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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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家里只剩下半桶水,有些人家想的是让其他人挑水,而有些人则是自己挑水。”柳爻卿道,“这看似没有区别,可天天挑水的人会不会有怨言,会一辈子愿意自己多干活吗?自己挑水的人则永远都不会考虑挑水这点事,这种人家要么和和睦睦,要么……会逐渐发家……”

    “当然,世事无绝对。”柳爻卿道,“大家回去都想想,你们是愿意做一辈子挑水的人,伺候明明跟你们一样,却从不挑水的人?亦或是另外一种人?”

    这种话,梁松子不敢,甚至何硕也不敢,在场的书生们都不能开口。

    因为事情看似很,却隐含了天大的意义。到村里的大家族,大到居住京城的世家,乃至皇家,都在维护一个家族往前走,其中龌龊和不公平,存在着,但只能无视。

    就像柳老头,一辈子都想让家里和和睦睦,顺便满足自己的私心;就像皇帝,哪怕是明知道子嗣将来必然会走向争斗之路,也还是享受那个至高无声的位置的同时,还让子嗣表面和睦。

    不过柳爻卿的话,可大可,尤其是他现在身份不同,可以也只有他可以,也只有他有恃无恐,随便,也就是一件随便的事。

    但听了课的人,就如同在他们心中散播出及其微弱的火种,也许随时会熄灭,也许多少年后会燃烧成熊熊大火,成就一个精彩绝伦的人生。

    “我倒是想到宣哥儿。”下课后,有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宣哥儿娘家做得那些荒唐事,大家都知道。现如今宣哥儿跟娘家不来往是对的,要是回去补贴娘家,怕是宣哥儿和柳水河两口子赚的银钱一文都剩不下。”

    “可不是,我听年前宣哥儿娘家又来了人,结果还没进村就让宣哥儿知道,直接堵在村外头。那宣哥儿的娘非养大宣哥儿,要宣哥儿还钱。”

    “宣哥儿给了?”

    “没给,不过宣哥儿了,若是他娘往后要是养活不了自己,他自会去给吃的喝的,反正现在不会给他娘银钱去补贴弟弟。”

    “做得对。”

    宣哥儿脾气厉害,在家里跟柳水河倒是感情挺好,就是成亲也有几年了还没孩子,都是宣哥儿在娘家吃了苦,身子没长好。

    柳爻卿私底下给了宣哥儿一些桃儿酿,他喝着应当也有些强身健体的效果。

    如今柳爻卿自个儿感觉不太出来身上踹着个东西,只是有时候犯恶心,但有时候胃口又特别好,口味还很怪。

    “兴哥要去县里参加县试,我也准备去。”柳爻卿道。

    “成。”哲子哥点头。

    “咦?我还以为哲子哥不会同意呢。”柳爻卿诧异,

    “不会不同意。”哲子哥抿嘴道。

    山上的事儿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现在酿酒作坊还没开,苏大到苏七几个被柳爻卿分散开,分别负责一块地方,算是正经管事。憨大还是在山上,家中管账的换成柳五叔家的水哥,还有钰哥儿,俩人一人一个账本,只要能对上就基本没事。

    安排好后,柳爻卿又给了何硕两罐神仙酿。

    哲子哥拉出年前置办的崭新马车,还有拖高富贵给买的花马,模样跟高富贵拉车的那匹花纹一模一样。马车里头铺着柔软的被褥和兽皮,还有备用的,两边更是有哲子哥亲自定做的木柜,里面都是柳爻卿爱吃的东西,还有锅火炉。

    马车外面看着朴实无华,但里头可谓是五脏俱全了。

    “哲子哥,咱们只是出趟门,又不是搬家。”柳爻卿无奈道。

    “总得全活些,咱家山上的东西都好。”哲子哥道,“外头的不如山上的。”

    后头还有一辆马车,是兴哥的,车夫是柳三条,出门这些日子,工钱有额外补助,山上很多汉子争抢这个活计,最后叫柳三条脱颖而出。

    快要出门了,山下闲着的人都出来看,就看到厉氏匆匆出来,拿着一个包袱递给哲子哥,又拿出两个木头雕的人,低声道:“这是我让他爹雕的,你和卿哥儿一人一个。”

    上谷村的老风俗,做长辈的亲自雕刻的人,用桃木或者玉,晚辈出门在外带在身上能够得到长辈庇佑。柳全锦原本根本没想到动手,是厉氏亲自去挑选了桃木,叫柳全锦晚上没睡觉雕的。

    人有些粗糙,隐约能看出柳爻卿和哲子的样儿,上头挂着红绳,可以佩戴在身上。

    哲子哥郑重其事的接过来,道:“知道了。”

    看热闹的人听不到厉氏什么,却不妨碍他们趣,便大声喊:“老三家的,什么呢。咋不跟兴哥,读书人要出去考功名哩。”

