？”陆老爷子轻声问道。

    “说实话，现在这会儿倒是真的怕了。”吕英雄笑了笑，“年轻那会儿啊，在战场上只想着做英雄，从来没怕过。”

    “是啊，这越老啊，倒是越怕死了……”陆老爷子淡淡地说着。“以前盼着孙子们成家，现在老二成家了，又盼着抱重孙。这以后的日子啊，一定会越老越好，我却不知道还能再看几眼了。”

    “我也怕死啊，我的小孙女还没有嫁人呢……我的琪琪，那么可爱的一个丫头怎么到现在还没遇上个可心的人呢？”吕管家想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怪我啊，没管教好孙子，以前看着琪琪和小俊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多好啊……结果小俊就长歪了！”陆老爷子想到这里胸口一痛，赶紧往嘴里添了几口药。

    “这都是命啊，你家小俊注定该娶一个富家小姐，我们家的琪琪配不上。”吕管家赶紧摇头，似乎生怕两个孩子扯上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陆家的电话响了，陆老爷子指了指自己不大灵活的腿，吕管家立即接了电话，随后将话筒送到了陆老爷子跟前。

    “老陆，是个女人打来的，她没说自己是谁。”

    “喂？”陆老爷子疑惑地问，他想不出这会儿为什么会有女人给自己打电话。

    “兴业啊，是我。”话筒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传过来一个透着几分苍老的女声。

    陆老爷子开始还想嘲讽一句：我哪里知道你是谁，可是下一秒，他的眼睛却倏地放大了一圈，没拿话筒的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

    站在一旁的吕管家还以为他是犯了病，赶紧从他胸前的口袋里掏出药，试图往他嘴里倒药。

    陆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

    “祝华，是你吗？”他试探地问了一句，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嗯，是我。”电话那头的淡淡地答道。“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老楚没了，我终于自由了。几十年了……我们没联系过了，我身上的零件也坏得七七八八了，趁着这把老骨头还没入土，我有话想问问你。”

    “你问吧。”陆老爷子将脖子上的怀表塞回到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默默等着她的问题。

    祝华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我想不通，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带着宜舟去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留下我？既然你对我没了念想，你又何必一个人过这么年呢？难道真像谣传里说得那样，你在战场上不止坏了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