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与凤凰
两人已经五百年未见了。
五百年之前, 彦南歌还是一头黑发, 可如今, 他已满头白雪。
炽鸢的容颜却似乎毫无改变,还是那么美, 那么冷艳, 就像五百年的时光从未在她身上流走。
身为凤凰, 有万年寿命,五百年的时间实在不值一提。
彦南歌以为炽鸢永远不会再见他, 没想到最后关头, 她还是来了。
她心里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些放不下吧。
想到这一点, 彦南歌忍不住露出笑意, 连天蚕子都忘了,眼里只剩身旁的红衣女子。
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 他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
炽鸢被彦南歌的目光瞧得分外不自在, 忍不住背过身。“我不过是不想看你们人族覆灭,你别以为我是帮你!”
想起当年女儿失去生息的情形, 炽鸢的手已经微微发颤。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原谅这个男人,即使她依然对他有情。
“鸢儿,我知道你为了女儿的事在恨我, 可是你听我……”
而对面, 天蚕子见到炽鸢,也顿了一顿,他似乎对炽鸢抱着一种奇特的感情, 并没与立即动手。
可当看到炽鸢和彦南歌纠缠不休,天蚕子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好一对痴情怨侣,看来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天蚕子放在眼里!”
天蚕子抬手一道真气,彦南歌立刻习惯性地想抱着炽鸢躲开,谁知炽鸢却一掌推开他,自己往另一侧闪身。
彦南歌冷不防被推开,虽然没被天蚕子的真气所伤,心中却有如刀割。
天蚕子见到两人依旧没有和好,心情愉悦了不少。
“彦南歌,你的女人都不愿意碰你,枉你还是天离第一人,啧啧。”
“住口!天蚕子,你我之间的账,五百年前就该算清了!”
两人一言不合,又缠斗到一起。这回彦南歌对天蚕子多了一层防备,用招不求取胜,但求自保。可惜天蚕子吞噬了五脉灵力,实力超过彦南歌太多,纵使彦南歌再心,依旧免不了遭到天蚕子的暗算。
炽鸢看了一回儿,终于还是于心不忍,飞身加入战局。
“彦南歌,你攻左,我攻右!”
有了炽鸢的加入,彦南歌如虎添翼。他和炽鸢相知相爱,彼此之间依旧存有默契,招式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竟然将天蚕子杀退了一截。
天蚕子后退几步,炽鸢的炎火真气对他的真身来十分棘手,而彦南歌又身怀奇书功法,招式之间暗含了仙罗山神力,这两人联手,的确势不可挡。
“呵呵……呵呵呵呵……”
垂头想了一会儿,天蚕子忽然冷笑起来。
“彦南歌,炽鸢,你们是不是以为,凭你们的联手,就能败我?”
他身上的衣衫开始一点点剥落,不止是衣衫,就好像身上的皮肉也一同剥落了。
而里面露出来的,则是一具崭新的身体,同样是天蚕子的模样,看起来却更加邪恶,也更加强大。
“天蚕九变!”彦南歌变了脸色,“不好!快阻止他!”
炽鸢闻言,炎火真气立刻激射而上,彦南歌的玄天真气也不甘落后,与炽鸢的炎火真气交缠在一起,一青一红两道灵光交缠,往天蚕子面门而去。
可惜,为时已晚。
天蚕子的蜕变已经完成,两道极强的真气碰上他的躯体,就好似两道青烟,完全不痛不痒。
“你们就只有这点本事了么?无趣,太无趣了!”
天蚕子双手放出两道罡风,彦南歌和炽鸢一同用真气护体,谁料那罡风实在太厉害,两人的护体真气竟然抵挡不住。眼见就要被罡风所伤,彦南歌忽然闪身到炽鸢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疯了!”
随着炽鸢的一声娇喝,彦南歌的护体真气偏片片碎裂,强大的罡风割伤了他的肺腑,而炽鸢却毫发无伤。
彦南歌倒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忍不住吐出一口瘀血。
炽鸢见状,早就顾不上自己还恨他的事,把他给抱了起来,一手撑在他心口,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入彦南歌体内。
彦南歌看到一脸紧张的女子,竟然还笑了,只不过他满嘴鲜血,样子有些难看。
“鸢儿……你果然……还是关心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赶紧给我闭嘴!”
