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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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请过早安,齐晗整整齐齐地站在书桌前,君默宁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写了一夜的赈灾报告。

    一夜没睡,齐晗的精神有些恍惚,离开了一个多月,别院里清寂的环境让他的思绪有些控制不住的游离。最后,他的眼光定格在

    男子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十指上——就是这双手,当年牵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出那个似乎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但是后来,就只剩下无尽的捶楚了……

    齐晗内心恼恨自己的愚笨,如果自己再聪明一点,先生是不是会多喜欢自己一点?

    君默宁已经看完了,随后在整份报告的各个地方用红色的墨圈划批注,又在报告的最后留下了七八行字。

    又从头浏览了一遍,君默宁站起身,将这一份十几页的报告对折之后,开书柜上的第五个抽屉,平平整整地放了进去,最后,

    落锁。

    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夸赞。

    纵然,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经手了上千万两银子、数吨的物资、前前后后数百人,能有这样一份调理清晰的报告以及对这件事情

    衍伸出去的看法,足见眼光和远见。

    因为少年写道:“……物华江南,天宝之地,汪洋泽国,灾民遍野,哀哀嗷嗷,苦不堪言;自古文明发祥于河地,奈何水患频仍

    ,生民维艰,何千古不以治水为业耶?实治河疏浚,百年大计,非一朝一夕所能竟也……”

    这样的话显示出少年的眼光已经不再局限于这一次的赈灾和屯粮,他看到的是治河一事,河不治则水患生,年年灾年年害。而他

    亲身经历这一切,自然也知道,面对泱泱而至的大水,人力是多么渺和羸弱,所以,这是一件需要有人开始有人继承的事……

    君默宁的心里其实是满意的。

    “赈灾的事情先告一段落,”君默宁拿起另一张纸递给齐晗道,“最近收到的消息,天使堂有人假公济私凌虐幼童,你今天就去查一

    查,查清楚后自行处置,不用向我报备。”

    齐晗上前双手接过资料,恭敬道:“是,先生。”

    “伤还疼吗?”君默宁突然问。

    齐晗的脸霎时有些羞红,掩盖了昨日自己掌掴留下的痕迹,他回道:“不……不疼了……”

    君默宁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红瓶放在桌上,道:“回去再擦一次药,出门在外,脸面还是要的。且你师父至今没有消息

    传回来,你身后也该多注意。”

    齐晗脸上褪尽血色,身后的疼针刺一般弥漫全身。

    他还背着每日十藤的责罚!

    他自然知道红瓶里是什么药,强作镇定地拿起道“谢先生。”

    “我已经安排了莫鑫在京城悦来酒楼等你,你出门之后先去与他汇合;另外,出门在外时间算不准,我只要求你每日亥时前回来

    ,算是你师父回来之前的门禁,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齐晗躬身答应。

    君默宁挥挥手,“何时出门你自己安排,去上药吧。”

    齐晗应是,抬起站得发麻的双脚,离开书房。

    齐晗和莫鑫一连在暗中调差了三天,终于找齐了天使堂的总管李勤利用职务之便,克扣孩子们的口粮,贪墨公款;甚至还在管理

    孩子们的时候动用暴力,并威胁他们不得泄露的种种罪证。今日,就是将他绳之以法的时候。

    午后的阳光正盛,晒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可京城的大街上依然人流如织熙熙攘攘。一些由下人照看着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手中,都

    擎着一支或红色或绿色的各种色彩的冰棍——这是悦来酒楼在每年夏天的特制,价格昂贵,非常人能够消费。也只有家中有钱或

    是有权的少爷姐,才能够一快朵颐。

    齐晗二人穿过几乎是京城最热闹的主城区,绕过两三条街道之后,来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街上。只是此刻,向来安静的地方也不

    太安静了。

    “好!好!”“没想到家伙年龄不大,身手这么好!”“那大块头跟个孩子都不过,真是没用!”

    一声接一声的吆喝不断传来,齐晗和莫鑫相视一眼,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好!好!”“没想到家伙年龄不大,身手这么好!”“那大块头跟个孩子都不过,真是没用!”

