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的回到上谷村, 柳爻卿没有歇息，直接和哲子哥去了赖跛子家中。

    “舅，喝热水。”哥儿脸蛋尖，眼睛大大的，十分机灵，见着柳爻卿来，赶忙去灶房端了热水出来。

    汉子歪在墙角, 手舞足蹈的, 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眼神空洞。

    哥儿凑过去跟哥哥声话，拿着帕子擦干净哥哥嘴角流出来的唾液。看得出来他经常这么做，尽管年纪，却已经不亚于一个大人。

    赖跛子年纪大了，在加上村里人去镇上方便, 并不只是来他家酒，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粮食倒是不缺，但银钱却赚不了多少。

    去了外面翠姐儿的事, 柳爻卿刚完，赖跛子便皱紧眉头。

    “我早跟孩子了，他们娘已经死在外面。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翠姐儿的事, 也不想让他们见最后一面。”赖跛子道, “卿哥儿我知道你能耐，可这事……”

    便是其他人家出事的, 基本都会瞒着孩子。

    柳爻卿也知道这一点，他想了想：“你觉得旁人家会瞒着孩子，那是因为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那样自然不会有事。但我看哥儿可比寻常孩子聪慧多了，他能自作主张把翠姐儿放走，难道不会偷偷听？与其让他自己听，还有可能被人歪曲事实的，倒不如亲自告诉他。”

    “哥儿聪慧，有自己的主见，明事理，不然我也不会叫他知道。”

    孩子远比大人想的有能耐，而且孩子的成长并不只是因为某一件事而改变。就像宝，到死都是没心没肺，他知道自己应该孝顺，应该干活，可是从到大就是这么过来的，即便是到了山上，大火烧身的时候，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做法。

    像柳全福，一辈子被柳老头捧在手心，过的是少爷的日子，即便是到最后柳老头自己被火烧着，还是想护着他，他也不会有所动容。

    见着赖跛子还是犹豫，柳爻卿干脆敞开了，“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我不会帮你做决定。现在我是看着哥儿不错，没坏心眼儿，若是他长大以后还这样，我会想法子帮帮他。”

    赖跛子有些心动，他跟翠姐儿实在是没什么感情，这些年不是吵架就是架，哥儿都看在眼里，等他长大了，若是知道自己故意瞒着翠姐儿的死，怕是会有别的想法。

    想了几天，赖跛子总算是下了决定，找到柳爻卿：“我带着两个孩子，去见最后一面吧。”

    “成。”柳爻卿点头，转身去安排。

    等见着翠姐儿的时候，哥儿已经知道翠姐儿都做了什么，也知道她怀着身子。

    跪在翠姐儿前面，哥儿含泪道：“甭管怎样，你都是我娘。等以后……我会给你上坟。哥哥也会给你上香，娘……”

    翠姐儿神情麻木，眼珠转动看向柳爻卿。

    “你为何自始至终都不肯帮我呢？若是你能帮帮我，我何至于这样。”翠姐儿终于话了。

    自从她在城里冲着老光棍下手，逃到村里，即便是花了银子给自己办了假身份，成功成了亲，但翠姐儿知道自己并不想正儿八经的过日子。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因为你不够善良。”柳爻卿道，“一个人做人最根本的就是善，若是没了善，任何人都会害怕的。不过我觉得你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反而哥儿不但懂，还做得很好。我会帮着照看哥儿，你就安心吧。”

    翠姐儿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柳爻卿现在又愿意照看哥儿了？明明当初一点都不管她的。

    这辈子怕是再也想不明白了，柳爻卿等人走了，越走越远，他们逐渐消失在翠姐儿的视线中，模模糊糊又似乎出现了似的。

    柳爻卿回到上谷村，心里难受了好几天。

    他那样斩钉截铁的对翠姐儿，其实自己心中很矛盾。

    “如果一个人处在只有恶的地方，那么他就必须得从里面找到一点善，维持着那点善才能活下去。”柳爻卿着，自己又有些迷茫，“哲子哥，我也不太确定了。人为什么活着，靠什么活着？”

    “卿哥儿的是良知吧。丢了什么都不能丢了良知，哪怕是十恶不赦的人，若是没了良知，那就真的是十恶不赦了。”哲子哥难得这么多话，“新兵第一次杀人之后，有的会恐慌很多天，还有的会痛哭流涕，有的做梦都害怕，会喊爹娘，这些新兵虽然麻烦多，但很正常。”

    “还有一种，第一次杀人便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理所当然一样。这样的新兵会被单独挑出来，若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就只能……让他们永远都杀不了人。”

    这么一，柳爻卿似乎是有些明白了。

    辉哥和风哥儿，还有兴哥和果哥儿，终于从外面回来。

    一起的还有其他管事，据是管事们自己商量，找大管事要求的，把来赛场看比赛作为福利，就像去仙岛泡温泉一样的福利。

    这回来的管事不是全部，有的不想来的可以得到一笔银钱，还有的抓阄没抓到的，可以跟不想来的管事交换名额。

    “明哥他们都没回来啊。”柳爻卿看了看，就只有辉哥和兴哥回来了。

    苏七等兄弟也没来，知哥儿兄弟也没来，上谷村其他在外面做管事的倒是来了不少，这会子都趁机回家了。

    “明哥和正哥在学格物，没空。”兴哥道，“知哥儿好像看上一个汉子，正在接触。颜哥儿不放心，要留下看着。”

