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醒来
君三端正地跪在书房里,君宇沉静地站在回廊外。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君默宁过去常来这个书房上蹿下跳,却从来没有在这里挨过。那些招摇过市的岁月里,哥哥向来是用来背黑锅、求情和上药的
人,谁知道如今竟成了父亲之外最能管束自己的人。无怪乎晗儿每次见到大师伯就畏惧如虎,兄长风仪日盛,越发令人敬服。
八年时光,每一个人都在成长着。
君宇没有让弟弟久候,手执着百年老藤制作的藤条,与他擦身而过。
“我记得五年前,你为了救晗儿私自出了别院,我也罚过你。”君宇印象深刻,那一次,他知道了齐晗的真实身份;也是那一次,
他罚了弟弟近百藤杖,臀腿几乎血肉模糊;还是那一次,他回家之后熬着父亲如同刑讯一般的家法,生死辗转才保住了别院的秘
密。
君默宁没有抬头,道:“是,都是宁儿的错。”
“你还记得,当初罚了多少?”
君默宁抬头道:“哥哥判了藤杖六十,宁儿自伤犯了规矩,最后挨了九十一下……”顿了顿,他继续道,“回家之后爹爹问话,哥
哥前前后后挨了一百三十二下……”
君宇有些揪心。
“同样的错,一点长进都没有,”君宇强作严肃道,“上次罚你六十,这次还是六十,爹的,哪里犯错哪里就该承担后果!除去鞋
袜,撩起裤管,脚心朝上,趴到榻上去。”
君三看着他哥哥,傻眼。
君宇大哥可不知道他弟弟心里正在奔跑着大宛名驹,他用藤条点点书房墙边的罗汉床,示意。
君三无奈照做。
君宇并不赘言,待他趴伏安定之后收起鞭落,干干脆脆就是一下抽在弟弟的一双腿上,百年老藤的凌厉瞬间带动皮下的血液急
急地想要挣破皮肤,一条泛紫的血檩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唔!”君默宁心中还在纠缠于这种受罚的方式,一时没有忍住,轻呼出声。他马上反应过来道,“宁儿知错,这下不算,劳兄长教
训。”
君宇并不言语,呼呼挥动家法,不一会儿,君默宁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上已都是密密的红色檩子。
君默宁熬得辛苦,兄长下手并不轻。父亲、兄长包括自己,从来都不会轻慢家法,只要手里执着诫鞭,就是要用疼痛让受诫的人
记住,这件事不被允许;若是做了,则需要付出代价。家法,教、责,不是羞辱,是警示。
三十下,在腿上。剩下三十,责在脚心。
君默宁只觉得一双脚被放进火里,燃烧着皮肉,钻心入骨的疼。这个量,这种力,他猜测着兄长多半又给他加了‘教不严’的罪名
。上次晗儿不心叫了一声‘齐慕霖’,不就被大哥罚了一夜的跪外加禁声三日?这一次,没道理不提的。
合该他们是同病相连的师徒!
君默宁一边想一边趴在罗汉床上喘气,却突然感到腿上凉凉的,是大哥在给自己上药。他马上阻止道:“哥,别上药了,是宁
儿的错……”
君宇轻轻拍了弟弟一下,成功引起他一阵痛呼,“完了不上药,哥哥哪里这么残暴,趴好,再动我再一轮!”
君三语塞了,良久才弱弱地道:“那……哥能不能回头给晗儿也上个药?”
君宇哪里想到他前脚了‘残暴’,后脚这个做人家先生的人就担了这个罪名!而当他真的去给齐晗上药而知道原来弟弟抽的也是
徒弟的脚心的时候,大师伯第一次扶额叹息!
真是天道昭昭,昭昭天道!
君子渊眼神定定的没有话,君默宁连忙细细地诊脉,发现的确没事,才放下心来。再看他爹的时候,发现君相的眼神已经有了
焦距,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惊讶、惊喜、惊恐的年轻人。
“爹,您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君默宁顾不得每踩一步都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楚,站起身弯着腰细看他爹的神色,然后他发现
,君相的眼神深邃如海。
君默宁心中一颤,直起腰站着,早先的灵动肆意洒脱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恭敬隐忍,如同他每年冬至日回家,明明倔强如斯
却丝毫不会反抗。
“爹,您受伤了……儿才出来的……”见君子渊不为所动,君默宁垂下眼睑继续道,“大哥替儿担保了留在家里……儿去看了……
阿木,大哥罚过孩儿了……爹,您别生气!”
对君子渊的沉默,君默宁是心慌的,这一次父亲心脉受损,他自问他冒不起一点儿风险,他直直跪下,道:“爹您别生气!孩
儿马上找大哥领板子,完了马上回去!”
君子渊略略转头,看着诚惶诚恐的儿子……
君默宁见父亲看着他不语,以为是默认了他的话,他叩首之后第三次道:“爹,您真的别生气,孩儿知道错了,以后不敢随便
跑了。多少让大哥定好不好?您千万……孩儿现在就找大哥领板子……”
语无伦次的君三面对父亲无声的目光失去了方寸,他站起来转身就走,却冷不防被一只虚弱但不可置疑的手握住了手臂……
君子渊定定地看着疑惑转身的儿子,这是他最苦命的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