    一声接一声的吆喝不断传来,齐晗和莫鑫相视一眼,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走近了看到,原来是一个穿着普通短褐的十三四的少年跟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正在对。汉子孔武有力四肢发达,却好似对武功

    一途不甚明了,只有乱拳死老师傅的庄稼把式。反观那个孩子,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闪转腾挪有模有样,在内行里手齐晗和莫

    鑫看来,这一场架不是大人欺负孩子,反倒是这个少年在戏耍那个汉子。

    人群堵住了前路,本不想看热闹的齐晗和莫鑫也只能略作旁观。

    之间那少年一把接住汉子伸出的拳头,顺势一拉,整个人腾跃而起,一个靠背翻越到汉子另外一侧,右脚顺势一勾,被揪住了右

    手的汉子重心不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哪里来的野子,敢动爷?!你也不去问问,爷什么来头?”汉子被制,却还在骂骂咧咧地道。

    齐晗二人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这个汉子正是天使堂的总管李勤。

    那少年手下用力,狠狠一扯,成功地让李勤惨嚎一声。他五官端正,眉清目秀,难得的是如此的年纪一身英气,正气凛然。虽

    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是周身的气度在明眼人眼中是掩盖不住的。

    他冷笑着道:“哼!你是谁?你不就是天使堂的李勤么?!这块玉佩哪里来的?飞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什么飞?这块玉明明是我捡来的,你凭什么是你的?天使堂吓不住你,恭王府够不够吓死你!”平日里他是笑容可掬的憨厚

    样子,谁料今日被一个少年激出了本性,蛮横、贪婪、人嘴脸,面对旁观的路人,不禁色厉内荏。

    而他嘴里的恭王府,正是当今九王爷齐慕霄的封邸。

    人群中,一个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的青年男子皱了皱眉。怀里的孩子倒是无忧无忧,白白嫩嫩的团子粉雕玉琢一般,嘟着嘴

    一心一意地玩着手里的玩具。旁边一个路人的孩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一个五颜六色的正方体,分成无数个正方

    体,旋来转去,不同的颜色渐渐出现在同一平面上。

    另一边,少年还在不断地逼问李勤那个名叫“飞”的孩子的下落,全然不在意李勤口中的恭王府,逼问过程中,透露出飞曾经

    向他描述过的,李勤在天使堂里作威作福,还威胁孩子们以及其他仆佣的具体情节。

    李勤手脚被制,眼看着自己的斑斑劣迹被亮明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不禁目露凶光,突然猛一发力,骤然挣脱少年的钳制,右手从

    腰间一摸,一道凌厉的光芒飞掣而出,直逼少年颈间而去!

    变化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少年显然没有预料到人心险恶至此,他因为惯性跌退了两步,随后便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劈过的光亮。

    周围的看客们也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哪里能想到这样一场闹剧一样的斗,竟然演变至此?

    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突然,又一道银光闪过,堪堪偏了即将击中少年颈项的银光,继而一个白衣人影疏忽而至,伸手一翻一抓,李勤手里的东西已

    经落在人影手中;他又题出一脚,李勤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五步开外,而那道凌厉的银光顺着惯性狠厉地劈在石板面的地面上,

    火星四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番外二:三少成名第一战

    (二)

    大家笑得更加开心,他们真正天真也罢,明白阿九真正身份也罢,嘲笑了他,没有人会在意。谁会去替他出头,去提醒朝上那

    位,你还有个傻傻的儿子,看到有脏污飞过来都不知道躲!

    君默宁替这个长了他五岁,心智却停留在三岁的九皇子擦拭污渍,平静的面容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可是,有人不买账的。

    阿九是他们院正府的人,她可以欺负可以嘲笑,还可以用他做御用手,可是,别人不可以。

    不可一世的王家子王源,更不可以!

