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收徒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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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慕霖没有让君默宁多等,四天后,他就带着齐晗和齐昀到了相府。

    这几天来,他和君宇反复商量君默宁的策论中有关中州各方各面的革新之策,并召唤相关官员询问现状,发现竟然无一不严丝合

    缝!

    比如‘田策’一条提出:中州现状存在着土地兼并严重,大量土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但许多百姓却无地可种的矛盾局面;君默宁

    由此提出的意见是丈量全国现有土地,进行统一登记造册;若有百姓垦荒成功,也要将所开土地上报官府,官府会给予相关奖励

    。将现有土地安人头发放每人相关数量的“自留地”,在此基础上,百姓可以神情多余土地进行耕种,即为“租赁地”;而“自留地”

    和“租赁地”的上缴赋税也有所不同。

    当然,这中间还涉及到无数问题,比如原有的大地主的田地分配。

    没有一次革新是不损害任何一方利益的,但是君默宁提出的方法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他在策论中得清楚:

    “自古变法革新,非流血动荡不能收局,实不智也;所谓循序渐进,轻重可缓,中州社稷绵延千载,则盛世可期也……”

    这样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看到的是中州百年千年以后的局面,其目光之深远令齐慕霖无比动容。

    君默宁在他的策论中提出了‘人策’、‘田策’、‘军策’等十方面关乎国计民生的革新意见,乃至被齐慕霖和后来的中州朝廷称为‘君十

    策’。

    齐慕霖并非如齐风云一般有魄力,但是齐风云会选择他做继承人,自有其过人之处。他看到了这十策对于中州社稷无与伦比的好

    处,所以,他愿意放下皇帝之尊,去求教;也为了朝之深远计,去求学;更为了拳拳爱子之心,去求医。

    过府的一共有六人,齐慕霖带了近侍黄公公;齐晗带了秦风;而齐昀则带了刺杀案后回到他身边的阿火。

    君子渊得知齐慕霖的来意后,亲自带皇帝去到无音阁。

    君默宁在睡觉,他总是习惯躺在院子里的竹榻上睡觉;而在晏天楼新一年的事务全部上了正轨之后,楚汉生也回到了他的身边,

    此刻,他正在看一份无欺楼的新晋人员表。

    无音阁门户大开,众人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春日里无比宁静的画面。

    齐晗顿时有锥心之痛——本来,他也是画面中的人,这样的场景之下,他定是在一边做着看似永远做不完的功课;身体是累的,

    可是心却无比熨帖……

    听到动静的楚汉生抬头起身迎上前去,他知道是皇帝亲临,但是他穿着便服不是吗?大块头楚汉生故意视而不见,向君子渊略一

    施礼道:“相爷,爷刚睡下……”

    当然,他花了更多的自制力,不去看那个他疼惜了五年的少年!

    君子渊看了看躺在竹榻上的儿子,问道:“他的伤恢复得不好吗?”

    楚汉生忙道:“不是,相爷,都是皮外伤,已经无碍。爷……只是在别院习惯了……”

    君子渊顿了顿,道:“去叫他起吧,皇上有事相询。”

    楚汉生茫然地看了看丞相身边的中年男子,装傻充愣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一次,齐晗是自己走进来的,九截颤针暂时疏通了他全身的筋络,但是毕竟他遭受重创,一次两次并不能完全治愈;但是相对

    于前两个月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反观君默宁,在施针之后又挨了百下家法藤条,楚汉生他午睡是习惯,可也切切实实是精力受损之象。

    由此可见,“以命换命”的法,并不夸大。

    君默宁被唤醒之后,有一些愣神,而后才清醒过来随着楚汉生走进无音阁的会客厅,但脸上终究残留着春睡未醒的倦容。

    他没有行礼,只是站在那里,风姿雍容。

    君子渊没有提醒,齐慕霖也没有怪罪,齐晗垂首恭立,齐昀的一双眼珠子从进来就没有离开过他心心念念要拜师的君三少;今日

    的场景有异于往常,每个人身上都似乎透着古怪。

    “皇上,您找我……有事?”君默宁问道,“再过五日才是治病之日,您不用着急……”

