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爷，你咋想的？”柳爻卿把东西放下，板着脸问柳老头。

    柳老头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这还是头一回叫柳爻卿劈头盖脸的问到脸上，羞的老脸通红，半晌不出话来。

    “既然这样，大伯自己不检点，这事儿怨不得旁人。”柳爻卿道，“上谷村的名声不能让大伯一个人给坏了。阿爷，你表个态。”

    这个事儿惹了村里许多人，尤其是家中哥儿、汉子正准备亲的。

    原本上谷村名气大，而且跟其他地方与众不同的是，可以栽种野山莓，几乎是在家里干干活每年就都能拿到银钱，还不是数目，这让上谷村的哥儿、汉子们极受欢迎，还有一些娘子根本不想嫁到外面，就想留在上谷村，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结果出了柳全福这个事儿，要是叫人知道了，哪怕是上谷村再好，汉子出去偷人也不能接受啊。

    现在是柳爻卿来，是村里人给柳老头面子，否则柳全福咋样根本用不着问柳老头，该咋样就咋样。

    “你大伯现在日子过得苦，以前吃得好穿得好，现在还不如乞丐体面。”柳老头丧着脸道，“卿哥儿，你看看你大伯，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我这个当爹的……心里难受啊。本来是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这样了呢。要是还跟以前一样多好，你大伯也不至于……”

    那可不是，苏七几个兄弟原本都是乞丐，瘦的就剩下两个大眼睛，要不是柳爻卿叫他们上山，这几个孩子冬天都熬不过去。

    现在不别的，就是苏七自个儿也能置办上房子，成亲也不成问题，他自个儿那个金库可有不少银钱，柳爻卿都知道。

    “阿爷，人可不能跟人比。”柳爻卿道，“有的人含着金汤匙出生，生下来就是少爷，衣来张口饭来伸手，那真是半点都不用操心，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农户家的孩子，从就得下地干活，否则就填不饱肚子呢。所以，阿爷，你可不能糊涂，人要跟自己比，今天的自己跟昨天的自己比，看看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日子越来越差呢？”

    柳老头涨红了脸，不出话。

    他心中对柳爻卿有那么点儿怨恨，也觉得自己应该理直气壮，可每次都让柳爻卿赌的哑口无言。他不认为自己错了，但柳爻卿的话也没有错，所以他厌恶柳爻卿。

    最初辉哥就是这样的，总是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个家中柳老头自己做主，没有道理可以讲，天底下的人家都是这样的，家，就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

    “大伯犯了众怒，若是不想被断腿，以后就关在屋里别让出来了。”柳爻卿道，“那个什么寡妇，我会叫人撵走。我大伯娘可得好好看着大伯，要不然以后再出第二次事，恐怕我的面子也不管用了。”

    做了决定，柳爻卿也没看柳老头的脸色，出去跟村里的汉子了。

    柳五叔做主，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村里几个强壮的婆子主动出来，进屋把那寡妇揪出来，一路扭送去她自己的村子。柳五叔亲自去见了对方村子的里正，明白这个事儿。

    那寡妇哭天抢地的，嚷嚷着要去上谷村，可柳五叔态度坚决，若是再见到，可就不是上谷村的名声问题了，而是对方村子的名声问题。

    那里正也琢磨过来了，赶忙叫人看着寡妇，不允许她随便出村。

    这边汉子们齐上阵，把大房一间屋用粗壮的木棍隔出来，把柳全福送进去，连门都没给留，除非十来个汉子一起把木棍刨出来，要不然柳全福就是插了翅膀都飞不出来。

    柳全福脸色灰败，呆呆的坐在屋里，双目无神地看着十来个汉子们帮着收拾了屋子里，拍拍手干净利落的走了。

    “造孽啊。”柳老头还以为不过是象征性的关起来，回头他还能偷偷把柳全福放出来，结果这下子根本就是绝了他的念头。

    汉子们都是摇摇头走了。

    “这要是换了以前柳家老大这样做，柳老头还不得亲自断他的腿。”

    “现在可不一样了，柳老头就这么一个得力的儿子，往后还得依靠他送葬呢。”

    “哦，也只有一个孙子，一个重孙子，都是柳老头的依靠啊。”

    大家这么着，心中都觉得讽刺不已。

    不过这样一来，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那柳全福整天不着调，跟村里的二流子地痞子之类的在一起，大家看到了都觉得厌烦。

    关起来总算清净许多。

    “爹，你想办法放我出去。”柳全福道。

    “放不出来啊。”柳老头叹气，“那木头少得有百十斤重，直接镶嵌了，十天半个月的不可能撼动。老大，你好好呆在里面，我想想法子。”