    “王源!”霍家大姐顿时撕开伪善矜持的假面具,露出真面目,身边的霍半夏连退三步,心中开始为王家子祈祷。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兵部尚书家的儿子王源,他不知道自己早已被霍家大姐忍冬惦记,今日却傻傻地撞在枪口上。冥冥之中

    ,也许真的有有一股力量在操纵着什么吧。

    九岁的王源看到霍忍冬俏脸寒霜地盯着自己,连名带姓的语气着实不善。

    “干嘛?”九岁就表现出纨绔本性的王源站起身,别过脖子挑衅。

    霍忍冬嗓门绝对只高不低:“你还有脸问!看看你做的好事,阿九的衣服全让你弄脏了。你赔!”

    王源听到霍忍冬的称呼,新奇道:“阿九!这名字好!弄脏了又怎么样,你院正府又不是买不起!还是你霍忍冬嚣张跋扈,连买

    件衣服都不愿意!”

    这话明显裹挟着私怨,其他人纷纷猜测他们之间如何结怨。

    “哼!”一向不输人也不输阵的霍大姐人气势大,“买不买得起是我院正府的事,你王源犯的错,你不承担谁承担!”

    王源哈哈一笑,“承担?我没追究他大个子挡着我的泥球飞过,你霍大姐倒是咄咄逼人起来。再者,这傻九自己还没什么

    ,你倒咋呼开了!”

    霍忍冬气得俏脸寒霜,正要反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臂。霍大姐刚刚想要反身回骂,却看到拉他的人正是君默宁,他沉静地

    朝她摇摇头,旁边还有咧着大嘴傻笑的阿九。

    霍忍冬忍得心肝疼,却也平静下来,没有算再吵下去。他们二人的世界,总是安静而和谐的。

    “好一对天残地缺,果然心有灵犀!”王源不知死活的声音凉凉地传来。

    “砰!”话音未落,早已听不下去的君寒一拳在王源脸上!

    王源怎肯干休!二人立刻扭在一起。

    身边的孩子们反而愣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都是蜜罐里喊着金钥匙长成的花朵,平日里在家一言九鼎,如何见过这等厮

    ,一时居然无人上去劝解。

    洪太师家的洪钰更是被吓得哭了起来。

    君宇忙着安抚洪钰,又要去劝架,捉襟见肘无法应付。君寒和君宇二人已紧紧扭在一起,而且渐渐移动到了湖边。

    另一边,君默宁还在给齐慕霄擦拭脸孔,神态平静安详,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

    齐慕霄憨笑着,“三弟弟,擦干净,不疼不疼。”

    “二弟!”“二哥哥!”

    惊呼声传来,湖边的几个孩子恍若惊鸟扑腾乱飞,却无一人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着君寒和王源一个失足,双双滚进了湖中。微

    波粼粼一片温驯的湖泊瞬间变成了吞噬生命的凶兽!

    “半夏,快去叫人!”

    君宇当机立断,霍半夏从吓傻状态回过神来,手已经被霍忍冬牵住,姐弟二人飞快地跑向琅嬛阁。

    湖水中,垂死的王源紧紧地抓住君寒的身体,仿佛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借踩着它的机会得一口喘息。

    君寒被王源扯着衣服,不谙水性的少年只做无谓挣扎,很快便觉周围全是黑暗,力气也渐渐被寒冷的湖水侵蚀。

    君宇心神俱丧,奈何他们兄弟都是旱鸭子,从未接触过水!

    可是……

    正在君宇算跳入水中,一个的人影已经擦着他跃入湖水,动作快捷,干净利落。

    君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跳下去的居然是自己又聋又哑的三弟!

    番外二:三少成名第一战

    (三)

    君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跳下去的居然是自己又聋又哑的三弟!

    “宁儿!”君宇眦目欲裂,再顾不得其他,也要纵身跳入湖中救人。却在此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

    “阿九!放手!”君宇寒声道,他可以死,君寒可以死,君默宁不可以!

