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夙手段
墨夙此言,让所有苍玄山弟子都愣了一下,霜琉璃则是猛地抬头,一双如水清瞳直直看向石阶上的玄衣男子。
“师叔……”
“琉璃,那日我北荒归来,将妖兽送到兽苑的时候,有没有吩咐过,不可动它背上伤口?”
霜琉璃闻言,脸色有一瞬发白,但很快她就将这瞬间的变色掩饰了过去。
“师叔,您的吩咐,琉璃自然牢牢记得,不敢稍有不遵。”
“哦?”墨夙伸手,掌心之中躺着一颗琉璃珠子。“这琉璃珠子,是当年掌门师兄亲自炼化,送于你的生辰贺礼,普天之下无人可仿制。那日我在兽苑发现的时候,上面还带着穷奇的血迹。”
看见墨夙手心里的珠子,霜琉璃终于无法装作平静,她脸上青红交错,一对柳眉含烟紧锁。
“这……当日……”
木清晚心里闪过那日从妖兽身上感应到的情形,又看了看霜琉璃的手,两只手掌渐渐重叠在一起,分毫不差。
原来……
凤眸微冷,如果那人真是霜琉璃,那么也就是,穷奇的发狂是她故意而为之?
妖兽发狂,整个苍玄山会因此遭殃的人,岂不是只有她这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妖女……
木清晚心中猛然一跳,而那厢,爱慕霜琉璃的弟子们开始着急了。
“师叔,霜师姐一定是不心才遗落了这枚珠子,她是断然不可能故意激怒那妖兽的!”
“对啊,霜师姐悲天悯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这琉璃珠,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沾上穷奇的血迹?”
也有弟子开始心生怀疑,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没错。霜师姐的法器是掌门亲自炼化,轻易不会脱落,更何况哪里有这么巧,就掉在了穷奇的伤口之中……”
“喂,你什么意思?难不成霜师姐还能是故意惹恼那妖兽的?”
“我不过是出实情……”
“霜师姐绝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一群弟子开始争执不休,一时间整个观闲居嘈杂一片。
木清晚皱起了眉。
手心一热,却是墨夙握住了她的手。
略带疑惑地望过去,他牵她做什么?
墨夙朝她一笑,却不解释,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微动。一缕看不见的真气激射而出,院中放着的一口大钟立时震响。
钟声厚重,石阶下弟子莫不身形晃动,修为差些的都站不住,歪倒在地上。
弟子中修为最高的霜琉璃也忍不住用手按住心口,眉间蹙起,可见这一下钟鸣,威力不俗。
身上没有一丝修为的木清晚却浑然无事,站在台阶上看着墨夙握住自己的修长手掌。
他是怕她抵挡不住,特意护着她么?
心中莫名有些欢喜,这仙尊人倒还不坏。
观闲居内,一时鸦雀无声。弟子们看到墨夙脸上表情不悦,这才反应过来,齐齐拱手道:“师叔恕罪。”
墨夙晾了众人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此事,刑堂原本想要彻查,但最终却只罚了你去思过洞思过。琉璃,你可知为何?”
霜琉璃原本紧张无比,此时听墨夙这般一,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期望,看着墨夙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了。
“师叔!你……你是……”
木清晚就算闭着眼睛,都能猜出墨夙接下来会怎么。
无非就是,你是我苍玄山弟子中的翘楚,师叔对你信任有加,自然不会怀疑你云云。
这种先一棍再给颗枣的做法,上一世木清晚不知见燕王用了多少次。
也不知为何,那些平日里心思比狐狸还精明的女人,听了这样的话,却每一个都感激涕零,好像自己得到了多大的恩赐。
霜琉璃现在看墨夙的眼神,和当初宋湘楚看燕王几乎一模一样。
木清晚最厌恶的,就是这种眼神。
心里的那一点欢喜悄悄消散,她将自己的手从墨夙手中抽回来,等着他唱完这出戏。
墨夙察觉到手上异动,扫了一眼木清晚,眉梢微挑。
“琉璃,是你师叔母于心不忍,你断然不是故意而为之,求我去刑堂替你情。我思量后,才定下这思过洞的刑罚,期望能惩大诫。”
木清晚闻言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任她怎么聪慧过人,也想不到墨夙竟然会这么!
这唱的是哪一出?
“你今日所为,非但不合门规,还恩将仇报。琉璃,你自己,你可对得起你师叔母对你的一番信任?”
