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干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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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炕上的矮桌摆着破了口的碗,里面是还散发着香喷喷味道的鸡肉,在几乎常年没有荤腥的柳家,这就跟那钩子似的,钩的人口水不断流。

    “到底是谁……”柳老头沉着脸看向进屋的大房一家,二房,还有柳爻卿和兴哥。

    见没人动弹,柳爻卿就道:“大人吃了倒是没事,顶多拉几天肚子,要是孩,甚至弱,恐怕会出人命。我听村里有贪玩的孩子吃了大辣子草,家里人没注意,拉的肠子都出来了,拖在地上长长的一截,以后也只能这样了。”

    “哇……我不要把肠子拉出来,我不要……”躲在李氏身后的宝吓得当即哭了起来,“娘、娘你也吃了,为何……”

    李氏想要再去捂宝的嘴已经来不及,就扭头不尴不尬地看了眼柳老头。

    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柳老头当即脸就沉下去了,道:“还不快去烧水!”

    孩子吃了大辣子草,要是发现的及时,多灌水,吐一吐,拉一拉,基本就能好,就怕发现不了。

    同样最喜欢宝这个孙子,李氏也下了炕,李氏、沈氏都去帮忙,厉氏回头看了看柳爻卿,几次欲言又止。那边宝被李氏抓着,又哭又闹,不一会儿竟然尿了裤子,接着就是上吐下泻。

    吐出来的秽物中还有没消化的鸡肉,这下子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

    热水烧的滚烫,用凉水怼温,李氏捏着宝的嘴,李氏亲自拿着舀子给他灌。宝裤子早就脏了,李氏嫌弃弄脏自己的衣服,就用两只手掐着他的腰,弄得宝跟搁浅的鱼似的,一挺一挺的,不一会儿就又拉了。

    柳爻卿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冷着脸,见厉氏几次想开口话,都用眼神阻止。

    瞧见柳全锦急匆匆进门,柳爻卿等的就是他,焦急的跑到门口:“爹,宝不太好,你怎么不把大伯带回来。他可能在赖跛子家里喝酒……”

    亲爹竟然不在,柳全锦也顾不上想其他,扭头又出去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兴哥有点害怕地:“卿哥儿……大伯娘她……宝怎么这样……”

    “没事,等着瞧吧。”柳爻卿完全不担心。

    大半锅的热水都灌下去,又吐又拉的,李氏看了看见宝吐出来的、拉出来的都跟清水差不多,就道:“行了,把这里收拾干净。”转身回了屋。

    “钰哥儿。”柳爻卿冲着他招手,凑到他耳边几句。

    那边钰哥儿就嗷嗷叫着把沈氏拉出来,回屋了。柳爻卿端着破了口的碗进去,也把厉氏拉走。

    屋里没了人,碗里的鸡肉还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李氏咽了口唾沫,心一横,想着反正自己都吃了,迟早都遭罪,不如把这些也吃了,至少现在是享受的!

    伸手抓起碗里的鸡肉都吃了,李氏这才抱着宝回屋收拾。

    这边柳爻卿就在屋里等着,没过多久,李氏就从屋里冲出来,裤腰带都没来得及系上就往茅厕跑,看那样子必然是把鸡肉吃了的。

    “大伯娘……”兴哥一脸震惊,“她明明……”

    “她吃了。”柳爻卿冷着脸道。

    今天这些事儿,让厉氏心里头起起落落的,现在看着李氏蹲在茅厕不出来,也是有种不出的痛快,可真要叫她做主想法子,恐怕想一年也想不出来。

    “爹怎么还没回来?”柳爻卿着下了炕,准备出去找找。

    “卿哥儿等等我。”兴哥也跟了出去。

    先去了趟赖跛子家里,柳全福不在,柳爻卿就问了问,得知柳全锦来过一趟,不过那会儿柳全福已经走了,酒钱竟然是自己给的。

    一路问着村里人,柳爻卿终于找到柳全锦。

    有些丧气地往回走,柳全锦道:“你大伯应当是出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宝现在没事了,咱们再等等,兴许大伯很快就回来了。”柳爻卿淡淡道。以前柳全福就经常出村,去邻近几个村子里喝酒啥的,家里头的人都不怎么担心,这回也差不多。

    果然,柳全锦没什么,跟着回家了。

    李氏还在茅厕里,现在几乎是出不来了,还弄出一阵一阵的声响。柳全锦还在胡同里就听到了,脸当即就黑了,他不知道柳爻卿什么时候弄的大辣子草,此时李氏的反应却是真真实实的。

    回屋后,厉氏就紧张的不行,心翼翼地看着柳全锦的脸色。

    看到柳全锦开始重重的叹气,柳爻卿就知道来了。

    这声叹息就跟传染似的,顿时屋里的气氛就变得压抑而喘不动气。厉氏红了眼眶,心里难过的厉害,对她来,当家的这样,必然就是承受了某种压力。

    但是在柳爻卿看来,柳全锦就是把自己身上自己揽过来的压力,转嫁到厉氏、兴哥、还有自己身上,而他自己却能得到发泄和放松。

    这种行为在柳爻卿看来是相当没有担当,而且是很懦弱的,为什么不把压力转嫁到别人身上,只敢欺负家人?从来没转嫁过高兴的东西,只转嫁负面的东西,这算什么家?魔窟还是地狱?