    李氏冷着脸看着柳全福，根本没理会他。

    每次李氏做了饭，叫李氏送过去给柳全福，她都自己偷偷吃了，根本没让柳全福见到。结果过去好几天功夫，柳全福就饿的不成人形，屋子空隙，也不方便往里面送东西，柳全福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整个人都虚脱崩溃不成人形。

    可这都是他自找的，没有人同情。

    等柳老头发现李氏偷奸耍滑，心里生气，却又十分无可奈何，只得自己亲自给柳全福送饭。

    宝吃了饭，自己跑出来玩。

    有些好热闹的人就问：“宝，你爹叫关起来了，你咋不想想办法？”

    “关起来就关起来呗，还能想什么办法。”宝着，脸上还露出笑容，跑去找村里的孩子们玩。他长得胖，跑得慢，身上的衣服却都是新的，一路上沾满尘土，孩子们都嫌弃他。

    宝的反应跟别人都不一样，就是傻子都知道亲爹亲娘应该维护呢。

    柳爻卿听了这个事儿，道：“宝时候该学道理的时候，没有人教，就是学着话也是从三四岁才开始学。从就被我阿奶抱着，七岁了才开始学着走路。平时吃好的，穿好的，阿爷和阿奶疼的眼珠子似的，不肯让宝学半点做人的道理。”

    “就宝念书，送出去多少束脩，时候启蒙，长大了识字，念书……”柳爻卿给算了算道，“可每次宝一不愿意了，阿爷就依着他。就这样养孩子，哪怕是帝王之才，到头来也得养废了。”

    从到大什么都不用操心，也什么都不用想，宝就是吃吃喝喝，不乐意的躺在地上滚，这样柳老头和李氏总能让他满意。

    知道这些东西就足够了，至于柳全福，知道他是爹，也就够了，宝根本用不着知道别的东西。

    其他人家或许也会有这样独自受宠的孩子，但程度总不会有宝这样厉害，弄得宝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吃喝喝。

    “好了，咱们不这些，准备好出门。”柳爻卿道。

    沈氏和苏大坐镇山上，原本厉氏没算让柳全锦也出门，实在是看他不顺眼，可又担心自己走了，柳老头上山找柳全锦，于是就叫他也跟着出门。

    马车路过柳老头家那边的胡同，柳全锦掀开布帘往外面看。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知道柳老头肯定在家里，柳全福也被关起来了，李氏根本不干活，家里就只有李氏收拾，还得带孩子，柳老头拾掇地里，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不像是家了。

    “咱们这是头一回出门，你可别给我想些有的没的。”厉氏道，“放心吧，我跟苏大了，若是他们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也就只有这样了，叫他们活着而已。

    另外一辆马车中，柳爻卿问，“回来没听到翠姐儿的动静啊。”

    “听赖跛子动手，可能是傻了。”辉哥淡淡道，“那哥儿我看着倒是机灵，就是往后可得苦了。”

    越是机灵，越是懂事，就越是知道赖跛子和翠姐儿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日子肯定是越苦，老大是个傻子，万事不操心，整日里乐呵呵。

    “若是哥儿机灵，那倒是挺好。”柳爻卿道，“若是不机灵，往后赖跛子和翠姐儿这一家，过个几十上百年就没人了。”

    “这倒是。”辉哥点头。

    旁边哲子哥抱着柳豆豆，俩人一起看着路边的风景。

    哥儿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眼睛亮晶晶的，“爹，那个是牛吧？”

    “恩，是牛，咱们山上也有。”哲子哥笑道。

    “我知道，我知道。”柳豆豆眨巴着大眼睛用胖手比划，“咱们山上的牛很大很大，我还骑过呢，可好骑了。”

    山上养了好几头牛，平时种地就得靠他们，有专门的人喂养，膘肥体壮的，力气也大。

    柳爻卿听到了，问，“柳豆豆骑过马吗？”

    “也有哦。”柳豆豆很认真很认真的，“山上的花马我骑过，可好骑了。”

    听孩子话，只觉得自己也跟着柔软下来，声音软糯软糯的，透着一股甜味。柳爻卿忍不住又逗柳豆豆话，结果这子很快明白过来，竟然闭着嘴不配合了。

    于是柳爻卿又去逗百酿仙，这家伙却趁机讨价还价想吃点心。

    马车里热热闹闹的，柳爻卿有点受不了了，等歇息的时候干脆跟哲子哥一起换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