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月的京城比往日热闹许多, 大抵是因为刚过完年,城中的百姓走亲访友都很是频繁,每当顾云坐在望阳楼上时,总会下意识看向月夕节的花灯桥,可惜那儿白日商贩不多,花灯多被拆下,再也不似月夕节夜里的美丽, 反倒多了许多冷清。
红莹匆匆走上前,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只银钗,递给顾云。
“姐, 表姐来信了。”红莹低声道, 然后又提高音量,“姐,我把你要的钗子买回来了,可便宜了。”
刚从门外进来的卫二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顾云身边,把为顾云买来的刘记糕点放在桌上:“顾姐, 这是您要的糕点。”
顾云点头笑道:“多谢。”
卫二又上前一步, 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呈在顾云面前:“这是今早从徐州送来的信。”
“颜泠的?”顾云眉眼间难掩笑意, 接过了信, 拿在手里细细地看。
中间写了几个字:云亲启。
下午的望阳楼人不多,坐在三楼窗口的也就寥寥几人, 顾云独坐一桌, 手里是刚拆开的信纸。
京城自陈颜泠走后便没怎么出过太阳, 大雪下到令人生厌。
以往有陈颜泠在,顾云却也不觉得京城有多,这些日子以来只觉得偌大的京城,有意思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她尚且如此,那在深宫之中的顾云晚又该如何,和心爱的人在深宫中长相厮守,可也不见得比她舒心到哪儿去。
顾云锦在宫里的日子也比顾云晚好多了,虽然不得盛宠,但她性子冷淡,宫中的妃子也没那闲心去找一个不得宠的人麻烦。
反而是顾云晚独占陈昱祺许久,朝中已有多少怨言,大臣进言劝谏,刚开始陈昱祺还无视了,到后来实在是不堪其扰,偶尔也会召其他妃子侍寝。
顾云隐约感觉顾云晚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心思更加细腻,也更加敏感了,刚开始陈昱祺召别人侍寝还会瞒着她,被她发现一次,两人闹了几次,陈昱祺也懒得瞒她了,心安理得地召别人侍寝,其中侍寝次数最多的要数甄惜芷。
甄惜芷论相貌比不上顾云晚,但她胜在年龄,娇憨之态令陈昱祺感觉自己不是和宫中的老女人相处,她如同妹妹一样的撒娇也恰到好处。
按照甄惜芷的性子,一旦和顾云晚争起宠来,难免使用一些低劣手段,顾云便时时送信去宫中,告诫甄惜芷只要在陈昱祺面前做个听话爱撒娇的女子即可,其他时候只要照她的做就好。
甄惜芷本来还有所怀疑,但见陈昱祺召她侍寝的次数渐多后,她才开始庆幸自己一开始并没有直接得罪顾云,顾云要是进宫,哪儿有她得宠的份儿。
一旦想起顾云要嫁给一名女子,她心里又稍稍好受了一些,至少她是嫁给了大燕最尊贵的男子,可不似顾云,要嫁给假凤虚凰的女王爷。
夜里的灯光若隐若现,夜光洒在窗沿,顾云坐在书桌旁,又把陈颜泠的信拿出来看了几遍。
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陈颜泠就了她在徐州得了极好的名声,又带人把徐州太守和几大发灾难财的大商户粮仓劫一遍,粮食拨了一半用作施粥铺,另外一半被陈颜泠送去了离徐州不远的山寨,那里的山匪其实陈颜泠安插人在其中煽动气氛,一群走投无路的难民占山为王,劫过路的商贾和官兵。
顺便把万钦差当着徐州百姓的面斩于马下。
万钦差靠着陈昱祺撑腰,运送来的粮食本来就不剩多少,他本人又是京官出身,习惯了奢侈生活,在徐州当地开始搜刮民脂民膏,早就引起了众怒,奈何他乃御封的钦差大臣,就连徐州太守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陈颜泠一去就直接把陈昱祺本来拨款的灾银和粮食账本甩他脸上,命人将他拖到徐州城门上方,当着徐州老百姓的面细数他的罪行,然后吊在城门上活生生吊死,尸体挂在城门外三天还有人拿石头去砸他。
陈颜泠来时救的那一群难民在那灰衫男子的带领下,又有王府侍卫保驾护航,一行人沿着徐州周边城市,到处宣扬陈颜泠如何体恤百姓,甚至有民间传,陈颜泠出生时天有异象,天中雷云滚动,隐约冒出一条金龙。
信的结尾,只有简单几个字:愿君安好,勿念。
陈颜泠的字谈不上苍劲有力,一撇一捺,行云流水,想来也是有些文字功底。
顾云的字是临摹顾相书房的书籍,在众多大家之中,学什么不像什么,反倒自有一番韵味。
顾云纤纤素手拂过末尾那句话,最后停在“勿念”二字上,忍不住轻笑出声:“如何做到勿念?”
