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七十四章:人生至痛,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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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秦少白话音落地, 温明樊居然仍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面上皮笑肉不笑, “本王不知,先前是哪里得罪了秦总领, 竟然出这种……无稽之谈。”

    “我既敢这么, 自然是有证据。”秦少白转身从身后的近卫手里接过一个木盒, 当众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露出了里面一颗圆滚滚的头颅, “此人, 慧王殿下想必并不陌生吧。”

    秦少白拿着木盒对众人展示了一圈, 朗声道:“此人名叫广慈, 本是极乐寺的和尚,曾于十年前杀害自己的恩施明觉大师, 并用人·皮面具伪装成他, 一装就是十年之久。他是逍遥窟的主谋之一,已于昨日斩首, 这才露出了马脚被我发现,故而并非我隐瞒不报。”

    温明樊看着盒子里那张脸,眉头猛地一跳,第一次当众发怒, 怒极反而冷笑, “秦总领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晦气东西,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就敢在父皇刚刚驾崩之时, 对父皇出言不敬,还企图栽赃本王!”

    温明樊厉声辩驳,旁边的皇贵妃却不如儿子,平时惯常作威作福的人,看着广慈的脸竟抖如糠筛,豆大的眼泪扑朔落下,一时间腰板都无法挺直。

    “贱人!”想到自己作为一国之母,竟事事被一个暗自偷腥的贱人压下一头,转身便朝皇贵妃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一个耳光。

    广慈那张无论长相、气质都与与温明樊极为相像的脸孔在众人的面前展示了一圈,明眼人看着慧王和皇贵妃的反应,再比对这张脸,心中俱是一震。

    秦少白所,可能并非胡言乱语?!

    关系到皇帝血脉,非同寻常,自然要调查清楚才能下定论,首辅肖衍行先站出来道:“此事,秦总领可还有其他证据?”

    “还有一些人证,只是因身份原因,非召不得入宫,今天并未前来。除此之外,还可调查二十一年前的起居注,不出三日,必有结果。”秦少白回道。

    “不出三日?”户部大臣李钦站出来冷笑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秦总领企图用一颗来历不明的人头,拖延新君即位,岂非另有图谋?三日时间不短,可够乱党做不少‘好事’了!肖首辅,可是在偏袒自家女婿不成?”

    慧王在朝中党羽颇丰,除却李钦,还有几位当即跳出来指着秦少白道:“秦总领,你在帝位更迭之时口出狂言混淆视听,究竟是何居心!”

    “秦少白污蔑新君,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皇宫近卫呢!还不快将此人速速捉拿!”

    慧王一党众口一词,将谋反的矛头直指秦少白!

    掌管皇宫大内安全的是秦少白的属下崔明远,此人不是他从战场带回来的亲信,而是常驻西南的镇远将军崔鹏之子,因武艺高强,被皇帝亲封为大内侍卫的总领,平时默不作声,是个干实事的。

    崔明远向温明樊确认了一个眼神,继而挥手一声令下,瞬间大殿之后跳出数百名皇宫侍卫。他们皆身着禁卫军的服侍,但秦少白瞧着相貌却都极为很眼生,这批人……绝不是原本的皇宫侍卫!而被人暗中偷偷掉了包!

    再一看这批“禁卫军”以崔明远为首,围着温明樊站成一个保护的阵型,这才知原来温明樊并未无兵无卒,而是早已收服了崔明远,在大内安排了自己的人马!

    秦少白见状,伸手在天空中放出了一道信号箭。

    温明樊不知他此举为何,心中一急,一道目光射向一旁的赵福生,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宣旨!”

    赵福生被这凌厉的目光一瞥,不自觉了个寒颤,双手颤抖着捧起诏书宣道:“慧王温明樊德才皆重,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话音一落,慧王一党的大臣当即跪拜:“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些还在观望的大臣见状,略微迟疑,还是头一低也跪了下来,跟着磕头跪拜新君。而秦少白、肖衍行、秦毅宏、陈弘文等骨头比较硬、不好糊弄的的臣子却仍是站着,显然在温明樊身世的问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并不算认这位新君。

    而另一边妃嫔的队伍里,皇帝的莺莺燕燕跪倒了一片,唯有皇后一人端庄地站着。她出身将门,虽然父亲和伯父战死沙场,家道中落,但骨子里贵族的气质不变。她冷眼看着大殿前站着的温明樊,眼中浓浓的鄙视毫不掩饰,目光与看奴仆无异。

    温明樊对上皇后的眼神,随即想到自己了的身世,高傲的内心被猛地刺痛,这是他一生中不可触碰的逆鳞!

