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锋利的匕首, 擦过环绕的几人的衣袂，径直往前面的那人身后袭去。喧闹嘈杂的环境里、握手言欢的错觉之下, 没有人注意到背后如吐信毒蛇一般，紧盯目标的眼神。

    像按下了静音键, 单在无意识回头的那一瞬间, 忽然被金属的光泽晃了晃眼睛。

    来不及想什么, 她拉住白的胳膊，自己的身体却因用力过度的惯性向侧面倾了过去。

    其实她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只下意识地皱紧眉头, 想问问白、想问问系统——“怎么了？”

    但她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切便已经戛然而止。

    回答她的不是周围的任何人，也不是常常显得聒噪的系统，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

    好像, 后背……

    嗡嗡的耳鸣向她袭来, 单的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昏暗，扶住她的人都带上了重影。

    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她在受伤的那一瞬间竟然没有丝毫异样，除了胃在一瞬间因为紧张极其疼痛之外，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

    猝不及防的伤刺甚至没有让她感觉到疼痛, 一切都太快了。

    太快了。

    只是隐隐地觉得……后背……

    像是突然之间, 就看见白睁大双眼, 泪水顷刻蓄了满眶。

    “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前半句倒还听得真真切切, 后面怎么就像按下了消音键, 一切都模糊在后知后觉的、绵长的剧痛中。

    骗人的吧。

    “宿主被配角攻击, 刀刃从后背切入，击中部位……心脏，生命值正在急剧降低……”

    她吃力地回头，看见那个瘦弱的男人被人按住肩膀，不堪入耳的叫骂声还在身后，男人狰狞而猩红的双眼让单不禁有些寒颤。

    “80、70、60……”

    啊，好疼啊，她闭上双眼，无望地张开嘴，生理性地抽泣。

    她喘息着，恍惚中看到白伸手接住她。

    “你、安全了……就好。”我没关系的……

    我本来就只是一缕幽魂。

    为什么要哭呢？单努力地睁大眼睛，但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悲恸。

    他、在哭……忍着声音，肩膀轻轻地耸动，像是极力在把情绪压下去。

    头好晕，单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却不出话来。

    想：“别哭了，别担心。”

    “不要紧的……”

    但却开不了口了。

    恍惚中感觉到周围的人向自己的身后冲了过去。

    “主人！”

    刀子从后背里□□，她居然还可以感觉到匕首深处往外拖，越来越薄、越来越尖锐的变化，routi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在系统无限循环的警报中显得轻飘飘又格外地骇人。

    一片混乱中，刀竟然被那个男人挣扎着拔了出来，她恍恍惚惚地想到，自己在上个世界的电视频道里看到，医生没来之前不要自己拔刀，这样更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会死的吧。

    好像是……

    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好笑，系统的报数声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她还在担心什么。

    身后那个张牙舞爪还想继续刺白的男人一次失手，便再不会有机会了。她听见那个男人被按在地上殴的声音，白的双臂因为整个人的紧张而有些发烫，微微颤抖着。

    能够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呢喃，反复地重复那几句话，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奶奶。尽管经历着刺骨的疼痛，她还是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被他的这种珍视所治愈。

    也不知道怎么，在这种关头，反而更加在意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

    比如他环在她的腋下的手臂，害怕失去想要用力拥紧她的双臂，却又担心伤到她而紧张得发抖。

    白啊。

    单长叹一口气，这一次的任务……就失败了吧？

    没想到离开还是以这种方式，前两个世界都还有替身帮她在那个世界活下去，而这一次却如此残忍地……将白撇下了。

    舍不得、很担忧。但心里又隐隐地有些悲哀的欢喜。

    像是一种证明。她也是，活生生的存在，不是和冰冷的程序一样，为目标而生的机器。

    虽然很残忍，但，如果她是白，会更喜欢接受这样的离开，而不是突如其来的消失、持续后半生的虚假错觉。

    虽然……作为快穿者，她并不是什么合格的选手。

    她也会失败，她也很无能。

    单艰难地喘息着，伸手颤抖地抚上他的唇角，他的泪珠直直地砸在她的脸上。

    她闭上眼，不再看下去。

    “系统，我会死吗？”

    “不会……”系统犹犹豫豫，不知道后半句该不该出口，最终还是模糊道：“游……剧情可能会重启。”

    感觉到宿主的生命数值即将到达冰点，系统再一次向终端发送了确认信息。

    走廊上挂着的装饰时钟秒针每向前跳跃一步，便会发出一声“咔嚓”轻响，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阵喧闹中，单竟然觉得自己能够清晰地听到秒针奔跑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不要！不要！”他的声音陡然升高，开始用力地呼唤她的名字，“周！！！”

    “我……”我叫单啊。

    泪意涌上眼眶，她却再没有机会开口。男孩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耳畔，只剩下秒针沉甸甸的“滴答”声。

    随后意识便陷入了漩涡之中，她的灵魂陷入沉沉的安眠。

    ……

    “……嗯？”轻哼一声，男人在巨大的座椅中醒来，睫毛抖了抖，整个人的精神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呢喃，“主……”

    他的个子并不，但或许因为刚刚清醒过来，略微侧着身姿，有些像蜷缩着身体的孩，有些无助的样子。

    却在听到自己低沉的声音的那一瞬反应了过来，坐直身体，看着眼前蓝幽幽的智能显示屏，再没有半分刚刚那样软弱无依的影子。

    只有通过他略微收紧的手指，能够看出他还有些没有从混乱的记忆中完全走出来。

    还不是无懈可击的日常状态。

    他晃了晃脑袋，听见房间里传来人工智能询问指示的机械声。

    “请主人选择继续下一个副本或者终止。”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在上一个世界里孤单凄楚走过的后半时间，没有直接回答：“上个世界我差点就在游戏里醒过来了。”

    人工智能道：“如果您完全清醒，游戏会自动结束，也……”

    他断，表示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明白。”顿了顿，他道，“任务失败，她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经过检测，她现在状态完全ok，真实世界的时间不过过了三分钟，只是……”

    “系统还没有接收到您的下一步指令，她暂时不会醒过来，如果因外力突然苏醒，也不会保留游戏记忆。”

    他垂眸，眼中似有什么情感像一条沉静的河一般，静默地流淌过去了。

    “结束游戏吧。”他道。

    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结束，系统忍不住道：“主人，你们开始不是约好十分钟……”

    他吃力地勾起唇角：“有些事情，我已经有了答案了。”

    “她呢？不问问吗？”

    他抬头看向屏幕，眼神在一瞬间有些锐利。

    “抱歉。”像是意识到自己干涉太多，人工智能心地道歉。

    答案是，她的确可以勇敢地包容……的确有让每一个……他，都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他的魔力，可是，这么好的她，又为什么一定要来拯救这个古怪又危险的人呢？

    当这件事，不再是她的任务的时候。

    听到人工智能“游戏退出，游戏玩家2号记忆暂时封锁成功。”的汇报后，他终于忍不住松开心中拉开的弓弦，身体狠狠地砸在椅背上。

    好像……结束了。

    而心中的这把弓，弦上并没有放箭。就让这短短的三分钟，变成放空箭的一场笑话吧。

    他想。

    脑海却中满是医生把白布蒙上她面颊的瞬间，还有他在湖边看到的那个，蜷缩在车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