她抽来信纸,缓缓磨墨,下笔时嘴角却上扬,时不时轻声念出自己写的话语,又觉得过于娇柔造作,换纸重写,几番过后,总算是写好信,塞进信封里,放在枕下,安然睡去。
清的皇宫,红瓦高墙之下早有婢女忙碌的身影,宫中禁卫军尽职尽责地坚守岗位,一名表情冷漠的婢女脚步稳健地端着一桌早膳去往晚云宫。
大清早被人叫起来,顾云晚心里很是不爽,想她在现代最早也是七八点起床,更别没课时睡到中午起来点外卖了,古代的起床时间可比现代早多了。
她宫中婢女极多,除开陈颜泠送来的两个暗卫之外,还有陈昱祺派来照顾她的人,一呼啦地上前给她穿衣扮。
“皇上昨夜为何没来我宫中?”顾云晚喝着粥问。
其中一个得顾云晚看重的婢女墨菊上前跪着:“回主子,昨夜皇上似乎翻了珍贵人的牌子。”
顾云晚“唰”地一声把桌上的早膳拂到地上,一地的碎碗和食物。
她虽然面上没有显露,但是心里把甄惜芷已经鞭几百遍了,陈昱祺也真是眼瞎,就甄惜芷那种绿茶婊他也喜欢,甄惜芷还不如顾云那种心机婊好看,真亏他看得上。
一群婢女跪在地上大呼:“主子息怒!”
唯独陈颜泠派来的两个暗卫只是跪着,一言不发。
顾云晚的视线落在她们俩身上:“其他人都给我出去,颜梅和颜兰留下。”
婢女们一窝散去,独留下地上跪得笔直的暗卫二人。
顾云晚靠近她们俩问:“你们二人是陈颜泠派来保护我的对吧?”
两人低声道:“是的,顾姐。”
“那就是如果我有难,你们必然不能袖手旁观对吧?”顾云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她们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道:“是,顾姐。”
顾云晚笑起来十分清纯无辜,还有几分俏皮:“那我现在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给我的表妹送个礼物。”
夜里的皇宫寂静无声,任是武功出众的禁卫军也没能发现在屋檐墙边游走的一个纤细身影。
陈颜泠在徐州仅仅逗留了一月有余,这次的饥荒是由大旱造成的,但今年恰逢不利年,不止徐州闹饥荒,还有江南一带受涝灾,从地方官送上去的求助信被她的人拦下来了,不过并没有摧毁,仅仅是扣留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她去到江南了。
而陈昱祺刚拨款给徐州赈灾,想要再拨款治江南水灾,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前几年仗,国库本就尚显空虚,他又是爱好享乐的人,再加上有颜太尉一党在,陈颜泠不信她外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辅助一个难成大器的傀儡皇帝,还是跟随自己亲外孙女共建大业,陈颜泠觉得像颜太尉这样的人精,应该会有抉择。
徐州的几个恶意屯粮哄抬粮价都被她给处理了,这些人垮台之后的残余资产,她一分没要,都交由饥荒时还开仓施粥的几个良心商户,借花献佛也算得上。
她终究是要回京城的,这些资产也带不走,反正也是空手套白狼,还能得这些商户的人情,稳赚不赔。
徐州太守她倒没杀,这人算不上大奸大恶,顶多就是趋炎附势罢了,当地恶商的势力确实有点大,竟然敢有胆子和太守一起来迎接她,可见他们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在大燕,商人的地位低下,而这几个商户这般大胆,要朝中无人,那就是有鬼了。
江南之行顺水而下,速度要快上许多,只是近江南之时,发现水灾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江南的父母官欧阳志还真比那徐州太守尽职多了,他冒着生命危险和手下人一起去救灾,陈颜泠派人截下的信件也是他费尽心思送去京城的。
陈颜泠的到来,好多人还以为是朝廷的援军来了,结果发现陈颜泠只是在徐州游玩,顺便自己掏腰包去救济徐州百姓,听了江南水灾一事,心中担忧江南百姓,这才改道来了江南。
欧阳志满身泥泞地前来叩见陈颜泠,感动得眼泪鼻涕一起来,吓得陈颜泠派人把快要累脱力的他给送回他府中了。
陈颜泠带来的物资倒是够了,她沿路还搜刮了一波其他地方的粮仓,全给一起送这里来了。
但现在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水灾如何治理。
她以前也不是学水利工程的,新闻里播放的大多是救灾官兵的英勇身姿,技术什么的她还真是一窍不通,仅仅知道大禹治水靠的是一个字“疏”,可究竟怎么个疏法,她是真想不起来。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陈颜泠一行人窝在太守府里把头都抠秃了还想不到办法的时候,有个人跪在官府门口,改变了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