    他攥紧手心,额头青筋暴起,看着跪拜的一群人中零零星星站着的几人,眼神愈发狠厉,已经到了此时,竟然还有不开眼的要与他作对,那倒正好,自己新帝登基,正好杀一批不听话的,立立威!

    温明樊目光一凝,看向面前站着的这个普天之下唯一一个能与他竞争帝座,却全程一言不发的三哥,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已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安王却不拜,是安的什么居心?”

    温千鸿一双桃花眼仍是一贯的处变不惊,折扇轻摇,嘴角一弯还露出一个颇为好看的笑来,“唉,我不得不,四弟啊,看来父皇确实是疼你,让你在皇宫中安然长大,一辈子没出过门,除了从后宫中学了些不入流的手腕儿,一点儿也不懂得,战场上瞬息万变的道理。”

    温明樊看着温千鸿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蓦然一惊,不好的预感顿上心头。

    “报——”一个“皇宫禁卫军”远远跑来,向温明樊一拱手,“京城外大军集结,足足有十万人,是、是安王集结旧部,出了……‘清理门户’的名号,京城守卫军开城门放行,大军已逼至皇城了!”

    温明樊身形一晃险些没站稳,慧王一党的大臣见状顿时变了脸色,而方才游移不定跪下的大臣则心里鼓,有些犹豫。

    “我已是名正言顺的新君!父皇亲笔所书!”温明樊从赵福生手中夺过传位诏书扬了扬,怒斥温千鸿道:“你这是要谋反不成!”

    温千鸿淡笑着摇了摇头,“四弟何必紧张,我十万大军大可什么也不做,静静地等秦总领查个三天,等三天之后,你我兄弟二人,再行较量。”

    温明樊本以为被收了兵符的温千鸿,就好比被断了四肢的猛虎,没料到居然还有号召旧部的能力,一边胸口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往殿内后退,脑海中迅速思索着对策。

    温千鸿见他进了殿内,朝屏风后躲去,不禁摇了摇头,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这幅幼稚的行径,同孩童又有什么区别?

    他心里冷哼一声,抬脚也朝殿内走去。

    可屏风后的温明樊却大笑了一声,“你十万大军又如何,我手握兵符,能调动辰国八十万大军,谁输谁赢,还尚未可知!”

    接着一声关门的闷响,人居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温千鸿这才暗道不好,知道自己方才轻敌了,与旁边的秦少白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一起朝着“京城禁卫军”杀了过去,身后秦少白带来的禁军也迎敌而上,一时间杀伐叫喊声不绝于耳。

    秦少白手持一柄三尺“无言”长剑,挥舞自如,英姿勃发;温千鸿平日的那把折扇其扇骨竟是精钢造,以扇作刀,潇洒非凡。

    两人都是武学高手,又同为上过战场的人,故而虽然此前因一些误会一直有些隔阂,此时却也能配合无间,一时间竟血肉横飞,数百名敌人竟于片刻间尽数倒下。

    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怔怔地愣住了,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行人赶紧朝方才温明樊消失的屏风后走去,查了一圈也并无发现启动机关的地方,都急躁不已,生怕让他给跑了。

    秦少白皱眉摇了摇头,右手握拳猛地锤在左手手心,“我早该想到的,逍遥窟的机关并非那三人想出来的,而是温明樊设计的。”

    温明樊不是足月而生,而是陈燕霏为了隐瞒他的身世,故意喝下催促早产的药物生下来的,故而自身体羸弱,不能出门,只喜欢在房中自己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且天资聪颖,五岁便能无师自通开孔明锁二十四锁。

    《入我相思局》中,是温明樊低估了温千鸿,被十万大军逼得携文武百官和先帝妃嫔从暗道中逃跑。而如今,则是温千鸿低估了温明樊,让他在被十万大军包围之下仍能使用密道安然脱身。

    肖眼看着事态发展成如今这样,不禁被名为“命运”的力量所惊呆了,从原书到现在,哪怕过程截然不同,但命运却宛如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手,将一切都引领到了一模一样的结局。

    按照接下来剧情的发展,温明樊会从密道中逃脱,用兵符召集大军,之后卷土重来、攻入京城,以夺回政权。而西南的曼罗国、西北的瓦达,则会趁大军外出、边防空虚,一举侵入辰国国境。

    届时必然是举国陷入战乱之中,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肖越想下去,一颗心则越凉,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切努力,全都是丝毫没有意义的吗?!