    阿九齐慕霄除了君默宁的话谁也不搭理,见着着急的宇弟弟,也只是憨笑,手中却没有放松分毫。

    “阿九!”君宇绝望呼喊。

    另一边,奔跑的霍半夏突然被脚下一扭,整个人向前扑去,连带前面的姐姐一起扑倒。霍忍冬痛得闷哼一声,只觉整个胸膛被狠

    狠撞到地上,连气都喘不上来!

    “姐姐!姐姐!你别吓我……姐姐!”霍半夏忍着脚上传来的剧痛,爬起来摇一倒下就声息全无的姐姐。

    霍忍冬好不容易喘上气,一把推开弟弟,嘶吼道:“快去叫人!快去!”

    霍半夏从来听姐姐的,也知道事情轻重,只是脚下实在疼得厉害,站起身,几乎是半拖半跳着朝琅嬛阁跑去。

    湖水中,已经没有动静。

    君宇依旧被阿九紧紧抱在双臂间,动不了分毫,少年心如死灰,泪如泉涌。

    令所有人担心的君默宁此刻如游鱼一般在水中寻找君寒身影,湖水依旧寒凉,但内功成的他自然不会受到影响。

    不远处,君寒已经没有动静,王源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轻轻挣扎着。

    君默宁恨极,从来不是自诩良善之人,自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前生可以毁家灭亲,今生倍加珍惜的这些人,岂容他人伤害!

    王源慌乱中似乎看到一个人影靠近,求生的本能让他精神一振,却在以为是救星前来的刹那看到一双灿若星辰冷如寒霜的眼。

    那双眼的主人滑动湖水,靠近再靠近,尔后他一把揽住君寒,正待王源伸手待援,却转身一脚正中王源胸腹!

    王源瞬间窒息,再喘息便吸入大口大口的湖水!

    而这一脚之力,君默宁顺势将君寒带出湖面,手脚并用地游到湖边。

    泪眼朦胧心中绝望的君宇突然看到冒头的两个人,自觉浑身力气回到身上,此时,齐景霄也放松了禁锢,二人共同将昏厥的君寒

    和一身湿透的君默宁拉出未名湖。

    早在水中,君默宁就把手按在君寒腹上,暖暖的内力顺着筋脉调理着错乱的呼吸,来到岸上之后,君寒噗噗地吐出了几口湖水

    ,人也渐渐清醒过来。

    君宇瘫坐在地上,齐慕霄也只是坐着傻笑。突然,刑部尚书的儿子曹博书喊道:“王源!王源还在水里!”

    君宇冷静下来,抓着君默宁的手,疾声道:“三弟!王源,救王源!”慌乱之中,他甚至忘记了他的弟弟生来聋哑。

    君默宁听到了君宇的呼喊,却只当没听到。湖面早已平静无波,王源应该已经没有呼吸,更何况,自己还赏了他那一脚!

    喧闹声传来,寰天里的众人终于得到消息冲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是王源的父亲王化成。霍竹轩一把抱起依旧躺在地上的女儿

    ,心疼得不行,却也顾不上诊治,只是抱着一起去往湖边。

    “三弟!”君宇见君默宁没有动作,失声道,“救王源,王源死了,你二哥要陪葬!”

    君默宁倏然转首,盯着君宇惊恐的双眼,顿时会意,王源和君寒架,王源死了,王化成不会放过君寒。

    脚步声已近,在君子渊瞠目结舌中,十岁的君默宁再一次纵身跃入湖中,不过几个呼吸,就带着王源浮出水面。

    番外二:三少成名第一战

    (五)

    书院有自备的简单药房,霍竹轩替王源诊治之后,当即派人抓药煎服,送去了书院的客房休息。

    朴素却整洁的客房里,起死回生的王源眼神呆滞,神情惊恐。众人当他是经历了生死尚未恢复,却怎么知道他心中难以诉诸于口

    的恐惧。在水底,他看到的那个毫无情感的冷酷眼神和毅然要他性命的那一脚……

    水中好黑,好冷!王源在被子里蜷起了身子,索索发抖。那一脚,没有痛苦,却在瞬间让他知道什么叫“死”!吸入的湖水刀一样

    流进身体,七孔刺痛,肝肠寸断!

