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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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奔进拘留所, 里头暗沉沉一条走廊, 采光极差,还什么人都没看见就率先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走廊里回荡着激烈的斗声,月往前跑了两步, 在尽头一拐弯, 看见一个男人张牙舞爪的扑过来,他穿了一件破夹克,蓬头垢面,满嘴是血, 眼睛里闪烁着凶残雪亮的光。

    “血……血!!”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嘶哑的咆哮着,看见月的瞬间, 他咧嘴笑了起来,黄色的烟牙参差不齐,有两颗赫然已经变成了三角形。

    ——污血种!

    月目光一凛,只见容彦狂奔着从拐角处现身, 大吼一声:“草!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别碰她!”

    那污血种看了看容彦, 又看了看月,很快就分清了实力的强弱, 冷不丁朝月迈了一步,容彦勃然大怒,狠狠的扑了上来,骑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有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滚到月的脚边, 月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未成形的尖牙。

    容彦这个大队不是白叫的。

    他从基层警员的位置一步步爬上来,历时三年,没有任何背景和关系,靠的完全就是一腔悍勇。

    月忽然就对这个粗鲁又直男的容队产生了一丝钦佩之情。

    污血种丧失神志,怪力乱神,他跟容彦扭在一起,居然一时难分高下,几次都磨牙霍霍朝着容彦的脖子咬过去,容彦死死的抵住他,手臂上青筋爆出,他咬牙对月吼道:“快走!”

    走廊深处还在不停地传出骇人的动静,月心里记挂傅微,火气上冒。

    少女的瞳孔深处隐约有赤色的浪潮在翻涌,宛如黑夜中放光的红宝石,她微微眯起眼,目光凝做一线,犹如有形的冰冷的无机质,射了过去。

    对方在翻滚中无意间和她对视,瞬间似是被扼住了喉咙,深入骨血的压制使他动弹不得,容彦趁着这个空隙将他拎起来狠磕在墙上,连磕好几下直到磕出血来。

    “草,让你咬!”容彦用手铐将那东西的手铐在背后,转而将自己的皮带解了下来,强行捏开那污血种的牙口,勒紧。

    他喘了口粗气,拧着脸回头,发现方才静立在墙边的少女人没了。

    拘留室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几个昨晚被扣留的混混,目测是在混战中被误伤,一个个哼哼唧唧半死不活,统共两个警员,一胖一瘦,其中一个瘦子正艰难的将一个黄T恤的流氓搬上沙发,黄T恤脖子上有个骇人的血窟窿,已经不出血了,凝了褐色的血痂在上头。

    那黄T恤先前还一个劲儿的抽搐鬼叫,这会儿估计是累了,也消停了下去。

    另一个胖警员隔了段距离,站在一张黄漆木的破桌子边,死死的盯着桌子对面的傅微。

    傅微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旧椅子上,乍一看像是个登记人事档案的老干部,他貌似行动自如,实则脚踝处铐了一副铐子,链子也不长,半米左右,一头拴在墙角。

    真是个非常体面的软禁方式,容彦想出来的。

    傅微的脸色有些苍白,唯独眼神还凌冽犀利,清冷而专注的望着对面。

    “把我解开。”他跺了一下脚,链子叮当晃动:“他们不能待在这里。”他抬手指着那堆流氓。

    “解开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那个看守他的胖警员:“容队交代了,你是重点关注对象,时刻不能放松。”

    “傅哥,知道你看不惯这群地痞流氓。”那个瘦警员擦了把汗,直起腰:“但这也没办法,咱们拘留所就这么点地方,您将就将就,就当没看见,再了,他们伤成这样也不能再作妖了,对吧。”

    傅微还没来得及话,那瘦警员搓了搓手道:“高,我去叫个医务员来处理,顺便看看容队好了没有,我们公安人员的宗旨是为人民服务!虽然他们犯了错,可是还是有基本权利的。你在这儿先看着点,可别再让那几个人伤上加伤,”他特意朝傅微努了努嘴,这才拿了外套跑着出去。

    胖警员应了一声,着重转身正对着傅微,一副门神的样子,傅微扶了扶额,再次抬头道:“高,我们讲道理——”

    “傅哥,在这儿真轮不到您讲道理。”胖警员一身正气的:“我们知道您以前是搜查局高干,但是就是再高的干,在我们公安部拘留所,还是得听容队的!不能以权谋私,要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他着着,忽然发现傅微的脸色一分分冷下去。

    好像生了很大的气啊……跟容队过节这么深的吗?

