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入学第一日
国子监年代已久,却有一条规矩不曾改变。
历年来它都只接收贵族子弟,其家世官品缺一不可,非平常人可进入之地,即便有陵玉这样皇子身份的人进入,也并非什么稀罕现象。
历代皇子入学者无数,只是这一代圣上子嗣单薄,为了保护膝下寥寥无几的皇嗣,这才将陵玉置放在后宫中养护。
除此之外,此地亦是京都上流世家名臣子弟集结的重要渠道,结朋立党已然是常见之事。
月初,学舍大门敞开,无数华丽车马停留,车中载着的贵公子,皆是穿着上等布料裁剪的袍服步入其中。
陵玉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未见陈府车马到来,待三刻一过,再好的耐心也都消磨了干净。
“奴婢便那陈家公子是个不靠谱的人。”素春嘀咕道。
“如此我便不等他了。”陵玉口中不抱怨,心中却腹诽,待对方过来,非要让对方尝一记飞腿。
素春忙跟着跳下了车,道:“奴婢替您收拾好了再走。”
“去去去,莫要丢了我的人才是,快些回去。”陵玉甚是嫌弃道。
素春瞧了瞧四周都是男子,竟没有一个女子出入,被陵玉这般嫌弃,不免红了红脸。
“那殿下保重,奴婢回了宫中,定会替您仔细照料苑内事宜的。”
陵玉步入学舍,内里翠竹青青,依着山脚,从前堂连接着落后的屋舍挖出半人深的沟渠,流淌着清澄溪水,红鲤青鱼,碧叶粗梗,卵石堆积。
浅溪之上架着窄短石桥,桥上雕刻莲花古文等样式,其余风景不一一赘述,只见其间古朴书气扑面而来。
置身于此地,就是贪于玩乐的陵玉都忍不住生出几分附庸风雅的心思来。
陵玉抬脚入长廊,循着寝舍一间一间走过。
入学前该点的都差不多了,此地通常都是两个学子同居一舍,陵玉只当自己是同陈玄颐一道,待她寻到自己的寝舍推门入内之时,却发现屋内已有人在。
“陈玄颐,你竟早我一步?!”陵玉生出几分恼意,枉她方才在外面等了对方那般久的时间。
她绕过眼前纱屏,正要找对方算账,却见铺上之人竟不是对方。
“二皇子殿下好大的脾气,幸好同你居于一室的人是本公子,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承受不住二殿下的怒火啊。”江世锦扬唇一笑,眉宇间尽是风流之气。
陵玉愣了愣,道:“你怎在此?”
江世锦手臂枕于脑后,颇悠闲道:“这还不是拜二殿下所赐,上回替二殿下背了黑锅,江家那群迂腐的老头子唯恐我再惹祸,便逼着我入学来修习,这才有机会得以和二殿下结下这段佳缘呢。”
陵玉见他举止无状,又想到他往日种种好事,心中愈发反感。
“既然是你江家的家事,便不必与我听,只是你身下躺着的这张床榻,却应当是我的。”陵玉语气冷淡道。
“二殿下何必吝啬,往后的日子那般漫长,终究是要二人同榻而眠,若是这床榻过硬,我还可以借你一只手臂枕枕呢。”江世锦摊开手臂,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
陵玉心中愈发恼火,不欲再与这般人纠缠,转身便要出了那屋去,却不妨对方蓦地起身挡在她面前握住她碰到门板的手腕,将门合拢。
“二殿下莫不是还以为这里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后宫吗?”江世锦低声笑道。
陵玉怒起,抬手欲要给对方一拳,却被对方抓住了另一只手,按在了身后的门上。
“想来我也是个皇亲国戚,长姊是国母,侄儿是太子,你我也算是一家人了,怎好就呢。”江世锦道。
陵玉顿时火冒三丈。
她堂堂皇子便是再怎么无能,又何曾被人这般近身欺辱了去。
“江世锦,你可莫要忘了,本皇子的父亲乃当今圣上,本皇子的哥哥是当今太子,本皇子将来便是再不济,也是要封王的。”陵玉咬牙切齿道。
江世锦却是做惯了这些下流之事,对于应对陵玉更是得心应手。
“便是如此,你又能对旁人些什么,莫不是要告诉他们江家那个国舅非礼了你。”江世锦笑容愈发明显,“你我可都是男子啊……”
陵玉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下流之人,还未来得及反击,身后半扇门猛地被人踹开。
江世锦从容松手,待陈玄颐入了屋来,只看见陵玉几乎炸毛的样子。
“陵玉,你怎么了?”陈玄颐问道。
陵玉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完全不出口。
便如江世锦所,她竟没脸出自己险些被另一个男子所轻薄。
“江世锦,你若是再不从此地滚出去,便莫要怪我不客气了!”陵玉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江世锦抚着下巴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既然殿下如此喜欢这间寝室,那我又岂敢不让呢。”
他罢大笑走出了屋去。
“陵玉,他对你做了什么?”陈玄颐一头雾水道。
陵玉越想越是气闷,不想再提,便问他道:“你怎来得这般晚?”