    黑,无边无际的黑……

    后来,他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呼唤,可是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

    意识正在消失,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正在这时,一股利箭一样的气息突然刺入他的身体,毫不留情地肆虐流窜,瞬间的非人剧

    痛居然让他再次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连无边的黑暗都被吓退。

    一道阳光照入眼帘,那么刺眼。王源把整个身体埋进被子,此刻的黑暗让他觉得安全。阳光的前面,还是那双眼,背着光明,冷

    酷如霜。

    没有人比王源更清楚所发生的一切,可是,他不敢一个字,包括对他的父亲,因为当他被踩第二脚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在场!

    琅嬛阁,寰天。

    众人依旧分君臣落座,原本在未名湖畔嬉戏的孩子们,除了被送去就诊休息的王源之外,也都站到了各家长辈身边。

    这一场风波中的另一个主要参与者君寒直直地跪在门外,时近午后,温暖的春阳已经将他的衣服头发晾干,只是未经理皱皱巴

    巴的,头发也散乱。左边脸上五指清晰,嘴角肿胀,这是君子渊的杰作;脖子里,一道紫色的淤痕赫然在目!

    君寒双手平举,托着一块寸许宽,尺许长的乌木戒尺,尺面光洁呈暗黑色,纵然春日温暖,也似乎不敌尺上传来的幽冷清光。

    跪了太久,举了太久,君寒双臂早已不堪酸痛,黾勉举着,也不过是那份倔强和不知将会受到如何惩罚的恐惧。

    到底,他还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经历一场生死,还要面对所有人的苛责。

    站在大厅门口离君寒只有一条门槛之隔的君默宁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太早治好了他,此刻,他应该舒舒服服地躺着休息,跟那个该

    死的王源一样!

    大厅中央,君宇已经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始末叙述完毕,自己的三弟先遭侮辱,二弟此刻又身遭重罚,十三岁的丞相长子无一句求

    情之语,甚至言语平静,却是谁都能看出眼神间隐忍的悲愤。丞相府家教森严,不骄不躁不愠不怒,怒目金刚也作低眉菩萨,可

    是自家兄弟受了欺负,身为兄长怎能袖手?!

    事情始末得丝毫不差,连一个细节一个动作都没有遗漏,却着实无一句夸大其词。落水风波,罪不在君寒一人。此刻,王源在

    房中休息,而自家兄弟却在门外是受苦,凭什么!

    听完君宇的叙述,作为皇帝股肱之臣左膀右臂的老太师洪成泰一脸威严地问道:“你们都亲眼目睹了这件事,君大公子所,可

    是实情?”

    众孩子瑟缩着,噤若寒蝉。

    “宇哥哥所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番外二:三少成名第一战

    (六)

    清脆脆的声音源自于在场唯一一个女孩:霍忍冬。

    齐风云一脸慈和,像一个邻家老爷爷,“你是忍冬吧?”

    霍忍冬不理睬自己老爹使来的眼色,因为摔了那一跤岔了气之后的脸色也依旧苍白,她转头看了一眼神情平静无波、衣着同样狼

    狈的三哥哥。他依然双目低垂,沉浸于他安静的世界,但是他被傻傻笑着的阿九握着的手,却握着拳!

    八岁的女孩霍忍冬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站到君宇身边,口齿清楚,神情坦荡:“您是皇帝伯伯?我是太医院院正霍本草的孙女儿

    霍忍冬,我可以证明,我宇哥哥所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王源失手把一块烂泥砸在阿九身上,我先跟他吵的。要不是后来他骂

    我三哥哥‘天残地缺’,我寒哥哥不会跟他架!皇帝伯伯,若是忍冬有错,您和爹重重罚我,可现在,凭什么两个架的人,王

    源在房里休息,我寒哥哥却要跪在外面?”

    女孩儿清洌洌的声音如泉水叮咚,的人儿抬头挺胸,目光坦然,问的是皇帝伯伯,掌握天下权的九五之尊,为何同事不同罚

    ?

