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救死
楚汉生整理好被踹倒的大门走进来,一眼看到了一跪一坐一躺的三个人。近前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躺在床上的孩子被揭开
了衣服,瘦弱的身躯上斑斑驳驳都是青紫伤痕,肋骨根根显现,真正对应了那句“身无三两肉”。此刻他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脸
上已然泛起了沉沉死气。
秦风颓然跪坐在地,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
楚汉生询问道:“爷,这孩子……”
君默宁身上也有伤,坐着并不好受,于是站起身道:“这是常年凌虐所致,这一路被追杀倒是没受什么伤,现在的情况是,他自
己不想活了。”
汉生再次看了看躺着的孩子,七八岁年纪,可能还要再大一点,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皮肤也白,若是健健康康的,倒不失为一
个灵秀的孩子。可惜了……
“爷,还能救吗?”汉生试探地问,他家爷的医术他是相信的,只是这两个人半夜闯入,身份不明,他家爷不一定愿意出手。他们
也曾在生死边缘辗转过,自然明白很多时候活着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这个孩子自己不愿意活。
秦风听得此问,也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君默宁。
君默宁倒是无所谓,他甚至还偏向于救这个孩子,有多久没有给朝廷添麻烦了?刑部的那些捕快们居然都不认识他君三少了?!
“救是能救……”君默宁看着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的秦风道,“只是我凭什么救他?”
秦风一愣,是啊,凭什么呢?他们还有什么呢?
“公子若能出手相救,秦风……秦风自今日起,侍奉公子左右,永世不离不叛!”秦风磕下头去,这是他唯一的筹码了。
君默宁和楚汉生相视一眼,倒是有些惊叹于这个叫秦风的年轻人对这个孩子的忠心。
秦风见他们没有拒绝,连磕三个头,喜道:“多谢主子!”
看着这个自自话把自己给卖了还异常开心的侍从,君默宁表示对他和那个孩子之间的故事还是有点兴趣的。他在床边坐下,身
后的伤传来钝钝的痛楚,这更加坚定了要和刑部作对的心思。
男孩依旧沉沉睡着,君默宁俯下身去却道:“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话,你听好,想死很简单,我马上就成全你,可不许反悔哦
。”
也不见如何动作,只是有一点银光闪过,男孩突然就睁大了眼睛拱起身子。
“句‘我不想死’我就给你取针。”君默宁站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开始在床上挣扎的男孩。
“啊……啊……哈……”男孩嘶声叫着,嗓音嘶哑,难听至极。甚至有好几次,他都试图闭上嘴巴,奈何身体里传出的陌生的痛楚
让他不得不出声。
“少爷……”秦风跪在一边,心痛得无以复加。他知道为什么在翻来覆去的痛楚中男孩依然不敢放肆大叫,因为曾经的记忆告诉他
,那样做了只会更痛。
剧烈的痛楚弥漫全身,他紧紧地抓着床单,的手上青筋暴突,手指都几乎折断。这不是他以前所受过的苦,挨过的痛,这就
是‘死’吗?原来真正的‘死去’是可以痛成这样!男孩绝望的脸上布满了汗水,是不是有人过可以‘不死’,可是,痛成这样,只有
死才能解脱吧……
君默宁都有些吃惊地看着辗转反侧的男孩突然放弃了所有挣扎,任自己平躺在床板上,睁大的眼睛渐渐散去了光芒,除了还紧紧
抓着的床单显示痛楚并没有消失,整个人一片死寂。
他怎么做到的?
“少爷!少爷!”秦风站起身扑在床上,声声呼唤,字字泣血,“少爷,您不能放弃,少爷!不能啊……”转而又跪地抓住君默宁的
衣摆,求恳道,“主子,您救救他,您救救他!求您,秦风的命不要了,主子,您救……”
“聒噪!”君默宁甩开秦风,顺手又种下一点寒芒,冷声道,“不怕死的人我见多了,能受我三针不求饶的本三少还没见过,受住我
三针,想死我给你个痛快!”
“啊!”话音未落,男孩终于一声惨呼冲破天际,在宁静深沉的夜里,刺入心肺。
天光乍现的时候,连君默宁都有一种心力交瘁的疲累感,看着床上的男孩沉沉睡着,也不太敢相信他居然熬到差点就种了第三根
银针。
早年横行京城的君三少曾经拿一个杀人如麻的死刑犯试过这种针刑,那个号称面对任何酷刑都不会屈服的大块头,也仅仅熬到第
三根银针种下的那一刻就招出了所有的一切。当然,自此之后,刑部的那帮人对君三少的敬佩、畏惧再次被硬生生提高了好几个
等级。
谁也想不到就在今晚,居然有一个未满十岁的‘好汉’,也生生熬过了两根?
君默宁一面慨叹江山代有才人出的同时,也好奇这个孩子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有如此绝望的死志。
楚汉生帮着秦风料理了伤口,自去服侍君默宁休息,熬药的时候还多熬了两盅。他和君默宁都来自异世,那个文明高度发达的年
代,人命是重中之重。即便是纵横东海的默军充满了杀戮的生活,也从来没有随意伤害和杀害普通人的事情。所以,面对这一对
半夜求救的主仆,楚汉生本能地给予了同情和帮助。
第二天早上,君默宁同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楚汉生一起去看情况。
一见他们进来,秦风忙从床沿上站起,端端正正地跪地叩头道:“奴才秦风,见过主子,见过楚爷。奴才……谢主子救了少爷,
从今日起,奴才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
君默宁不置可否地坐在床沿上给男孩把脉,发现除了虚弱,基本已经正常。
楚汉生在椅子上铺上了厚厚的棉毯,君默宁移步坐下,秦风挪动膝盖,朝他跪着。
秦风的年纪并不大,整理干净以后也是清清秀秀的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此刻低眉垂首地跪着,口口声声称自己‘奴才’,也没显
得太过于卑微和低贱。
“秦风是吧?”君默宁的语气并不善意,“真真好算计,昨夜听到我们轻轻松松忽悠了刑部的人,便想着怎么样才能留下来?把自己
卖了,又救了人,又有了落脚之地,这笔买卖当真合算。”
“主子……”秦风满脸惊骇。
“别忙着叫主子,”君默宁继续道,“先清楚你和他身份,三少爷我不做冤大头的。”
秦风惊骇莫名,从他进入这里以后所有的心思,被眼前的人一目了然。他不是对外事一无所知的少爷,在他刚刚进入王府当差的
时候,也听那些大人们谈论过,当今丞相的三公子——那个又聋又哑偏偏纨绔到极致的君默宁——的辉煌纨绔史。三年前,他也
曾挤在人群中看着那个被吊着却依然让人感觉到无与伦比的高贵气势的少年。
秦风甚至是有些羡慕的:这样轰轰烈烈地过一辈子,纵然短暂一些,也值吧。
“您……您真的是……君三少?”
“还有人敢冒充我?”君默宁为他的这点心思冷笑。
秦风自然感觉到对面的公子的耐心已然用尽,他在心中略作权衡,当即决定出一切。
“回公子,我家少爷名叫齐晗,是……是当今……二皇子。”秦风咬着牙出男孩的身份,他下的赌注太大,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齐慕霖的儿子?”君默宁有些吃惊,万没有料到三年没有掺和京城的纨绔yidang,皇帝的儿子居然都出道了,还玩儿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