    他的舌头不受控制的了个磕巴,下一秒傅微骤然间暴起,探身一个巴掌朝自己呼了过来。

    胖警员嚎叫了一声,被傅微一臂拍开着旋儿的撞在了墙上,他肥硕的腮帮子几乎跟墙皮来了个贴面礼,抠了好半天才抠下来。

    耳边响起了可怕的野兽般的嘶吼,伴随着叮呤咣啷的铁链声,胖警员惊恐万状的回头,却见那个黄T恤不知何时从三米远的沙发上跑到了桌边,这会儿正仰身被傅微摁在黄漆木的桌面上。

    黄T恤两腿乱蹬,眼球上翻,嘴角不住的涌出白沫,傅微用肘部力量卡住他的脖子,一寸寸收紧。

    这个容队口中的搜查局高干又一次露出了昨天晚上的那种煞气横生的表情,宛如修罗在世,脚踝上的铁链子绷的紧紧地,眼看着就要把那个流氓活生生的卡死,胖警员猛地想起了容队的教导,突然怒从胆边生。

    “你放开他!”他嗷一嗓子,见傅微痛下杀手无动于衷,干脆拔出了腰间的警棍,虎虎生风的朝着傅微抡过去。

    傅微没料到这胖子会来真的,不得已欠身避开,那警棍从他胸前砍下去,将那黄T恤从他的桎梏中解放。

    “你!”傅微吐出一个字,恨铁不成钢,那胖警员凑过去扶黄T恤,锲而不舍的吼道:“我们容队你这就叫恃强凌弱,草菅人命——”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手上一阵黏糊,黄T恤不知何时翻了个身,以一种极其古怪扭曲的姿势站直了,机械性的拧过脑袋。

    流氓的嘴唇干裂,牙齿错乱,口腔里喷出隔夜的不消化的口气,他慢慢的将上下颌张开,粘稠的唾液从嘴角滴落下来,径直滴到了胖警员的手背上。

    胖警员一阵僵硬。

    “你的虎牙……长得还真得劲儿……”

    下一秒,黄T恤扑了上来,他嘶吼着疯狂的咬向胖警员的脖子,牙齿频繁的交错发出“咔擦咔擦”的可怕声响。胖警员的背再次重重的撞在了墙上,他拼了命的伸直了胳膊推搡,阻止黄T恤的靠近。

    “救命啊!!!你他吗发什么疯啊!!!”

    傅微一步上前,脚踝骤然间剧痛,铁铐子勒紧肉里,他暴躁的跺了一下脚,吼道:“把我放开!”

    “艹啊我没有钥匙!”胖警员直接哭出了声:“钥匙被刘带走了!”

    他这一声哭嚎直接岔了气,力道一卸就让黄T恤又靠近了几分,利齿几乎贴到了鼻梁,胖警员崩溃了:“傅哥!!!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死啊!!!”

    傅微一手撑在破桌子的边缘,竭力的伸展肢体去抓黄T恤的后衣领,奈何身体崩到了极限,指尖还是够不到,眼看着黄T恤就要撕开胖警员的脖子,他大吼一声:“把你的警棍给我!”

    胖警员一愣,恍然大悟,猛地扭腰,他刚才用了警棍,没扣严实,这一扭警棍掉在地上,他一呲腿儿将警棍朝傅微踢过去。

    “啊呀妈妈!”这一番动作让他整个人下蹲了几厘米,黄T恤顺势压下来,嘴巴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似乎要将他的整个脑袋吞进去。

    只听“砰”一声巨响,黄T恤大力一推胖警员猛地后掠,灵活的不像个人,警棍虎虎生风的从二人中间飞过去,将墙上的玻璃相框砸了个稀巴烂。

    胖警员呆住了,他从没见过谁能把警棍扔出霰、弹的效果,总觉着这一棍刚才要是中了,这黄T恤的脑浆子都得被出来。

    对面的黄T恤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他看了看胖警员,浑浊的眼珠子转动,像是在搜寻,最终徐徐的看向了傅微。

    傅微一怔。

    他感到脚踝处一阵刺痛,估计是刚才用力过猛,肌肤被铁铐子割破了。

    “出去!”他当即对胖警员吼道。

    “什么?……”胖警员茫然。

    “连着沙发一起推出去!”傅微斩钉截铁道:“把门锁上!快!”