    齐风云饶有兴趣地听着,丝毫不因自己被质问而气恼。

    “忍冬,不是皇帝伯伯要罚你寒哥哥,是你君伯伯要罚。”

    霍忍冬回头,看向可怜的寒哥哥,不明白为什么王源的爹可以为了王源掐死寒哥哥,寒哥哥的爹却不但不帮她还要罚他?他一定

    很难受!

    一直平静的君默宁突然抬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迈步朝门外走去。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但是齐风云不动,便没人会动。

    “爹,救我!”

    隔了一盏茶功夫,突然传来本该在房中休息的王源虚弱的呼唤。王化成像被烧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冲向门口。

    傻傻的阿九一看见他,快速跑到门边,双手抱在胸前狠狠地撞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王化成战场上滚过多年的身躯居然被干脆利落地撞到在地上!而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如青山矗立一般巍然不动

    ,这份力气,连久经战场的齐风云都为之侧目。

    只可惜了……

    王化成顾不得跌倒在地的狼狈,赶忙站起身,恰恰看到自己刚刚被救回来惊魂初定的儿子,颤抖如筛糠地跪在君寒旁边。

    他的“救命恩人”君默宁握住君寒手中的戒尺,轻轻一压,强弩之末的君寒双手颓然落下,身体前倾几乎跌倒。

    大堂中的君宇倒吸一口凉气,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这个神秘的弟弟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看到君寒终于可以暂时摆脱折磨,他又重

    重吐出了心中的无限担忧。

    君默宁拿着戒尺走到王源身前,递过了戒尺,颤抖的王源抬头惊惧地看着比他还一岁的男孩儿,胆战心惊地接过戒尺。冰冷的

    戒尺比想象中重很多。

    君默宁回过头来,远远地看着不动如山的皇帝陛下,灿烂一笑。

    像一个做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的孩子,等着长辈们夸奖和他爱吃的零食,单纯到明净,如此刻外面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的长空。

    番外二:三少成名第一战

    (七)

    连霍忍冬都没有见过君默宁如此灿烂的笑容,像终年冰封的雪山突然迎来一缕,在明媚春光的背景下,无比温暖。

    可是在王化成看来,这个笑容却比恶魔还要可怕可恶。

    “源儿!君丞相,你儿子到底要干什么?我儿子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王化成再次冲向门外,却依然被齐景霄的大个子挡在身前

    。

    君子渊只是坐在皇帝下首的第一个座位上,清茶浅啜。听得王化成气急败坏的质问,揽揆十数年的中年丞相放下茶盏,语气冷冷

    的,“犬子做错事受各方责难君某都管不了,令郎的事自然也轮不到君某过问。”

    他和齐风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会看不出王化成掐着君寒的位置太过于偏上,除了能造成痛苦之外,短时间之内根本要不了

    命。齐风云没动,同样看得出来的他自然不会动,连带平时最疼爱几个孩子的霍竹轩都没有冲将出来,除了理解他王化成的丧子

    之痛,也是看得出他并没有真正失去理智。

    但是!儿子是他君子渊的!他不心疼吗!

    王化成看着君子渊那张不动如山的脸,气得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一边的阿九为自己的“功绩”颇感自豪,傻傻笑着看向一边笑得灿烂的三弟弟君默宁,君默宁伸出右手大拇指,握拳示意。

    阿九笑得连铜铃似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缝,也回应了一根大拇指。

    一边的霍忍冬与他们早有默契,看到这兄弟二人的作为,知道就是要和眼前这位差点掐死寒哥哥的大人作对。看到她一向崇敬的

    君伯伯没有帮着对手,大姐顿时战力升级,直接对上了战场上杀过人朝堂上过滚的尚书:“我寒哥哥也差点被你掐死!而且

    ,要不是我三哥哥,王源怎么会活过来?”