    不!肖正是因为从到大从不认命,也不愿认命,这才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点一点拼出自己想要的一切。

    肖一边回忆《入我相思局》中的剧情,一边在屏风之后的空间中摸索,企图找到开暗道的那个机关。

    她蹲下身细细扫视了一圈,继而在毫不起眼的桌案背板上发现刻着一个的“◎”符号,继而眼前一亮。

    肖记得素问大大曾在微博上晒过自家的娃,女孩的名便叫做“圆圆”。

    会是这个吗?她试着伸手按了一下,没想到地下一空,整个人凭空落了下去。

    这是一段坡型滑道,待肖站稳,发现自己果然进入了密道中。

    而温明樊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身去瞧,在看到了肖之后露出冷冷一笑,“你倒是聪明的紧!只可惜聪明的人,从来都活不长!”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霾,一步步走至肖身边,一把抓住了她。

    温明樊虽然身体羸弱,不能练武,但他毕竟身为男子,绝对的力量使肖没能挣扎几下就被制服,继而一把冷冷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

    而秦少白、温千鸿几人一转眼见肖从桌案前消失,很快也找到了机关所在。当秦少白进入了密道中,见到肖已经被温明樊挟持,一双眼冷得几乎要结冰。

    温明樊一边挟持着肖往后退,一边看着对面这人冷笑。

    自己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原本能稳稳地坐上皇帝的宝座,可一夜之间却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且这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被当众剖开展览给所有人看,沦为天下的笑柄!

    而这一切,全都拜秦少白所赐!

    温明樊此时已然气疯了,全然没了平日里的那副云淡风轻、温文尔雅的样子,一张天生面善的脸也挡不住眸中浓浓的阴霾,他大笑几声,“既然我已在劫难逃,那我就拉她垫背,让你也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儿!”

    “不!”秦少白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慌张,他捏了捏手心,故作冷静道:“你死罪难免,但皇贵妃娘娘还有一线生机,你就算不为自己着相,也要考虑一下自己的母亲。”

    温明樊放声大笑,“她?她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死有余辜!我巴不得让她死,你们尽管去查!如果没有她的错误,我怎么会背负这些!她犯下的错,为何要由我来承担!”

    想起自己的母亲,温明樊像是气急了,连抓住肖的手都紧了几分。

    肖有些透不过气来,大脑一片晕眩,她看着离自己不过数丈之远的秦少白,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为什么?哪怕她再努力地想要避开这一切,却仍旧逃不开分离的结局?

    苍穹中似乎藏着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任尘世间的人在命运的漩涡中溺毙,而冷静的隔岸观火。

    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肖深深地望着那张能令她心动不已的脸,似乎要将那张俊逸的脸庞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一天晚上,秦少白刚刚知道她的身份并未肖梨落,两人第一次真正认识的时候问出的那个问题: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肖瞬间泪如雨下,原来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可到头来,他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当温明樊扬起手中的匕首正欲向肖的脖颈刺来的时候,她大声朝秦少白喊道:“肖!我的名字叫肖,清的!”

    当“肖”两个字一出口,她的身体居然迸发出一股金色的光芒,温明樊见状吓得一松手,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到地上。

    秦少白几步上前,将快要仰倒摔在地上的人抱在怀里。

    “我被发现在清,天刚亮,所以才有,这个名字……”肖靠在秦少白温暖的怀抱里,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原来曲蔓婷提醒她的不能自己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秦少白连忙紧握着她的手,想要像平时一样,把她的手心焐热,可一切都只是徒劳。

    肖伸手想摸一摸眼前人的脸,手臂却已经沉得抬不起来,秦少白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抚摸到了自己的脸颊。

    “你这是怎么了……你别怕,我、我带你去济世堂,曲大夫和她师父医术高超,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秦少白像是给自己气,一边着,一边抱着人朝地道口大步走去。

    肖躺在他怀中看着他的喉结和下巴,眼皮无力地闭上。

    原本看故事中分离的桥段就能泪流满面的人,此时置身于故事之中,心里却已痛得麻木了,她流着泪安慰道,“我不会死,我只是要走了……到我原本的世界去了,秦少白,你不要难过。”她勾了勾嘴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忘了我吧……”

    继而一到金光从“肖”的身体中抽离。

    秦少白再低头去看怀中的人,面带淡笑,人已经冰凉了。

    他心脏骤然一痛,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在战场上被挨了刀子都一声不吭的人,此时却蓦然间红了眼眶。

    在场目睹这一切的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劝慰半句。

    秦少白抱着心爱之人,一步一步走出暗道,外面的天刚刚破晓,有叽叽喳喳的鸟儿盘旋在上空,昭示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肖,天亮了。”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却已等不到回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