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婢歪怪马漏
漕运,让扬州府崛起,漕运的衰败,也让扬州府彻底衰败,如果扬州府的人和盐息息相关的话,那么,漕运,直接就是扬州府的大动脉,后世没有了漕运的扬州府也确实彻底凉凉,无可奈何地看着华亭开埠,取代扬州的地位成了金钱之都,魔都,称呼扬州之外的人都是侉子的扬州人,看着魔都人称呼魔都之外的人为巴子,心理状态,大约也就是那一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朋
总之,中国古代,这盐漕二字,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这漕帮号称百万众,当然,百万肯定是吹的,大约也就和三国里面的曹操百万大军一个概念。
可即便是吹的,那也挺叫人忌惮的。像是张石洲,格外忌惮漕帮,为什么?他是首富,漕帮是泥腿子,正所谓,珠玉不与瓦片碰
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他看看戴春林,再看看康飞,当下就:“好歹帮着遮掩一下,你提点一句。”
李春生点了点头,就走了过去,冲着万石斋一笑,半是强迫半是邀请,把万石斋和几个篾片相公安排在旁边一桌。万石斋不服气,一边骂万三儿是个废物点心,一边犹自要康飞好看,李春生忍不住就低声笑,“万二爷,这是扬州府,当今大明天下首善之地,万二爷难不成还准备在扬州城里面带着人去灭了戴家的满门不成?”
万石斋顿时就哑然。
这种事情,他倒不是不想干,问题是,他没胆子那么干,扬州城本就不大,衙门一个接一个,盐商住宅也是一个接一个,这种地方,可能发生灭门惨案么?这就好比后世魔都,治安历年都是顶好的。
反倒是京都,勋贵多,打死个把人也不稀奇。
大明朝是著名的皇权不下县,换一个角度看,也就是,在县城里面皇权还是管用的。
他万二爷再狠,在扬州府这种全国首善之地灭一户人家满门?给他八颗豹子胆,他也不敢想到这儿,万二爷忍不住恨恨,因此上,格外就痛恨万三儿。
什么?为什么痛恨万三儿?自然是因为这奴才不给力,不能替主子分忧。
至于去打官司,算了,万二爷还真丢不起这个人。
在梨园总局被一个把戏打了脸,肯定会传出去,不过,万二爷脸皮老一老,拒不承认,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但是打官司的话,岂不是有衙门背书,证明万二爷被一个把戏给打脸了么?
所以官司是万万打不得的。
脸上神情转换,万二爷也是个聪明人,居然愣是没有法子出了这一口恶气,可脸面上挂不住,当下就恶狠狠道:“希望那子不要出城”这时候万二爷身边的篾片相公纷纷就出馊主意,“对对,可以被躲猫猫被落水”
奉承了万二爷几句,万石斋到底是个商人,不要脸是必备的技能,这时候居然硬生生把刚才的事情给忍了下去。
这时候这边纠纷惊动了梨园总局的管事,上楼来赔礼,万石斋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旁边不远处被老子戴春林拉住的康飞其实一直在偷眼瞧着,看到万石斋能伸能缩,忍不住就皱眉头。
他直接在心里面呼唤胖迪,“胖迪,碰上能伸能缩的怎么办?”
胖迪那边略一犹豫,“宿主,你太下流了”
康飞顿时大怒,“靠!你一个器姬,思想怎么这么肮脏?”这脑电波交流就是快,须臾间,胖迪就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忍不住就要自我批评,觉得自打和康飞一起到了这个时空段,就被康飞给带歪了,中央处理器被塞进了大段大段的无效信息和冗余
胖迪这么一想,康飞自然是知道的,忍不住就一撇嘴,“婢歪怪马漏(自己琢磨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梗子街上,康飞他老娘正在跟胖迪话,觉得这个媳妇到底是吕祖亲自点的,漂亮是不用的,关键是妥帖,处处尊敬着她这个婆婆,原本还有些忌惮她是神仙,怕不好伺候,结果这一整天相处下来,简直就跟多了一个女儿一样,贴心棉袄,熨帖得紧,让人心里面热乎乎的。
她忍不住就拉着胖迪的,脸上欢喜,喊胖迪更是一口一个乖乖,“乖乖啊,你就如我亲生女儿一般,娘知道委屈你了,也不知道康飞那臭子怎么有这般造化?以后康飞若欺负你,你只管跟娘”
正话间,突然上一麻,浑身就好像被一支重锤敲了一下,咕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随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头发烧焦味道。
胖迪眼瞳里面一绿,呆了半晌,还是外面知书走进来,看见自家姐坐在地上头发冒烟,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赶紧去把四娘娘拽了起来,四娘娘犹自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情,看见胖迪呆立当场,忍不住伸就要去拽她,又是知书觉得不妥,一把抱住四娘娘,“姐莫动,奴看胖迪有些不对”
主仆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知书心翼翼了一句,“胖迪是神仙,都神仙居于九天之上,刚才莫不是漏雷了?”
这时候梨园总局这边,康飞还不知道胖迪出了事,撇着嘴巴就看李春生从万石斋那边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万三儿,就对康飞他老子道:“春林兄,不如坐下来话。”
戴春林拽着康飞训他,正低声着康飞的不是,可是看康飞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忍不住又想揍他一顿,可再想想,恐怕还揍不动儿子,这时候李春生走过来话,他顺势就坐了下来,恨恨就道:“这畜生,依仗着遇仙我是管不得他了。”
张石洲听了,未免一笑,“春林,看不出来,你也护头(护短)得紧,怪不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他咀嚼了两遍,看着旁边康飞就:“到底是遇仙了,这诗做得好。”
康飞先嬉皮笑脸对自己老爸:“爸,你骂我畜生,那你岂不是”把四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康飞赶紧给他拍背,还继续拍他马屁,“至于你老人家管不得,这也不见得,孝经上头不是,杖受大杖走,你老人家还是可以揍一揍你儿子我的”
四爷顿时一阵咳嗽,被他嬉皮笑脸弄得真真是哭笑不得,“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活德行怎么还不给石翁见礼?”戴春林这时候也坦然了,儿子以前二百五的时候吃官司赔银子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如今怎么儿子也算是长进了,打人怎么了?不就是赔点银子么?
康飞这时候才给张石洲作揖,“子见过石翁石翁刚才的诗,倒不是子做的,是上界一位叫宴之敖者的大能所作。”
他这么一,张石洲忍不住就噢了一声。
像是康飞这么高调的遇仙者,历史上不是没有,比如,大名鼎鼎的近溪先生罗汝芳,官拜右参政,作为心学泰州学派的代表人物,大思想家,先驱,这位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绰号泰山丈人,这泰山丈人的意思,自然不是我是你们的老丈人,而是泰山修行者的意思,甚至罗汝芳的死,也颇有神异之处。
罗汝芳一日忽示微疾,然后把礼服穿起来,又叫来徒子徒孙,当众写了一段文字此道炳然宇宙,不隔分尘,故人已相通,形神相入,不待言,古今自直达也。后来见之不到,往往执著言诠,善求者一切放下,放下胸中更有何物可有耶!愿无惑焉!然后就跟一大票的徒子徒孙,我行矣!
徒子徒孙不让啊!哭着喊着老师您千万别走,哪怕多留一天也行啊!
罗汝芳看徒子徒孙哭得可怜,就答应了,等到第二天中午,才端然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