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成擒
在齐晗所受的教育里,从来就没有此类的抗争一,不要他那个其实没什么耐心的先生,便是在师父面前,他也不敢有什么倔
强之心。唯一一次想坚持给师父洗个脚,事后也因为动机不纯而被先生的藤条抽得死去活来。
当然,无数次的事实证明,听他们二位的,实在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以,此刻对于齐昀的这个举动,齐晗既无奈又生气:这根本就是最没有意义的做法。齐晗安顿好闹了一阵又受了惊吓的齐暄,
带着情绪去给他煎药,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
秋雨如愁,雨丝朦胧飘飞,看着似乎连伞不不用,可也经不起无孔不入的凉意。多少年来,齐昀何曾受过此等责罚?膝下的硬
石板好像一把把钝刀在割自己的膝盖,痛楚蔓延到腿大腿乃至全身!
他狼狈地跪在雨里,心里的委屈比这秋雨还要铺天盖地。他不怪齐暄,他看见自己往药里放东西,而他的药里恰恰有毒,这件事
情遇到谁都不会有第二种想法,纵然,谁也找不出任何的动机;他想的是齐晗……
他从齐暄口中得知,那次他们去恭王府救人,君哥哥竟然是被了三十鞭子之后才出门的!而且,事后他还被他的先生重重责罚
了!虽然齐暄死也不肯出君哥哥的先生是谁,但是能够教出像他这样的弟子的人,定然也是惊才绝艳的大智者吧。他的重责
,君哥哥得吃多少苦才能抗下来!可是在自己面前,他只字未曾提过!
所以,他愧疚,更仰慕。他不允许自己在齐晗面前有一点点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可是,如今……他居然背起了下药毒害别人的罪名!
不!他背不起!也不能背!
齐晗再一次拿着煎好的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被雨水得浑身湿透的少年摇摇晃晃地跪着,一把雨伞被扔在一边,那个名叫阿火
的侍卫站在身侧。
只一眼,他就看明白了,刚刚压下去的怒意也再次升腾起来。
齐昀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脚,眼前的雨丝停了,他抬头看到油纸伞下带着怒意的脸。
“我让你回去,听不懂吗?”
齐昀怔怔的,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脱口而出:“君哥哥……您信我……”
一句话就撞破了齐晗并不坚固的心房,他心痛加自责,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孩子!他不是没有感受到齐昀对自己的亲近之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齐晗竟然会如此狠心地去将他拒之门外,去伤害他一片拳拳之心?!
齐晗的怒意如沸汤沃雪一般倏忽不见,他弯腰搀扶齐昀道:“别跪着了,淋了雨也要生病,去屋里换身衣服,早些回去吧……”
手上有阻力,齐昀拽着他的手臂,一个多时辰以来积累的眼泪滑下脸颊,和满脸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君哥哥,您信昀儿了!”
齐晗定了定,道:“你和暄儿各执一词,信了你便不能信他……”
齐昀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
“事情已然发生,”齐晗继续道,“即便是要还你清白,你也应该给我时间。”
齐昀心里也清楚,这是最好的做法,可是君哥哥没有在第一时间信他,他依然觉得伤心。
齐昀这一走就是好几天,齐暄的病却依然时好时坏不见起色。齐晗索性住在王府就近照顾,这一来一去也和王府诸人熟了。
秋日的午后,齐晗和王府的老管家齐叔坐在厨房外的回廊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年过半百的老齐叔还是齐慕霄开府之后霍本
草派来的,一晃已经十几年过去了。老人初初还有些敬畏这个气质卓尔的少年公子,谁知道他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一老一少聊着
聊着,几乎成了忘年之交。
“齐叔,这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您一手理的,您都可以如数家珍吧?”齐晗指着秋日花圃里一丛绽放的各色秋菊问道,旁边,有
一个年纪轻轻的厮正在理一圈篱笆。
“可不是嘛,”齐叔爽朗地笑道,“都比老头的儿子还的子,出来做事也不容易,能看护一些就看护一些,这府里主子少,是个
多难得的清净地。六,别弄那篱笆了,去,看看少爷的药好了没!”