    齐慕霖摆手道:“今日我来,不单为治病,默宁,你先坐下,我有事……相求……”他用的是‘我’和‘求’。

    君默宁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君子渊,随后在父亲一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后臀的伤被压迫之后还是有些疼痛,只是他并不放在心

    上罢了。

    “皇上请。”

    齐慕霖也看看君子渊,随后坦言道:“有两件事,默宁,一是求医,晗儿病了两个月,三月三你施针之后他竟然判若两人!所以

    ,我想请你尽力救治。我问过竹轩,他九截颤针极损医者精力……”

    “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不会因为有伤精力而见死不救,”君默宁趁着皇帝话的间隙断,语气并不强硬,却透着自信和骄傲,“

    此事当日我已应承,皇上自可安心。”

    齐慕霖点头道:“第二件事,是晗儿和昀儿兄弟,他们仰慕你的才能学识,一心想要拜你为师……”

    君默宁换了一个坐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随意散漫,他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满脸渴盼的少年身上细细大量,继而笑道:“皇上,

    您没跟他默宁这些年的‘光辉事迹’?四皇子跟我学什么?斗鸡走狗还是纵火烧山?”

    齐慕霖尚未接口,齐昀已经着急上前,齐晗拉都没拉住,“那些只是表象,君三少文武长安花传遍京城,父皇都赞誉有加的!还

    有替哥哥治病的医术……”

    “昀儿!”齐慕霖低喝。

    君默宁淡笑道:“我看你要学的不是文才武功医术,而是长辈话不插嘴的规矩!”

    那一瞬间的寂静,连皇帝都清晰地感觉到慵懒坐着的年轻人淡笑之中凌厉而威严的气势。

    齐晗默默地叹了口气。

    齐昀却是被的一愣,继而才知道自己犯了大忌,他跪下,朝着君默宁跪下,诚恳道:“齐昀知错,只是齐昀是真心要拜您为师

    的!今日父皇……不,爹爹不是用皇帝的身份来的,他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替我和哥哥求医求师的!”

    齐慕霖点头,证实齐昀的话。

    君默宁看着跪地的皇子,没有话,不知在想什么。齐氏父子热切地看着他,除了……齐晗,从进门到现在,他始终低垂着头,

    不敢抬起。

    楚汉生恨不得把他揪过来摁在地上教训!现在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以重投爷的门下,齐晗你在干什么?!

    齐晗在干什么?

    他在怕!从他得知齐昀要拜师、并且要他也一起拜师的时候,他就开始怕!他怕先生不要他!如今话未明,他还能自欺欺人地

    认为,先生没有将他驱逐,他只是第三次离家出走!可是,若是话被挑明了呢?

    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濒死的那一刻,先生失望到极致的眼神,冰冷刺骨!

    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的先生绝不会因为他此刻的身份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不要他就是不要他!绝不妥协!

    而此刻的君默宁在等,等齐晗,他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求医不是重点!求学才是!

    他冒名顶替参加科举,呈上了中州百年革新大计,却罪犯欺君;在悦来酒楼豁着命施针治病;回家之后苦受家法捶挞!这一切的

    一切,都是为了此时此刻,齐慕霖动了爱才之心要把儿子交给他教导!

    他要给齐晗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他是堂堂皇子,也是晏天楼的少主,更是他君默宁的弟子!

    可是天意总是弄人,他的弟子却因为过于患得患失而终究未曾看到他看到他先生的苦心孤诣,从而错失了此情此景之下那道显而

    易见的期盼目光。

    君默宁沉寂半晌之后,在齐慕霖父子二人渴盼的目光中点头道:“皇上看中是君三的荣幸,我答应收齐昀为徒,也答应为大皇

    子治病。”

    齐昀欣喜若狂,却还未曾忘记齐晗,道:“先生,那我哥哥呢?”

    君默宁终于和他亲手教养起来的孩子四目相对,只是这道目光已然平静到毫无涟漪,他转眼对齐慕霖淡淡道:

    “君三只收徒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