    书院的院正殷若虚饶有兴致地坐在齐风云下首、君子渊的对面看着,心中着实觉得,这三个孩子在一起已经无敌了。

    一目了然,君丞相家这位又聋又哑的三公子是其中的灵魂人物,那个叫阿九的傻大个儿负责动手,那位院正府的看起来也绝不不

    是笑不露齿的淑女的霍忍冬负责动口。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场面。

    难得的是,阿九和霍忍冬能够完全理解君三公子的无声之意,三人默契非常人能够理解。

    皇帝面前,王化成始终不敢太过放肆,虽然他现在真的很想很想掐死眼前的几个毛孩子!

    “皇上……”

    齐风云终于被抬到前台,王化成惹不起的是他的傻儿子阿九,这事还真的只有自己出面。

    齐风云呵呵笑道:“忍冬,听话,到你爹身边去。”语气平和,神情更是慈祥。

    霍竹轩配合地站起身,就要上前带走自己家女儿。

    霍忍冬看一眼君默宁,退回阿九身边,玲珑的个子更显得娇,“皇帝伯伯,爹,是我跟王源吵架在先,这件事我也是当事人,

    没解决之前,忍冬绝不退缩!”

    “姐姐……”一旁的霍半夏弱弱地呼唤,他被姐姐的强硬吓到了。

    霍忍冬劈头就骂:“霍半夏你闭嘴!要不是你摔跤把我扑倒,怎么会让寒哥哥和王源在水里呆这么久?三哥哥会水,救了人却没

    有一个人夸奖他!王源和寒哥哥架,双双落水,凭什么一个受罚一个休息?三哥哥做得对,要罚就一块儿罚!我先和王源吵架

    的,先罚我!”

    霍半夏被骂的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出声。

    霍忍冬气势十足,半点不弱于武力值超标的阿九。

    一边的君默宁再次竖起大拇指,阿九紧随其后,对着霍忍冬。

    “放肆!”君丞相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霍忍冬也好,阿九也罢,根本就是以自己的儿子马首是瞻。而这几个人在一起,无视一

    切横冲直撞。

    君子渊起身出门,夺过王源手中的戒尺,顺势要扶他起来。

    王源本就又惊又怕,有人解救自然是求之不得,顺着君子渊的搀扶刚要起来,偷眼抬头,迎上的居然还是那个冰冷得如同地狱的

    眼神!王源心神俱丧,挣脱君子渊搀扶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再不顾得什么,哭喊道:“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敢了,爹

    ,救我,我不敢了,不敢……呜呜……”

    “源儿!”王化成有机会冲到门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几经生死的儿子!

    君子渊猛然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也正向自己看来,那一双眼,沉静冷漠毫无情感,似在责怪自己不为君寒做主,又似乎完

    全不在乎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切都有他这个弟弟出头。君子渊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默宁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在今

    日之前,他甚至安静驯良得如同春日的碧水,静静流淌毫无危险,怎的突然就掀起惊涛骇浪?

    他无声的掌控着什么,连他这个一国丞相的父亲也不在他眼中。便如……现在的王源……

    谁要杀他?谁会杀他?谁杀过他?

    众人沉默,唯独剩下王源凄切的哭声。

    “好了,”齐风云终于发话,“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琅嬛书院的开学典礼,谁料发生这样的事情。忍冬得也对,孩子之间的闹

    本就是事情,忍冬、王源、君寒都不想真正伤害谁的性命。朕做主了,不追究任何人。君丞相,公子救人有功又护兄心切,

    就当是给他个奖励,不要再为难君寒了;王尚书,王源受了惊吓,带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孩子嘛,过一阵子就忘了。”

    一锤定音。

    在场的无论谁也没有意见。

    本来嘛,谁也有错,偏偏谁都无心,又都是孩子。

    殷若虚心中情绪莫名,早为什么不这话,等孩子们连同丞相、尚书表演够了,再出来圆场,他到底想看什么?帝王心术高深

    莫测。

    君子渊、王化成躬身遵旨。

    一场比开学典礼精彩百倍的华丽丽的表演,君默宁从此走入了很多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