陈玄颐放下了包裹道:“你要知道我原先同家里好了选择习武之道,这才入宫去做个侍卫的,偏你又入了学舍,祖父令我随你一道,我这才与宫里头交接差事的,宫里头的人办事效率是低了些,我一交接好了便立刻赶过来了。”
“瞧你语气里满是怨气,我可记得是你来寻我的,要同我一道。”陵玉道。
陈玄颐尴尬地挠了挠头,道:“便是让我抱怨两句又如何,我不喜欢四书五经,如今这可都为了你啊。”
陵玉深知他的秉性,只指了指外面道:“门在那边,请随意。”
陈玄颐笑:“罢了罢了 ,我祖父确实一早就有了这个心思,见你都入学舍,这才强逼着我去的,我也就是想叫你一起与我分担一下嘛,倒是方才那个霸道惯了的国舅,他来与你了什么?”
陵玉听到江世锦的名讳便好似吃了苍蝇般露出了恶心的模样,道:“莫要再提,往后若是寻到了机会,我定要他难堪。”
陈玄颐道:“没想到你刚离了你二哥没几日,便被人欺负了去,你这个皇子做的可真没出息。”
陵玉竟无言以对。
可不是嘛,前几日她还信誓旦旦要独立起来,可没离开盛钦多久,便被江世锦那般人给欺负了一顿,简直就是分分钟脸。
若是二哥在这里……
陵玉用力甩了甩脑袋。
便是盛钦来看望她,她也不能在当下这个节骨眼让对方分神。
她叹了口气,将包裹里的衣服放进了柜中。
门外,离开了陵玉寝舍的江世锦颇是留念指尖的香气,放在鼻下轻嗅。
“对方到底是个皇子,公子何必与他为难……”一旁人劝道。
“什么样的女子和男子是我没有见过的……”江世锦道:“只是偏偏这个皇子殿下愈发合我胃口了。”
江世锦有龙阳之癖在京中不是秘密,大户人家喜欢私下里养些佞童亦不稀奇。
稀奇的是,江世锦如今已经敢把主意到了皇子身上。
江世锦身边的人想着正是害怕,却见对方忽然露出了笑容,问道:“你我若是真的对他做了些什么,他敢不敢告诉旁人去呢?”
他身边的人吓得冷汗几乎沁透衣衫,忙道:“公子、公子还是莫要开这样的玩笑了。”
真有这种事情发生,怕是江世锦有江家护着,可自个儿命就没了。
而且他能看出来,江世锦的表情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兴趣十足。
由此可见这样的人不管丢在哪里都是个祸害啊。
转眼天便暗了下来。
陵玉看着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就能呼呼大睡的陈玄颐,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在宫中自然想怎样便可怎样,只是如今出了皇宫,却得随着这里的规矩学习。
而她住在此地日常沐浴更衣的事宜亦将会变得极为棘手。
陵玉一面想着,一面要躺下,却冷不防被陈玄颐的手臂了个正着。
陵玉吓了一跳,忙下了床榻,却见对方仍旧熟睡。
“陈玄颐你这头猪……”陵玉踢了他一脚,亦是无可奈何。
她转身环顾四周,索性将陈玄颐脱下来的衣服拿来擦了擦脚踏,抢了铺上半边被子便裹紧了自己躺在了脚踏上。
“哎……”陵玉叹了口气,对此时的处境甚感凄凉。
只是白日里奔波的累了,她翻了个身,困意袭来,便也闭上了眼睛,陷入黑甜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