    “卿哥儿都了,兴哥考不考的中都行,反正家里也不指望他赚多少银钱。”厉氏抿嘴道,“你们这都围着看啥,还等着我家发饺子啊。”

    “这又不是过年,哪来的饺子。”

    大家一边着一边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兴哥在后面的马车中探出头,冲着大家挥手。

    家中只有柳全锦如临大敌,仿佛兴哥遇上这么好的老师,又天天念书,就一定要考中秀才似的,也只有他跟兴哥这些。

    马车进了村子,柳爻卿往外面看了眼,好像瞥见宝跟一座肉山似的轰隆隆跑过去,他缩回来靠在哲子哥身上,道:“县试怕是很难吧。”

    “恩。”哲子哥点头,“考中的都不容易。”

    马车哒哒哒到了镇上,稍作歇息,柳爻卿马车都没下,在里头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马车又继续往前了。

    哲子哥倒是下去一趟,回来道:“不在私塾。”

    “猜到不在了。”柳爻卿点头,“要不然咱们在村里闹得惊天动地的,我那个二伯要是还不回村才奇怪。不过大伯还是能来镇上拿银子,也不知道从谁手中拿来。”

    “要查查吗?”哲子哥问。

    柳爻卿摇头,“现在不用,顺其自然。万一还有什么咱不知道的事儿,草惊蛇怎么办。”

    这回比起上回来县里,可是完全不同了。

    赵飞腾早就得了信儿,在家里头窝着,哪敢再出来。杜县令早早派人等在城门口,见着柳爻卿就把人领到跟县衙一条街,离得并不远的宅子里。

    “好地方。”柳爻卿略微转了一圈,看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有精心理,屋里的家具摆设看似寻常,但都不是普通东西,知道杜县令费了心思。

    如今哲子哥跟自个儿坦白身份,柳爻卿虽然没有让他公布出来,但该知道的都知道,尤其杜县令在上南县这么多年,怕是很不一般,再加上这几求杜县令帮忙往京城捎东西,大家的关系早就非同一般。

    杜县令也没觉得柳爻卿态度如何,从容道:“这地方尽管放心住。”

    “晓得,晓得。”柳爻卿冲着哲子哥示意。

    哲子哥便拿出巴掌大罐子的神仙酿和桃儿酿,杜县令没有拒绝。

    宅子确实不错,但论起方便还是不如山上。炕早就烧的热乎乎,哲子哥从马车里拿了被褥铺着,柳爻卿爬上去,舒舒服服的躺下。

    “泡泡脚再歇息。”哲子哥又端来热水。

    “哲子哥一起。”柳爻卿坐起来道。

    晚上一块儿吃饭,杜县令没来,却专门送来许多新鲜菜蔬。柳爻卿道:“兴哥不用觉得有压力,咱们不是非得考上才能过日子,尽力就成。”

    “恩,我知道。”兴哥点头,“老师我做学问比不上咱们山上的那些先生们,不过若是能诚心念书,秀才不算难。卿哥儿不用管我,该干啥干啥。”

    如今兴哥虽然没出来闯荡过,眼界却也开阔许多,时常听何硕讲学问,又见识过那群极有学问的书生们讨论学问,对于自己的斤两清楚的很,倒也看得开,不是非得死读书。

    见着兴哥这样,柳爻卿也就放了心。

    吃了饭回炕上歇息,被褥都是自个儿管用的,可屋子不一样。瞪着眼睛看着黑乎乎的屋子,柳爻卿扭身摸哲子哥,拽着他的手道:“忘了问大夫,咱们能不能……”

    哲子哥身体一僵,压抑着道:“前三个月不行哩。”

    “原来哲子哥问过了。”柳爻卿的声音低了低……

    虽然是陌生的地方,可身边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柳爻卿睡得很好。

    一大早爬起来,兴哥已经吃了饭,正在温书,柳爻卿没搅,跟哲子哥一块儿吃饭。不一会儿有个身板精悍眼神机灵的汉子进来,道:“主子,外头有人自称程大要拜访主子。”

    “让他们进来。”柳爻卿道。

    来人是阿婆一家,阿婆、程大,还有几个愈发出挑的汉子和哥儿进门,拜见柳爻卿后,脸上都难掩激动。

    当年阿婆见着柳爻卿实在是太好看,又瞧见他跟哲子哥一块儿,以为是自个儿跑出来的一对鸳鸯,便起了恻隐之心,了县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赵县丞之子,赵飞腾。

    施恩不是为了图报,而是让自己的良心能安。

    可谁能想到柳爻卿给出的主意,给的煎饼,能让阿婆家守了一辈子的馄饨摊子脱胎换骨,成为如今县里有名的富户,家中多了铺子,可城门口的位置却始终都在,甚至阿婆特地守着,不定哪天能帮上柳爻卿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