    胖警员抹了一把脸,收回了一点神志,惊道:“可是你——”

    “别啰嗦!”傅微:“为人民服务!”

    去他妈的为人民服务!

    胖警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爬了起来,吼道:“傅微哥我记你一辈子!”完,他旋风似的冲到门边,将那张长沙发乃至沙发上的人一并推出了拘留室。

    月狂奔到走廊尽头,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她看见狭窄的走廊里堆了一沙发的人,还有个胖警员倚在沙发扶手上上气不接下气的擦汗。

    “傅微呢!”她冲上去一把揪过那个胖警员的衣领子,踮起脚尖吼道。

    那胖警员正在心有余悸的咽唾沫,被她这一下勒的差点没给自己呛气管里去,他有点儿懵的伸着脖子,看少女的脸看成了个斗鸡眼:“里,里面!”

    月松开他,扑过去转门把手,转不动,那胖警员道:“门锁上了!”

    “为什么锁上!”月扭头厉声道。

    那胖警员被月吼得委屈起来:“里面有个疯子,那我拿他没办法啊……”

    “那你就把他跟傅微关一起!”

    “傅微哥要求的我我我!”胖警员语无伦次道:“你凶我干嘛呀!”

    月跟他不通,门上方有透明的玻璃,她踮起脚尖来也够不着,忍不住回头道:“过来!”

    胖警员:“啊?”

    “我让你过来!”月一指脚下:“给我蹲这儿!”

    这姑娘吼起人来气势足足的,胖警员立刻臣服,委委屈屈的蹲下了,月一脚踩上他的肩,扒着门框,透过玻璃朝里望。

    望了几秒,她跳下来,怔怔的看着地面。

    “我没错吧!”胖警员:“你要是实在要开门……钥匙给你,你去开。”

    “不能开。”月喃喃道:“不能开……”

    这里这么多人,如果她不能及时给予对方压制,咬到谁后果都不堪设想。

    可是傅微……

    不,傅微可以的。

    傅微既然让这个死胖子关上门,应该就已经很明确的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污血种。

    正想着,容彦和刘一前一后从外面狂奔而至。

    “怎么回事!”容彦吼道:“你们怎么都呆在外面!傅微呢?!”

    胖警员低着头不话,容彦失去了耐性,他跟月如出一辙的反应去转门把手,发现门锁着,于是他抬头透过玻璃朝里看去。

    乍一看屋里空荡荡没人,容彦愈发不安,他竭力四下张望着,随后看见从那破旧的黄漆木桌子后方身出来一个脑袋。

    头发鸡窝似的,正是那个黄T恤的流氓。

    他仰塘在地上,瞳孔散大。

    容彦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怒不可遏,扭头对那胖警员吼道:“给老子开门!草!”

    “可是傅微——”

    “他什么他就!”容彦狂怒:“老子才是队长!他在里面杀人!你他妈就是从犯!”

    那胖警员吓得手一抖,钥匙从裤兜里滑出来,容彦弯腰去接,一只手却抢他一步率先伸过去兜住了那串钥匙。

    容彦:“?!”

    月将钥匙握在手心里,背在身后,退开几步,冷然看着容彦。

    “钥匙给我。”容彦耐着性子道。

    “那人还活着?”月轻声问。

    “对。”容彦:“你把钥匙给我,还来得及救他!”

    月漠然:“那我不能给你。”

    “你男朋友在杀人!”容彦的耐心告罄,指着拘留室的大门咆哮:“你他妈明不明白!”

    “刚才那个呢?”月:“你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容彦呆了呆,突然语塞。

    刚才那个人……他让刘把他带去医务室,谁晓得刚走到室外,太阳光照下来的一瞬间,那人就倒在地上蜷缩成团,抽搐了没几秒就死了。

    “反正都要死的。”月淡淡的。

    容彦愕然回望。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个受了伤的困兽般,一拳砸在墙上:“你的这是什么歪理!人反正都要死,所以就不要救了是吗?如果是这样那他妈的还要公安做什么!”