    “哦。”柳爻卿点头，“风哥儿来山上，这回是要定亲了？”

    风哥儿无父无母，自己在海边长大，跟辉哥很是合得来，两个人在仙岛见面的时候就有苗头了。不过辉哥一直没空回来，柳爻卿也就没问。

    这回听辉哥要回来，柳爻卿试探性的问风哥儿能不能也来，结果就来了。

    “是准备定亲了。”辉哥笑道，“要是再不定亲，咱娘该着急了。”

    “那可不是，娘天天念叨你。我天天在山上，娘都有些嫌弃了。”柳爻卿笑道。

    一大家子人往里面走，秦靖宇听到动静跑出来，见到辉哥便高兴的扑过来，就听着辉哥：“咱娘最疼的还是卿哥儿呢。”

    “恩恩。”秦靖宇紧跟着点头。

    家里的兄弟都很壮，就是辉哥经过这些年调养，也很壮实，独独柳爻卿，生头三个孩子的时候，什么名贵药材都用上了，可还是瘦瘦的，没长多少肉，力气也不大，走几步都累。

    尤其是还有哲子宠着，累了有人背有人抱，根本吃不了苦，以至于柳爻卿现在还跟孩似的，白白嫩嫩，跟自家兄弟对比明显。

    厉氏就担心柳爻卿太弱，整日里琢磨好吃的想让他多吃点。

    “快歇息歇息我带你们去看比赛。”柳爻卿笑道。

    这回参加比赛的不都是大秦的队伍，评委阵容也有相应的改变，除了原来的，还有朝廷共同推举出来的一位从二品大员，听年轻的时候放荡不羁，玩蹴鞠很好，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开始念书，进入仕途。

    章程什么的都很详细，柳爻卿这会子轻松许多，不做评委的时候便跟辉哥他们带着孩子来赛场看比赛。

    只有一个月的练习功夫，巴图尔几乎是白天黑夜的练，他手底下的勇士也都是如此。实在是大秦的那支蹴鞠队伍太强了，他们害怕输的太惨。

    其他国派来的队伍也是如此，狂练一个月，比赛终于开始。

    巴图尔运气不错，没抽到大秦的，而是南边一个名字很拗口的国。

    听抽到大秦的的蹴鞠队伍的当场就差点哭出来，回去之后更是整天整天的睡不着觉，比赛那天倒是都拼了命，可惜还是毫无悬念的败了。

    比分也很悬殊，他们一分都没拿到。

    好在这并不是彻底淘汰，还有其他机会，只要拿到足够的积分，还能继续往上爬。

    巴图尔这边的汉子各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悍，即便是哥儿也都如此，而对面的队伍据来的都是国主的亲信，很有能耐，但个子普遍矮，有的哥儿看上去跟孩子似的，据那边的人都比较矮。

    “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大家上场就要全力以赴。”巴图尔道，“他们看上去矮，给人的感觉好像没那么强似的，正是因为这样，若是咱们输了，恐怕会有人嗤笑咱！”

    “我们草原上的勇士绝对不会轻易输！”

    “只要不是大秦的队伍，咱们还有一搏之力！”

    “巴图尔，这次我们肯定会赢！”

    “对！我们要赢，让大秦的读书人看看我们的能耐！”巴图尔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叫他们也写咱们的诗句！”

    部落里还没有自己的文字，语言都是口头上传授，而随着部落跟大秦做生意来往，他们有意识的学大秦的字。

    听再过些日子，大秦有意开办学堂，叫周边国的孩子都来认字等等。

    大秦变化这么大，发展的这么好，他们早就期盼着能光明正大的学认字了，这次机会必然不会错过 ，但要是蹴鞠比赛出名，那就再好不过！

    “是巴图尔的队伍啊。”柳爻卿坐在看台上，看到一模一样的皮毛衣裳就认出来他们的身份了。

    哲子哥挎着篮子跟上来，孩子们有的跟着柳爻卿，有的跟着辉哥或者兴哥。果哥儿也在那边，带着自家孩子，风哥儿还有点害羞，这回没跟着出来抛头露面，留在山上。

    比赛开始之前，双方排队入场，见面。

    都穿着方便又自己觉得好看的衣裳，叫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台上的人已经开始欢呼，柳爻卿听到坐在他前面的娘子捂着脸：“我看那南边来的汉子个子真矮，不过长得真不错，跟哥儿似的。”

    “你这是看上了？你爹能同意？”

    “可没那么容易，我得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的。而且我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嫁到外面，他要是愿意入赘，或许还可以。”娘子极有主见的，“对了，你看中的汉子可是咱们大秦的人，回家跟你爹了没？”

    “了，我爹要听听那个汉子的为人，要是好才会上门。”

    “那我回家也让我爹帮忙听吧，我看他蹴鞠玩得好，又爱笑，应当是个不错的汉子。就算身份不好，也不是大毛病，我听衙门有动静，似乎是想要组织专门的蹴鞠队伍，若是能加入，到时候身份必然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