    “爹,咋了。”柳爻卿问。

    旁边厉氏已经习惯性的开始揣测柳全锦的想法了,以前她也问过,柳全锦根本不会主动,就等着她去揣摩,什么时候揣摩好了……

    又是重重的叹气,柳全锦干脆转身看着墙,不去看其他人了。

    “既然爹不话,那我来吧。”柳爻卿笑了笑,道,“今天我和钰哥儿出门,娘也不在屋里,大伯娘和宝来屋里吃了大半鸡肉。阿爷和阿奶都在家里,爹也应该了解他们,咱们家院里有什么动静是阿奶不知道的。这个鸡肉呢,我拌了大辣子草,准备喂黄皮子,结果大伯娘和宝都吃了。”

    “这里头可有哪里不妥当的?”

    “是我不该拌大辣子,不该对付黄皮子,让家里头丢粮食丢鸡不妥当;还是娘和我还有兴哥没守在屋子里,不让宝和大伯娘吃鸡肉不妥当?或者,阿爷和阿奶明知道大伯娘带着宝去咱们屋里了,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什么地方不妥当,爹你倒是?”

    “世上的公正在人们心里,也在光天化日之下。”

    “卿哥儿,别了……”厉氏心里难受的厉害,她轻声阻止柳爻卿。

    猛的回头对上厉氏的眼睛,柳爻卿提高声音,“娘你平时不是最疼我的,怎么现在突然不让我话了?”

    柳全锦不话,厉氏就出来帮忙,柳爻卿突然觉得很伤心,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正,唯一的当家的喜怒哀乐就是全家的喜怒哀乐,其他人就只是木偶,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柳爻卿眼睛里的失望刺痛了厉氏,她整个人都一个机灵,好像醒过来似的,突然抱着柳爻卿就哭了。

    “当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方才是娘不对,卿哥儿的都对、的都对。”

    “都是歪理,一派胡言!”柳全锦突然大声道。

    “卿哥儿,你别难过。”兴哥也凑过来,红着眼圈,他也觉得柳全锦实在是……

    娘三个抱一块,哭了一场,没人在意柳全锦。

    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柳爻卿也觉得好受许多,他把剩下的鸡肉拿出来,对厉氏道:“娘,今晚咱们都吃了吧,省得被人惦记。哲子哥给的银子我还回去了,还有……今天哲子哥送我回来,给了一个干兔子……娘,咱们剁兔丸子吧……”

    看着笑嘻嘻的柳爻卿,厉氏也跟着笑了笑,站起来道:“行,娘这就去收拾。”

    最后的鸡肉还是熬了粥,柳爻卿喝了一碗,兴哥喝了一碗,还剩下一碗,厉氏的意思是给柳全锦喝。但是看到柳全锦依旧看着墙,一直沉默着,柳爻卿就端着碗回来,看着厉氏喝完了。

    风干的兔子洗干净,一点一点剁碎了,只加一点盐,不用放别的,先蒸一遍,再油炸一遍,那滋味鲜香可口,别提了。

    “给阿爷那边送一碗,哲子哥那里送一碗。”柳爻卿掰着手指头算,“钰哥儿想吃的话也给一些,大伯那边恐怕也得给,宝刚刚受了苦,阿爷心疼着呢。”

    这话出来,着实讽刺,要是换做往常,柳全锦肯定又得教训一通,这回却没话。

    晚上大家伙儿一起吃饭,柳爻卿端着兔丸子过去,柳全锦也起来了,沉默的坐在饭桌跟前。柳全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看到兔丸子就是眼睛一亮,张嘴就想什么。

    “这半碗是给大伯的。”兴哥端着碗跑过来,大咧咧的站在柳全福跟前。

    当然给钰哥儿的是偷偷给的,旁人不知道。

    “阿爷,这是哲子哥给的干兔子,本身没多大,拿过来一碗。”柳爻卿看了眼柳全福,继续道,“大伯,你看怎么办?”

    眨眼间的功夫,还很虚弱的宝已经吃了两个丸子,李氏更是夹第三个,其他孩子也都伸了筷子,柳老头前面碗里的兔丸子一个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