霜琉璃脸上的表情比木清晚要精彩一百倍,木清晚甚至能看到她的嘴角微微抽动。
“琉璃……”
她咬着牙支吾了半天,不出一个字。
墨夙便道:“这样吧,你给你师叔母磕头赔个不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这下,连木清晚都不敢置信了。
本以为,妖女忻娆用尽手段才做了仙尊墨夙的道侣,一定让他万分厌恶。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维护忻娆做到这个份上。
难不成,仙尊墨夙其实是喜欢忻娆的?
木清晚思量间,霜琉璃内心斗争半晌,终于朝她磕了一个头,了一声强装情愿的抱歉。
墨夙这才点头,目光扫向其余弟子,又道:“你们且听好了。长幼有序,辈份有别。你们若唤我一声师叔,那么就该唤她一声师叔母。妖女这两个字,以后我不想听见,明白了么?”
余下弟子心中皆是一凛。其中几个想起方才自己当着墨夙的面,称忻娆为妖女,顿时冷汗直冒。
这场喧闹,被墨夙温和却利落的手段了结。经过这么一次警告,苍玄山的弟子们明白了自家师叔对妖女忻娆的态度,想必以后“妖女”这两个字,木清晚会很少听见了。
这位仙尊,看似温润出尘,实际上手段却不比燕王差多少。
只不过燕王使手段,为的是权势。而墨夙已经名震天离,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木清晚看着墨夙,一时有些出神。
墨夙重新牵住她的手,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娘子,为夫有这般好看么?你都看呆了。”
木清晚:“……”她错了,墨夙跟燕王一点儿也不一样!
“对了娘子,方才我替你出气,你可觉得痛快?”
木清晚:“……”怎么呢?其实还是有一点痛快的……
墨夙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发梢,眼里带了温润的光亮。
“娘子放心,从今往后,有我护着你,你不必费一点儿思量,只管安安心心,做我墨夙的道侣,好么?”
木清晚闻言,心中却闪过一丝异样,试探道:“夫君,你对忻娆,是否有情?”
墨夙的眼眸蓦然一深,里面是木清晚有些看不懂的情绪。
“娘子,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呢。你还记得那时的情形么?”
木清晚闻言一愣,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做什么好端端的问出这么一句话?现在好了,她哪里能知道墨夙和忻娆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形?
作茧自缚,的不正是她么!
木清晚思绪飞转,想找出一个遮掩的借口,脸上不由自主带了一丝慌乱。
墨夙却轻笑了一声。
“娘子,不必费心想了。我见你的时候,你却未曾见到我呢。”
木清晚:“!”
她这是……又被耍了?
眸子瞪过去,木清晚真想狠狠踩他几脚!
墨夙却笑得愈发俊雅。
“娘子,你从前可从来不会这般对我发火呢。”
木清晚顿时又开始心虚:“……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不过你发火的样子,很是有趣,为夫很喜欢。”
木清晚干笑:“夫君喜欢就好。”
心里却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能随意被自家的仙尊夫君给牵着走了,实在太危险。
“娘子,你被那穷奇闹了一场,是否受了惊吓?我看这苍玄山,你大约也生疏了不少。这样吧,今日我正好无事,带你熟悉熟悉,如何?”
墨夙依旧不疾不徐地替她理着一头青丝,木清晚的心跳却猛然加速。
他这么,不正好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不用心维护“妖女”的形象了么?
到底,他是真的认为她被惊吓过了头,还是他根本就明白她的身份!
木清晚心中惊疑不定,墨夙却已揽上她的腰。
“娘子,抱紧了。”
还未等木清晚回过神,墨夙已经掐起法诀。木清晚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就这么飞到了半空中。
!!!
望着地上飞快变的屋舍,感受着脸上微寒的风,木清晚双眼瞪大了一瞬后,死死地将自己埋到墨夙胸口。
她!惧!高!
“呵呵……”
男子的笑声夹在风声里,透进木清晚耳中。
“娘子,别怕,睁眼看看,苍玄山的风景很美呢。”
“我……改日吧……今日我……不大舒服……”
木清晚依旧死死抱着墨夙,双手微颤,腹中都开始隐约作痛。
她一个官家姐燕王妃,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飞到天上,就是出远门都未曾有过。今天毫无准备地被这么抱到了半空中,吓得几乎魂儿都掉了。
墨夙察觉到她缠在腰上手臂的颤抖,眼底涌起一丝疼惜,伸手揉她发顶:“是我不对,忘了你不习惯。宽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嗯?”
也不知是不是墨夙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他仙尊的身份叫人多了份信任,片刻后,木清晚怕得不再那么厉害,试着悄悄掀开一点点眼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