齐叔着吩咐那个名叫六的厮,六朝坐在廊下的一老一少看来,青涩的脸上憨憨笑着,他答应一声,放下手里一株开了花
的墨菊倚在篱笆边上,准备看好了药再来理。
“齐叔,”齐晗也含笑道,“午后去睡会儿吧,府里也没什么事,药好了我去看着暄儿喝。”
齐叔看了看这个沉稳的少年,拍着大腿笑出了声,“是啊,老了老了,腿脚不好,老头子去睡会儿去。”
齐晗没有起身,倚靠在竹椅背上,笑意浅淡,在浓郁的秋色里,如山间的月色清泉。
齐叔走了以后不久,那个名叫六的厮也看完了药出来,没有看到齐叔,他腼腆地朝年轻公子点头施礼,继续朝花圃走去。
“六,”齐晗转过头,少年脸上有明媚的笑意,“在暄少爷的药里加好药了?”
名叫六的厮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不解道:“君公子您什么,的不懂。”
齐晗嘴角微扬,“你不懂不要紧,我只想要你知道,六……对秋菊过敏……”
“六”脸色大变,猛然一转身,四周突然出现一群整齐划一的黑衣军士,长刀霍霍威风凛凛!齐晗起身左手一挥,军士们瞬间呈
扇子形排开,堵死了“六”所有的后路。
六脸色郑重,此刻的他手无寸铁,颇有任人宰割的架势。“呵呵,”他色厉内荏地冷笑道,“君公子还真是看得起的。”
齐晗站在台阶上,少年身材颀长气韵卓然,“家师教过,能用狮子搏兔的时候不用太劳累自己,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六”气绝,这风凉话比秋天的雨丝还凉。
这时,莫鑫从厨房里出来,回禀道:“少爷,暄少爷的药里果然有毒。”
齐晗脸色未变,抽出腰间软剑,问道:“是你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先罩麻袋你一顿再绑起来?”对于他源叔叔的至理名言,齐
晗心眼儿里觉得很有气势。
“六”突然笑起来,不出的张狂蔑视,“你以为你赢了?先看看你后面吧!”
齐晗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堪堪看到另一个王府厮扮的中年人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匕首正架在齐昀的脖子上!
刀下的少年看到齐晗转过身来,羞愧、后悔之情充满了双眼,他全身被制,此刻被用来威胁齐晗,他满腹屈辱,却独独没有委屈
。
“把剑都……”男子话音未完,齐晗手里的长剑已经如一泓秋水激射而出,险险擦过他的脸颊,然后“哚”一声定在回廊的廊柱之上
。男子微微晃动脑袋,避开锋芒。
“杀了他!”齐晗头也不回地冷声吩咐,于此同时,一枚细弱银光再次出手,这次的目标竟然是齐晗的项颈!
莫鑫与齐晗早就心有灵犀配合默契,他一听到命令,即刻挥手上前,王府侍卫久经沙场,对于“杀”字的反应近乎本能的敏锐。
这一切的变化实在太快,仆装的男子没有想到回廊下这个看似清清淡淡的少年公子居然如此杀伐决断!他一语未竟已变化陡生,
银光激射而来,只有身处锋芒之下的他清晰地感知到毫厘千里之差——银光所及,是他的脖子!
他不得不闪身避开,而如此短暂瞬间之内,他无法对手里好不容易捕获的人质造成任何伤害!
一切都是来冗长,其实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当齐晗身后的斗之声响起,他的作为钱币的暗器也已经触及对方的咽喉,他快如利剑欺身而上,右手推开齐昀至斗圈外的同
时,双脚腾空而起,一时之间,残影如飞!
后来的男子全无招架之力,只听“砰砰”之声声声入耳,胸前遭受重击;又听“砰”一声巨响,后背也撞在一根廊柱上。
腹背受敌之下,男子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跌在地上翻滚。
“留活口。”
确定齐昀安全,敌人也失去招架之力,齐晗再次吩咐完全是在群殴环节的莫鑫和王府侍卫。同时,他自己快步走到男子面前,一
巴掌卸去他的下颌;再出手如电,断开了他所有能活动的关节!
却在此时,传来侍卫们的惊呼!
原来,那个名叫“六”的厮,终于还是趁着空隙,服下早已藏好的毒药,自尽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