    月吐出一口气。

    解释不通。

    搜查局的存在是血族和人类之间的一道坚固防线,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搜查部门会签署一系列与血族有关的保密协议,即便有人因为与血族搏斗而英勇献身,他们的最终死因也会保密,或是被撰写为意外。而公安部门则是在搜查局建立的稳定环境中协调人类内部的矛盾,搜查部门的人可以外调,但是很少有外部人员向搜查局内部调动。

    除了搜查局的人,没有人知道血族是真实存在的,这就是政府搜查部门和公安部门之间的巨大鸿沟。

    月和容彦僵持了几分钟,她忽的将钥匙抛起来,容彦抬手接住。

    容彦开门冲进去,此时的傅微已经站了起来。

    傅微看起来很狼狈,他被迫拘泥于方寸之地跟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搏斗,手臂上的伤似乎又裂开了,脚踝上也是伤。

    那个黄T恤倒在桌子后面,一条椅子腿洞穿了他的心脏,死的透透的。

    空气中都是血腥气和腐臭味。

    月跟在容彦身后走进去,她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傅微的模样,心一点一点的揪了起来。

    “草!”容彦看见黄T恤的死状,面容扭曲的不成样子,破口大骂,他箭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傅微的领子,将他摁在墙上:“傅微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傅微默然,他的黑发略显凌乱,一缕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角,他的目光就这么清凌凌的从后方射出,冷静淡泊的不像话。

    容彦最恨的就是傅微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你他妈的是搜查局出身的就了不起吗?”他怒极反笑:“就可以把人命看的一文不值!就可以胡作非为,想他妈杀谁就他妈杀谁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两条人命!”

    傅微终于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听我的,杀一个,现在不至于死两个。”

    容彦瞪着他,眼珠子里有血色上涌。

    “傅微我草你妈!”他咆哮着,一拳了过去。

    “傅微!”月惊叫,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一把拉开了容彦,她这次没有收敛力道,容彦被她推的一退再退,撞在了墙上。

    “傅微你还好吧!”月急声道。

    傅微被的偏过脸去,他唇角破了,殷红的血迹渗出来,这会儿可真的是遍体鳞伤了。月怔了怔,心疼占了上风,扭头气道:“容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白!”傅微拉了她一下。

    月硬生生的把“咬死你”三个字咽了回去,见容彦一手叉腰,咬牙切齿道:“丫头片子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你妨碍我公务的事,刘你把她给我带走,至于傅微。”他冷笑:“我们的帐一笔一笔算!”

    月被轰出了市公安局。

    她从门卫那儿又把电脑纹丝不动的搬回去了,气到抓狂。

    容彦一直在喷傅微知法犯法,月觉得恰恰相反,傅微就是太遵纪守法了。

    要不然她早就把这破拘留所的屋顶给掀了。

    一看容彦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样子,那傅微要身陷囹圄多久?

    月在原地急的转,忽的,她灵光一闪,掏出手机。

    “骆曌!”甫一接通,她就冲着话筒那头喊:“救命啊!”

    骆曌那头正在高铁检票,他吓得手一抖,行李箱拉杆儿脱手,“啪叽”砸脚背上。

    “怎么了月?”他急的从检票处退出来:“怎么了??”

    他养了月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她叫救命叫的这么火急火燎的。

    “我朋友被市公安局抓了!”月:“十万火急,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捞出来?”

    骆曌:“哈?……”

    “事情是这样的。”月:“我们昨晚在夜店跟人流氓了一架,市公安局正好扫黄非就把我们逮了,我那朋友仗义,一个人把罪全顶了,然后今天他在拘留所里杀了个人,我感觉市局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大队长会跟他过不去啊!”

    骆曌:“哈?……”

    “哈什么哈!”月暴怒:“骆曌你老年痴呆啦!”

    看样子女王心情是很暴躁,骆曌犹豫了一下,推了推□□镜:“你那朋友,男的啊?”

    “对啊。”

    “年轻,个子高,还挺帅。”

    “对啊,你怎么知道?”

    骆曌:“哦。”顿了顿他道:“你前面的这些我都可以找人帮你招呼糊弄过去,可是杀人这条是高压线,谁碰谁死。”

    “可是他杀的不是人。”月:“是个污血种。”

    “你什么?!”骆曌猛的一怔。

    两人掰扯了好半天,骆曌成功错过了车,他干脆也不急着回去了,找了个咖啡店坐下。

    “如果真的上纲上线,那个脑子不好的容队也是杀人犯!”月气咻咻的。

    “你先别急。”骆曌:“你要理解,公安机关和搜查部门之间一向泾渭分明。”

    “那就容忍他们欺负傅啊!”月。

    “如果真的是污血种,那联合政府有明确条例,杀污血种不犯法。”骆曌:“我可以跟他们掰扯掰扯,问题不大。”

    “那交给你了。”月:“你一定要把傅救出来啊!”

