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又恢复了安静。

    凉清韵没有跟着方萍离开，而是走到陆生面前来，有些委屈，也有些无奈，歉意道：“陆督军，真的很是抱歉。我母亲了那样的话，希望你不要见谅。”

    陆生神色如常，道：“我见不见谅倒真的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姨太觉得若玖是个孩子，就可以随便做主了吗？希望，你可以将这句话带给你的母亲。让她好好掂量掂量。”

    凉清韵微微颔首，柔声答言：“是。”顿了下，她又道：“我就先告退了。”

    陆生没有话。

    凉清韵低头，微微皱了下眉，也没什么，便离开了。

    凉若玖被方萍的那句话气的不行，一声没有吭。陆生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怒气的凉若玖，言道：“凡事都要隐忍的。”

    凉若玖还是气不过，盯着陆生，质问道：“可是她那么话，就不怕闪了舌头吗？！”

    陆生看着凉若玖同自己置气的模样有些好笑，看了一会子，才言道：“凉夫人自不会像你一样这么的冲动。尽管方萍了那样的话，可再怎么，她都是你三姨太。你忍着，没什么岔子的。”

    无论她气多大，陆生总是这么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她都要气炸了，陆生还是眸色平淡，她撇过脸去，无奈道：“罢了，罢了！”

    陆生抬起胳膊来，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好是八点钟。陆生看着凉若玖气急败坏的模样，觉得他是没有了睡意，便问道：“时间尚早，带你出去溜一圈？”

    凉若玖一听，立马转过了头来，询问道：“哪里？”

    陆生问，“想去哪里？”

    凉若玖想了想，点了点下巴，眼睛一亮，问着陆生，“我还没有坐过你那威风凌凌的军车呢？能否坐着你的那军车带我出去？”

    陆生微微皱了下眉头，问，“你想去兜风？”

    “这个嘛，我想去，”凉若玖刚想，看着方叔在一旁守着，她便走近了陆生，垫起脚来，在他耳畔言道：“陆生，听那个东路新开了一个李家酒肆，我想过去。成不成？”

    陆生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凉若玖道：“这个嘛，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啦！”

    陆生笑笑，道：“走吧。”

    可陆生的话刚落，方叔便问道：“请问陆督军，是要去哪里？”

    陆生答言方叔，“这个方管家您就放心吧，我定然是不会将若玖带到哪里去的。”

    方叔虽心中疑问，但没有再问，只是言道：“陆督军可要将我家大姐早些送回来，不然明天就无心学习了。我家大姐，玩性大。”

    陆生点了点头，应声道：“方管家您放心便是，一定给你平平安安送回来。”

    方叔“嗯”了声，没在什么。

    凉若玖也算是松了口气，她本以为方叔不会让自己出去。还是这陆生的面子大啊！一开口，方叔就答应了。

    出了凉家后，门口就停着一辆军车，崭新崭新。陆生上了车，对凉若玖道：“上来吧。”

    “好的！”

    凉若玖一个箭步冲进了车内，十分满足。

    陆生淡笑了笑，问道：“这下子是否满足了？”

    凉若玖笑着答言：“满足了。”

    她肯定是满足的。

    以前经常看林婉柔坐着军车来学校，这心里头极其不是滋味的。现在她自己坐在这军车上，肯定是满足的。

    陆生言道：“满足就好。”

    他的声音分外浅，可凉若玖却是听了个清楚。她虽听的清楚，但没有什么。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凉若玖忽然问道：“陆生啊，我问你个事情啊。”

    陆生问，“什么？”

    凉若玖蹙着眉头，问道：“你知道我母亲是去了北平做什么？”

    陆生眉宇间黯淡了些，答言道：“办一些事情。”

    凉若玖又问道：“是去见了柳姐吗？”

    陆生顿了下，才回答道：“不是。是去见了沈老板。”

    凉若玖蹙着眉头，又问道：“沈老板？是谁？”

    陆生皱眉，问道：“你不知道沈老板？你父亲的故友？”

    凉若玖猛然心头一惊，直勾勾盯着陆生，问道：“你的是沈伯伯？母亲去见了沈伯伯？”

    陆生“嗯”了声，凉若玖也没有继续再问。可心里头却暗暗嘀咕着，母亲是去见了沈伯伯，那便是好事。

    陆生听着，没什么话。

    到了地方后，陆生将车停了下来，开车门，对凉若玖道：“下车了。”

    凉若玖忙点头，赶紧下了车来。

    凉若玖急急忙忙进了李家酒肆，先量了周围一圈，夸赞道：“这新开的就是不一样啊！”

