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民不畏死
白水县因白水河所以叫做白水。 前些年风调雨顺的时候,借着白水河的便利,人们都过得下去。 现在不行了,几年大旱下来,白水河河床窄了三分之二,就那么点水在河中央混沌不堪。 在周围老百姓一担一担挑水灌溉农田后,彻底干涸了。 夜晚,在白水河的干枯的河床里,聚集了很多人。 陈平安带着村里人到达这里的时候,河床已经乌压压一片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糊了一团泥巴,看来聪明的人不止是他们。 只不过,十里八乡七姑六婆,谁家不沾点亲?虽然脸上都糊着东西,但来自哪个村落,大家都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 就连陈头生,不多的记忆也分辨出了几伙人,都是他们村周边的人。 陈平安带着人去了场地的中间,和一伙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那伙人中竟然还有四五刀械,一杆长枪。 等人差不离的时候,各自村的人招呼各自村的人,纷纷聚集到了那伙人身边。 陈头生去的晚,靠近的时候只听到那声再喊:“谁敢杀死知县?” “我敢杀!”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附和,声音一点不整齐,显得底气不足。 “谁敢杀死知县?” 那人见状又喊了一边。 “我敢杀!”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虽然声音还是不整齐。 一直不做声的陈平安终于也鼓起了勇气,看到陈平安出声,村子里的人们才开始跟着呐喊。 见到村子里的人都在呐喊,陈头生也不敢怠慢,附和着人群。 “谁敢杀死知县?” 那人扯着脖子第三遍喊道,脖子的青筋都显露出,神态狰狞。 “我敢杀!” 所有的流民附和大喊。 陈头生浑身颤抖,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杀头的买卖,从和平年代过来的他,内心终于开始害怕起来。 很奇怪,陈头生跟着人群,行动的方向与白水县背道而驰。 “三爸,我们不是去白水县么?” 村子里的人紧紧靠着陈平安,生怕夜间掉队,而且只有紧紧的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内心才会放松下来。 “谁去白水县咧,我们去澄城。”陈平安回答。 这里的人把叔伯都叫做爸,三叔就叫做三爸。头生不应该叫陈平安三爸的,因为陈平安不是他亲叔伯。 薄脸皮的人不会这么叫。但是为了拉近关系,为了活命,让陈头生磕头叫爸都可以,当然是怎么叫的亲就怎么叫。 澄城在那里?为什么就近的白水不去?虽然陈头生一头雾水,但是他怕陈平安嫌烦不敢多问。 澄城县规模比白水县要。 白水县周边田地多,往年还有上万百姓。 澄城县在白水县东边,比白水还要大,百姓还要多。陈头生远远的看着偌大的一个县城。 明显,白水县要比澄城县容易打。对于为什么不打简单的要打难的这种选择,他实在是搞不清。 上千流民聚集在澄城县城门外,期盼着县老爷的赈灾。可惜已经半年了,城外的流民换了一波又一波,传中的救济粮一粒也没有见到。 在太阳的暴晒下,流民们瘫倒在路边,等待着死亡。 这么多流民呆着城外,不但影响县城的生活,也威胁着县城的安危,所以县里老爷发话了。 衙役们开始驱赶流民,往日里如狼似虎的衙役,今天动作却很温柔,除了大声的喝骂,没见人打人。 并不是他们改了性子,而是这些有气无力的流民,看上去并没有挨上两脚的底子。 一拳就可能打死人了。 他们也不愿意凭空惹一丝麻烦。 流民们面对往日里惧怕的衙役,这次却没有听从,他们没有力气动了。 见驱赶不动流民,气急败坏的一个年轻衙役举着中的铁链,威胁着他们不离开就把他们抓起来关进大牢。 听到衙役们的威胁,流民反而开始激动了起来。 年老的衙役就是一个巴掌,年轻的衙役也知道自己错了话,正要改口的时候,身边的年老衙役转身就跑。 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衙役茫然的抬头,远处,数百名流民气势汹汹的朝城门冲来。 他们要干什么? 醒悟过来的年轻衙役终于开始往回跑,脚底摸风的老衙役们早就不见了踪迹,城门口的几个兵丁正在关上城门。 “等等我,等等我。”年轻的衙役千钧一发的挤了进去,兵丁们看着门外还有十几步远的流民们,哄的一下散开逃跑了。 头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人群奔跑,因为人腿短,肚子又饿,所以还是落在了后面。 造反要杀人,或者被人杀。 流民们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没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跟着人群中有安全感。 领头的人叫做王二,听村里人讲的。王二和他身边几个伙伴毫不保留的带头冲锋。 几个人勇猛的不怕死的冲向偌大一个县城。 他们几个人的行为鼓动了其他人,十几个流民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然后就是上百人稀稀拉拉跟在他们身后,然后就是陈头生身后的上百人,竟然跑的比他还要慢。 跑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具体原因就不用深究了。 队伍完全没有队形沙子一样散开,没有兵器装备,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如果年轻的衙役不耽误这一点时间,如果兵丁们胆子稍微大一点关上城门,那么后面就没有流民们的事情了。 现实没有如果。 实际上是流民们没有阻拦的就冲进了县城。 城门外的流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冲进县城? 进城抢粮啊! 不知道谁嚎了一嗓子,醒悟过来的流民们蜂拥而入。 懦懦脚的流民们,在粮仓见到了白花花的粮食后,终于疯狂了。 见到神情疯狂的流民们,十几个衙役兵丁虽然拿着兵刃,流民们基本上无寸铁,但溃散的却是他们。 没有流血的占领了粮仓。 县里的老爷们听到流民进城的消息就跑了,一些回到县衙的衙役们看着空无一人的县衙,叹了一口气都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