    骆曌张了张嘴,目光渐渐沉下去:“月,你跟这个傅关系这么好了?”

    “还行吧。”

    “他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月:“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

    骆曌:“哈?”

    “《百年契约》,WIF。”月:“就是他,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个无业游民呢!”

    听女王谈起这个傅来滔滔不绝的,骆曌的脸色更差了,但他没有在电话里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行,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晚上别在外面乱逛。”

    他挂了电话,坐在咖啡厅里发了会儿呆。

    听月的描述,这个傅似乎对血族内里的条条框框很是熟悉。

    徒手杀掉了一个污血种,这个人绝不简单。

    月跟他走得那么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唉,陷入爱情的人,不管多少岁,不管是什么物种,都会变得很盲目啊。

    骆曌捏了捏鼻梁,对自家养的白菜很担忧。

    月抱着傅微的电脑在市局外面从白天蹲到天黑,又从天黑蹲到天亮,这才收到骆曌的消息。

    骆曌:“搞定了宝贝儿。”

    月了个呵欠想站起来,结果腿麻了,她“哎哟”一声,抱着那沉重的商务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傅,你怎么还不出来啊!”她气的甩头:“我饿!”

    “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月一怔,飞快的扭头,明亮的路灯下,男人两手抄在口袋里,弯着腰,温和的看着她。

    傅微还是傅微。

    他在局子里蹲了两天三夜,被铐被,除了身上的伤痕,你无法从其他的什么地方看出他有任何颓唐的表现。

    他宁静端庄的像是一片海,可以包容一切。

    月忽的感到鼻子一酸。

    “傅……”

    “电脑给我吧。”傅微伸出手。

    “不!”月拍拍屁股爬起来,看着他的手臂。

    估计是骆曌了招呼的缘故,傅微的衬衫被清洗过了,看起来干净了许多,但是前臂鼓鼓囊囊的,约莫是了绷带。

    “你不方便,我来拿吧。”她别别扭扭的憋出一句话:“对不起。”

    傅微失笑:“傻话。”

    他笑得温柔,如冬日暖阳,如初春白雪。

    是所有不合时宜之中最合时宜的东西了。

    “吃什么?”傅微:“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月:“那个脑子不好的容队饭都不给你吃么!”

    “也不是。”傅微:“他们早上吃盒饭带我来着,不过中午忙的没影,他们自己都没顾上吃,自然也不会管到我。”

    “你干嘛替他话!”月鼓了鼓腮帮子。

    “就事论事。”傅微。

    “他虐待你这么久!”月很生气:“从来没见过这么心眼的男人。”

    “其实容彦是个很优秀的外勤人员。”傅微:“只可惜不是军功世家,他一直想进搜查局,可就是因为这一点被限制死了,只能待在市公安。”

    月低下头,若有所思。

    两人沿街而走,由建安路走到商区,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傅微想带着月进去,却被月拦了下来、

    “你刚出来,还有伤,吃点清淡的吧!”月拉住他的手臂道:“我们去喝粥啊!”

    街角正好有一家绿色粥铺。

    两人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服务员拿了菜单来,傅微将菜单递给月:“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月犹豫了一下,接过菜单,偷偷的瞄了一眼隔壁桌。

    隔壁桌的两个姑娘各点了一碗古法红糖的黑米粥,黑米和红糖配上桂圆红枣等八宝,熬得稠稠的,放在一个白瓷的碗里,颜色漂亮。

    月皱了皱眉。

    这个粥怎么这么一碗啊!

    依照她的饭量,不是最起码要喝个七八碗!

    她又偷偷的瞄了一眼傅微。

    傅微一手托腮,看着窗外,似乎又在放空。

    这家伙好容易放空啊。

    夜色与霓虹在他的眉眼和鼻梁处勾勒出娟秀的线条。

    傅真好看。

    傅又好看,又有才,月心想,他应该喜欢那种斯斯文文的,又娇又软的姑娘。

    不行,不能表现的太能吃,有损形象,猪精女孩不配娇软。

    她再次看向隔壁桌,那两个姑娘捧着碗喝了两口,都没下半就各自饱了,然后倚在扶手上刷手机。

    “额。”她估摸了一下这个娇软女孩该有的食量,低声道:“一碗……皮蛋瘦肉粥。”

    “嗯?”傅微似乎刚从放空里回过神来:“什么?我刚才没听清。”

    月一愣,电光石火间,她觉得娇软的仙女不应该吃肉和皮蛋!