    陆生后头才慢悠悠进来，那招呼的人一看是陆生，赶忙迎了上去，“陆督军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陆生看了一眼已经坐下的凉若玖，那店二立马会意，“原来是和这位姑娘一起来的。陆督军快请坐。”

    陆生“嗯”了声，便坐在了凉若玖对面。

    那店二过来问道：“不知陆督军今天喝什么？”

    陆生看着凉若玖，答言道：“问她吧。”

    “好嘞！”

    那店二忙来到凉若玖身边，问道：“姑娘，我们这里下酒菜就花生米，有腌黄瓜……酒有梅子酒，有……”

    那店二是报了一通酒名字，凉若玖愣是没听清楚。便言道：“来一盘花生米，先来上一坛梅子酒吧，温和些。”

    “好嘞！客官请稍等！”

    陆生看着凉若玖一副很娴熟的模样，微微挑了下眉，问道：“看来，你是常客？”

    凉若玖摇了摇头，答言道：“这是我第一次来。”

    陆生微皱眉头，又问，“那为什么会这么娴熟？”

    “出身于酿酒世家，不懂点酒怎么行呢？”凉若玖却是反问着陆生，眉宇之间似乎是多了些得意出来。

    陆生笑了笑，“凉夫人也总你不喜欢读书，老是喜欢往酒庄跑。现在这么一看，倒真的是了。”

    凉若玖埋了埋头，脸上一片飞红。

    被陆生这么，就是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生看凉若玖低着头，拿筷子敲了下凉若玖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被陆生这么一问，凉若玖赶紧抬起了头来，看着陆生，直摇头，“没没没，没怎么。”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陆生笑笑，道：“还是多把功夫花在功课上吧。这酒啊，你少喝点。”

    “嗯。”

    凉若玖虽口头上应着，可这心里头，却并非如此。

    “口是心非。”

    这个声音，不是陆生的。但怎么听起来这么的熟悉？她想了半会子，惊了一下，尹德？！凉若玖豁然抬头看着自己的眼前头，竟然真的是尹德！她赶紧起身来，一手抓着尹德胳膊就要往出走，却被陆生拦下，“既然来了，就坐吧。”

    凉若玖沉了沉，才松开了尹德的手。

    她心里头五味陈杂，看了一眼尹德，道：“你坐吧。”

    “多谢凉姐。”

    尹德摘下礼帽后，才坐了下来。

    他还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几日不见，这一次胡子是刮了个干干净净。这样的气氛，多有些尴尬。

    不知道该什么。

    凉若玖一直想着话题，就是不知道什么。她瞟了眼陆生，陆生的脸色还是照样如旧。他抬眸看了一眼凉若玖，没什么。看向尹德的时候，却开口道：“今天怎么来了绵州？还是，你一直就在绵州？”

    尹德答言：“一直就在绵州。”

    陆生又问，“在绵州做什么？”

    尹德还是从容答言：“办一些事情。”

    “办什么事情？”

    “家事。”

    “家事？什么家事？”

    “这个就不劳陆督军您费心了。”

    陆生没有再问。

    但凉若玖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审问着尹德一样。而尹德回答是在办家事，那是不是，就是关于他家人的事情？

    凉若玖心里头“咯噔”一下，估计十有八成是。

    她忙笑道：“来这里是喝酒的！陆督军啊，您就别像审问犯人一样审问尹德了，他可是个良民。”

    “良民？”

    听到这二字，陆生笑了下。

    尹德也言道：“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民。你也不是。”

    凉若玖就纳了闷了，直勾勾看着尹德，质问道：“为什么我也不是？”

    尹德笑了下，没话。

    凉若玖心中纳闷不已，一直追着问个不停。可尹德依旧是没有答言任何，凉若玖也没有再问。

    喝了几杯梅子酒后，凉若玖就醉了。

    不知道怎么就醉了。嘴里头还胡言乱语着，尹德戴上礼帽，看着陆生道：“我送回去不方便，就拜托你了。”

    陆生微微点了点头。

    他懒腰抱起凉若玖，对尹德道：“绵州这几天动荡的很，心着些吧。可千万别让人那些人的帽子扣在了你的头上。”

    “多谢你提醒，我知道。”尹德的回答分外漠然，陆生盯着尹德看了一会子，启唇道：“挂上了土匪那个名头，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人人得而诛之，尽管你并非心狠手辣，但有了这个名头，便是错。”

    尹德无话，前脚离开，陆生紧跟着后脚离开。

    “陆督军，您慢走啊！”店二一直看着陆生的军车消失，这才回到了酒肆里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