“死到临头还不忘情骂俏,彦南歌,我也算佩服你。”
天蚕子在不远处冷笑,彦南歌借着炽鸢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
“天蚕子,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五百年前如果不是你,我有何须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走,何须让鸢儿伤心整整五百年!我们夫妻五百年不能团聚,不就是你一手促成的么!”
彦南歌的话,让炽鸢愣住了。“彦南歌,你什么?”
“鸢儿,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彦南歌指着天蚕子,“五百年前的那件事,都是因为他!”
见彦南歌将矛头指向这里,天蚕子顿了一顿,接着又笑了。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瞒着你,就让你们夫妻死个痛快。”
炽鸢缓缓地看向天蚕子,“五百年前,你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不过看你们的女儿根骨不错,想借她的身体来替我孵卵罢了。”
天蚕子轻描淡写,炽鸢却浑身巨震。“你想用我女儿来孵卵?”
“是啊,那时候,我都已经把渡进你女儿体内,谁知道彦南歌追了过来,把那只凤凰给抢了回去。他也不愧是天离第一奇才,竟然能想出把女儿的神魂送往异界,然后将躯体用真火烤炼,杀死我那蚕卵的办法。可惜了我五百年才得一颗的蚕卵,竟就这么被他给弄死了,你们凡人下起手来,果然心狠手辣!”
“天蚕子,如果不是你贪心不足,想用我女儿的凤凰灵力来孵养你的蚕卵,也不至于落到被我杀死的下场!”
彦南歌的伤势稍有好转,炽鸢却开始心神紊乱,她从来没想过女儿的事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内情,那么,这五百年来,是她一直恨错了人?
“为什么……”她看向彦南歌,凤眸里隐隐含有水光,“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五百年来,你一直躲着我,避着我,让我生生恨了你五百年!彦南歌,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
“鸢儿,不是的,你听我!”彦南哥赶紧拉住炽鸢的手,“当时,我从奇书中感应到了五百年后的幻象,天离将会迎来一场劫难。为了挽救劫难,我被吸入了仙罗山,在那里参悟奇书所含的最后一个天地之道。我原想等参悟了,就跟你坦白真相,却不料这一去,就是整整五百年……”
后来的事情,炽鸢已经知道了。
经过五百年,她对彦南歌的恨早就根深蒂固。彦南歌就算有心解释,也知道自己口无凭,只好一直隐忍,等待时机。
就算这样一桩接着一桩的事,造成了他们这五百年来的分离和隔阂。
炽鸢忍不住伸手,抚上彦南歌的脸颊,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五百年了,原来这五百年,我一直……”
“鸢儿,不是你的错。”彦南歌握住她的手,在这最后一刻,两人能够尽释前嫌,对他来已经足够。
“好了,既然事情就已经清楚了,就让我送你们上路吧!”
天蚕子摆开架势,彦南歌和炽鸢闻言,双双拔出灵剑。
“天蚕子,你原本是一条灵蚕,受天地灵气而化成人形,为何反而要残害天地生灵?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感激之心?”
“感激?”天蚕子随手射出几道罡风,只见山脉被他拦腰斩断,大地被他割开裂口,地上的修士来不及逃开,或被滚石掩埋,或掉入沟壑,情形一时惨烈。
“我天蚕子之所以活到现在,为的就是要让整个天地天翻地覆,让所有人都掌控在我的翻手覆手之间!我要让你身边那只凤凰明白,我不是一条可怜虫!”
“我?”炽鸢不知道天蚕子为什么会道自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天蚕子闻言,似乎有些失望。
“炽鸢,你果然不记得了。一千年前在仙罗山,我们曾经见过,不是么?”
听到天蚕子的解释,炽鸢更加迷惑了。
“仙罗山?一千年前我是去过仙罗山,但我没有见过你。”
“没有见过我?呵呵……哈哈哈哈!炽鸢啊炽鸢,你果然从来不会记得我,也对,那时候我不过只是一条虫子,怎么会入得了你这只凤凰神鸟的眼!在金梧树上,我原本就只是你嘴下的一口美餐罢了!”
听到天蚕子起金梧树,炽鸢隐隐约约,似乎记起一些很模糊的画面。
“仙罗山,金梧树……”
慢慢地,画面开始有一点点变得清晰,炽鸢努力搜寻记忆,突然,她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
“是你!当年在金梧树上的那条虫子!”
“终于想起来了,没错,炽鸢,当年本应被你吃了,却因你的一念仁慈而留下来的那条虫子,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