    仙女都是喝琼浆甘露了!

    “额我!来一碗酒酿丸子!”

    “你确定?”傅微眨了眨眼,露出诧异的神色。

    完了,肯定是我之前吃蛋挞的行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月悲催的想,现在挽回一下还来得及吗?

    “我确定!”

    傅微又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哦,服务员,给我来一份酒酿丸子,再来两碗皮蛋瘦肉粥,一碗海鲜粥,都要大份的,两盘红糖糍粑,两盘玉米烙,一盘油炸馒头,柠檬水一。”

    服务员也不多问:“好嘞!”

    月:“???为什么点这么多!”

    傅微侧目,眼角隐约有笑意:“我饿了。”

    菜上齐了以后,月看着自己作死点的酒酿丸子,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这么稀啊!

    傅微用勺子舀着他的海鲜粥,漫不经心的吃,月咬着嘴唇,目光不停地往那两碗皮蛋瘦肉粥上瞟。

    那是傅点的。克制一点啊白锦丞月!你是猪吗!

    等傅走了,你可以加餐哪!

    可是又很想跟傅多呆一会儿……

    “那个……”她纠结的发问:“天气这么冷,你一下子上把菜全上上来了,会凉掉的吧!”

    傅微抬眸:“是哦,凉掉就不好吃了。”

    “对啊!”月:“会吃坏胃哎!”

    傅微将勺子往碗里轻轻一搁,略有为难的托腮:“那怎么办?上都上了。”

    月:“……我觉得……”

    你觉得个什么啊你觉得!啊白锦丞月你果然是猪!

    她懊恼的扒着桌子边缘,忽然,傅微将装粥的碗推到了她跟前。

    “帮我个忙吧。”他:“在凉掉之前吃完,嗯?”

    月愣了愣:“啊?”

    “拜托了。”傅微。

    他的表情看起来诚恳极了,可眼睛里闪烁的光分明就是狡黠。

    月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装逼的必要了。

    “我,我事先声明哦!”她板着脸接过勺子:“我如果把胃口吃开了……会很可怕!”

    “没事。”傅微:“我看过了,隔壁有个生煎店,大不了我再去买九十个生煎。”

    月:“……九十个生煎,我是猪吗!”

    傅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埋下头去喝粥,最后各自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月吃完了一碗粥,再吃另外一碗,发现还是凉了。

    凉了其实也没什么。

    她刚要下勺,傅微却拦住了她,抬头对服务员道:“这粥凉了,帮我热一热好吗?”

    服务员:“不好意思先生,我们的餐食送出一概不回锅的。”

    “那我再点一碗。”傅微:“凉了会吃坏肚子的。”

    月倏地一怔。

    ……

    “这都凉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别吃了,倒了。心吃拉肚子。”

    “别哭别哭,我给你做新的,炒鸡蛋还是土豆泥?”

    “我当然还会别的,就是这两个做的比较熟练……”

    “吃饭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关上,这样冷风就不会吹进来了,菜也就不会凉的那么快啦。”

    “我有钱啊,你别担心这个,我明天就去申请,给这屋子装个壁炉。”

    “他们会给我们装的,我好歹也是国家子弟兵,奉献青春上阵杀敌,不会连个壁炉都不给装的。”

    “月啊,别掉金豆豆啦!笑一个,嗯?”

    ……

    脑海里匆匆的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音画还很同步,月一阵错愕,慢慢的塞了一块玉米烙进嘴里。

    粥很快又上来了,她却没动,握着勺子沉默了片刻道:“傅,纪臣和伊蓝会在一起的吧?”

    傅微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抿了一口道:“没想好。”

    月脸一黑:“你这是官方的不剧透行为,还是真的没想好。”

    “真的。”傅微。

    “为什么不在一起呢?”月有点儿不解:“现在的读者都喜欢HE,生活压力太大,再看BE会疯的!”

    “在一起就是HE了么?”傅微:“不见得吧?”

    月张了张嘴,却不出话来。

    “是啊。”半晌,她轻声喃喃道:“你写的是现实主义的,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就太不现实了。”

    两人倏地变得无话。

    傅微又一次转眸看向窗外,他放空了一会儿,忽的开口道:“白。”

    “嗯?”

    “那天在凤舞九天里唱歌的那个吉他手叫什么名字?”

    “叫羽驰,怎么了?”

    “你看那个,跟着羽驰的是不是你的同学?” 傅微的声音收紧了几分:“我记得她叫徐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