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读书老爷和贵族老爷都是一个臭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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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百真倭在岸边列阵,三百佛郎佣兵也在其中。

    一位头戴银箔押张悬兔耳形兜,身披银箔押黑糸威南蛮胴具足的贵人坐在滑竿上,斜斜撑着臂,把一枚军配扇拿在上把玩,旁边两个侍从捧着刀,还有两个侍从打扇子,身后还有十数个头戴唐样白牦牛豪尾兔耳兜,身穿浅葱色黑糸二枚胴具足的亲卫众,腰上还悬挂着鲛皮柄唐草纹碎漆唐样太刀,怎么看都是一副土豪做派。

    再旁边些,一个穿着花花绿绿乞丐佣兵装套着半身板甲的佛郎人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是这支三百人佛郎佣兵的统领,叫做瑞恩斯坦。

    他们这些佛郎佣兵,实际上都是欧陆的穷鬼,身上的半身甲都是些不值钱的量产货色,性质比扶桑一船船拉到大明用来辟邪卖00文的倭刀强不到哪儿去。

    这个时候的欧陆,佣兵也不大好混了,因为贵族老爷们经常赖账,导致佣兵们看着似乎薪水挺高可实际上到的收入不定还不如一个自耕农,所以无数佣兵一窝蜂地跑到东方混饭吃。

    可没想到的是,号称礼仪之邦的大明国,那些读书老爷们居然和欧陆的贵族老爷们一个德性,喜欢赖账。

    巡抚浙江兼抚福建的朱纨老爷为什么被朝廷派下来的?事情的缘由就是,有个叫佩雷拉的佛郎人借了一大笔银子给余姚谢氏某人,大约是想合伙做生意,结果余姚谢氏拿了银子翻脸不认账,佩雷拉不得不纠集了一帮老乡武装讨薪,把人给灭门了,也就是,这个倭寇实际上不单单指扶桑人,但凡在沿海闹事的,都叫倭寇。

    这个史书上写的余姚谢氏某者有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谢阁老家,当然,谢家否认了五百年,史书上只是余姚谢氏某者,点名了么?点名了么?点名了么?你们凭空污人清白,混账得很。

    总之,因为有地方乡绅被灭门,导致舆论大哗,倭寇肆虐,沿海百姓苦之,所谓舆论,在大明,自然单单指读书人士大夫,老百姓千万别自自话以为那是的自己,这舆论之下,朝廷自然就震动了,于是朱纨就被派到浙江剿倭。

    这倭寇啊,史书上其实的明明白白的,撤市舶,而滨海奸人遂操其利。初市犹商主之,及严通番之禁,遂移之贵官家,负其直者愈甚。索之急,则以危言吓之,或又以好言绐之,谓我终不负若直。倭丧其赀不得返,已大恨,白了就是习惯拖欠货款的大明商人勾结官僚大户,欺诈扶桑和佛郎的商人,这些外国商人于是就在大明野心家比如徐栋、汪直之流勾结下入寇沿海。

    一句话,大明所有沿海地区的海商,不管是大明本国人也好,扶桑人也罢,哪怕万里迢迢前来的佛郎人,其实都可以称之为倭寇。

    而佛郎人,在倭寇里面算是混得不大如意的。

    瑞恩斯坦就是典型,作为一个葡萄牙土鳖,从十三岁开始就给贵族老爷们打仗,打了二十年,都没攒下能娶个老婆的钱,这才狠了心,纠集一帮穷鬼同乡跑到东方来淘金。

    结果这厮命不好,从扶桑到大明,几年下来,大明官话是学会了,可银子依然没赚到,后来听双屿那边双桅三桅,连樯往来。愚下之民一叶之艇,送一瓜,运一樽,率得厚利,驯致三尺之童子,亦知双屿之为衣食父母,于是带人就跑到双屿来了,可刚到双屿岛,还没来得及接活,朱都堂大破双屿岛,连岛上的教堂都烧掉了,他打了二十年仗,算是个老军棍,一看不妙,带着老乡抢了几条船撒丫子就跑。

    因为双屿岛已经成了气候,朱纨大破双屿后,连续数日,那些不知道双屿已经被灭了的海商依然往双屿跑,海上纵舟船千余结果就把朱纨给吓住了,退回岸上开始厉行海禁,抓了百多个跟倭寇有勾搭的当地商家斩立决,这时候应该开始跟当地乡绅打嘴炮官司了。

    瑞恩斯坦就是在这个时候碰上了扶桑来的朱印船的,扶桑贵人看他们这帮佛郎人都有半身甲,于是给了点金子,瑞恩斯坦也晓得扶桑岛金银比例是比4,所以贵人给的金子虽然少,但是也还能凑合,就决定先跟扶桑贵人混了。

    至于跟扶桑人混丢不丢脸,这个时代的传教士是这么扶桑武士老爷的他们或许是白人当中最尚武好战的,至于大明人,传教士是这么形容的留着长长黑发的白种,跟哪里的老爷混不是混呢!如果有明国老爷愿意掏银子,他们一样愿意。

    他站在那儿好一番心理活动,对贵人身边那些人羡慕得很,无他,有钱耳,心里面就叹气,没有真正的金主爸爸保养。

    这时候,前面一个头戴铁地椎实形兔耳前立兜(简单解释:铁地,明质地是铁的,如果是铁锖地,那就明是精炼铁,筋,就是棱起条状,三十二间,明有三十二条棱起条,如果是漆涂,那就是刷过漆,黑漆涂,刷过黑漆,金箔押,明贴金,椎实形,就是一个圆环,兔耳前立,就是在帽檐前面竖两个兔耳朵,如果前面竖个南无阿弥陀佛,那就叫六字名号头立兜),身披黒糸威二枚胴具足的武将快步跑了过来,在贵人面前单膝一跪,“親方様”着把单筒望远镜双奉上。

    贵人一拿过,凑在眼前看了看。

    “瑞恩斯坦。”贵人一口南直隶官话得标准得很,只是发音有些怪,瑞恩斯坦赶紧凑上前去,“大人,瑞恩斯坦愿意成为您中的宝剑。”

    贵人听他这个马屁拍得新颖,忍不住一阵笑,笑声从面甲里面传出来,先是清脆,随后沙哑,瑞恩斯坦只装着没听见。

    “很好,瑞恩斯坦,这一仗,你为前锋,别傻傻往前冲,摆个样子,放三轮枪,咱们就退回船上,不必为李光头他们火中取栗。”贵人授以妙计。

    瑞恩斯坦先是一愣,随后就点头,“俺明白了,请大人放心。”

    贵人把上的军配扇递过去,“去吧!”

    瑞恩斯坦接过军配扇,走到阵前,大声喊道:“听我号令,打开药池。”一口标准的南直隶官话,所谓到哪个山头唱哪首山歌,到了大明不会官话,肯定会被送两个字,滚蛋,强势文化就是这么牛。

    “倒火药关上药池向左转枪弹药进膛取推弹杆推满抽推弹杆持枪(注:参考自法军条令)”

    随着一系列复杂的口号,前方也出现了一面扬州抗倭乡勇的大旗。

    “预备。”瑞恩斯坦高举军配扇。

    “是扬州好佬的,跟我冲锋。”对面为首将领一声喊,连人带马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