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您怎么会改变主意。”他问。

    程澜嘴角流露出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既然送上来，那我就收了她。不然也亏了她有一副好嗓子。”

    “今后学有所成，红了，再找个好人家，我也算做了回好人。”程澜淡淡开口。

    穆宏张口结舌，这话实在是说的太透彻了，让他整个闷了，不过他总算知道五爷为什么平白无故的留下这个林风月，原来是看中了一副好嗓子。

    “五爷，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程澜震了震袖：“嗯，回去注意些，别让她察觉了，明日我在戏院等着你。”

    穆宏点了点头，终于隐身在黑夜中。

    第二日正是阳光明媚，过了一晚上的雾气，京城显得格外辉煌大气。

    林风月早已起身，刚想出门，却只听见门外的敲门声，她猜是穆宏，想都没想打开了门。

    “林小姐，起了？”

    林风月的目光没有停留，她点了点头问：“你这么早有事？”

    穆宏笑，“就是想问林小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林风月挑了挑眉，“我现在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说着就要关门。

    “哎，林小姐，我看着今天有一场程大爷的大轴戏，要不我们去看看？”

    “你说今天他开唱？”林风月突然有兴趣的问。

    “对啊，京城的人都赶着去了，只怕去的晚了可就没地儿了。”

    林风月收回视线，只是那程澜的面貌仿佛进了心里一般，她看了看身上的穿着，想都没想，拿起屋子里的箱子，走出了门。

    穆宏见事情成功了一半，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两人退了房，叫了辆车，就直奔戏院。

    林风月跟穆宏并排坐在车上，她摸了摸心口，有些跳动，就是这种心情，想到能听到他的戏，总是开心的，她爱戏如痴，可却又很苦，那种苦中带甜，却是混沌的颜色，涩涩的疼。。。

    一路顺利，等他们一行人到了戏园子门口时，已经是人头涌动。。

    林风月习惯的戴上墨镜，走了进去，这里和她家的戏园子不同，相比之下，她感觉到了自己胸腔从未有过的悸动。那些穿梭在外卖零嘴的，卖烟卷的，蜜饯果壳的都放在了桌前，而二楼也是辉煌大气的包厢座。一些达官贵人都应坐好准备了。

    林风月愣在那里，却只见穆宏在前面走着，碰到了一个熟人，两人似乎说上了几句后，却看了眼林风月。

    “穆宏？”林风月觉得奇怪，不禁走上前问。

    穆宏有些不自然的抓了抓头发，“是有人找林小姐。”

    林风月眸子一抬，还没来得及跟穆宏说话，却只看见门口两块大水牌上写着今晚的大轴戏《孽海记》。

    “这位就是林小姐了吧，贵客求见。”班主走了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林风月回头，却不见穆宏的身影。奇怪的问，“这戏看着就要开场了，是哪位贵客？”

    班主笑了笑，“林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林风月皱着眉，她初来乍到，哪里想着会有人找她。

    可现在这个情况，身边一个认识的都没有，这穆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看看这班主一脸镇定，想了想也只能跟着他来到了后台。

    “林小姐，进去吧。”班主拉开后台的帘子。

    林风月点了点头，摘下墨镜大步的走进后台。

    后台里，催场的一个个汗流浃背，在角儿身边转来转去，在看到林风月后都抱以奇怪的眼光，可时间不等人，就算有奇怪的人出现，他们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多久，没过一会，又各自急急忙忙的忙碌起来。

    直到密锣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一下接着一下，后台上的人这才侯着准备上台。

    催场的场务再旁边吩咐着，看着坐台上人满为患，笑的合不拢嘴。

    “噔噔蹬蹬。。”一阵喧嚣后，角儿们纷纷整了整衣物出了场，前头那几场都叫打炮戏，还没轮到压轴和大轴出现。

    很快后台渐渐空了，却只剩林风月一人，她一脸茫然的站着，不知该怎么办。

    “程老板，可等急了！”

    就在这时，一群人掀开帘子，却是伴随着已经化好妆的程澜走了出来。

    他在最前头，脸上上了粉，抹着用蜂蜜调的胭脂，黄色的簪花入两鬓，穿了一件入佛的蓝色的莲花外褂，里衬粉色的戏服，腰上别着粉色的流苏拂尘，白色的梅花里裙，袖口纹着一串金色的刺绣，那行云流水的步伐挥动着长袖子，颇有一番风流姿态。

    林风月怎么也没想到那班主嘴里说的贵人竟然是程澜，她惊讶的望着他，却只见他甩了甩水袖，如云清淡的撇了她一眼。

    “在这里等着。”匆匆撂下一句话，还没等林风月开口，却看他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黑色幕帘后等着开场。

    林风月话语掐在喉间，却听见外头一阵阵掌声。。

    明显，这些掌声都是在等着他。。

    终于他扶了扶鬓花，理了理袖子，拿出别在腰间的拂尘走了出去。

    后场一群人散了，可程澜淡淡的声音却还回荡在空气中，林风月走到帘子后，看着台下掌声雷动，突然有这感慨。

    有些人就是天生为戏而生的。。

    两个场务站在她身后，想要给她沏茶，却只见她摇了摇手，神采奕奕的望着舞台中央。。

    程澜念白声响起。。

    “小尼赵氏，法号色空，终日烧香拜佛，到晚上来，孤证难眠，好不凄凉也。。

    “小尼姑年芳二八。

    “正青春，被师傅削了头发。”

    “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佛前灯，做不得洞房花烛。”

    “钟鼓楼，做不得望夫台。”

    伸出兰花指，挥拂尘作弹泪之姿：“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

    “学不得罗刹女去降魔。”

    “学不得南海水月观音座。”

    “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罗！”

    “。。。。。。。”

    空气中好似有着一股莫名的甘甜，如酒香醇，就像小时候吃的蜜橘，甜到了心里头。

    终于戏进入了尾声，她看着他拂过水袖，微微侧身。

    “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

    “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他慢慢后退，边唱边遮，直致结尾鞠躬致谢。

    大伙看的如痴如醉，明光笑的灿烂，他摸了摸食指，颇有点动情的意思。

    仆人见他心情很好不由道，“明将军，这可是程老板的拿手戏。不愧是名角，你看这身姿。”

    明光点点头道，“可惜却是个假尼姑。”

    他喝了口茶，颇为隐晦的舔了舔嘴唇。直到舞台中央暗了，一颗心竟也忍不住火热。

    直至退场，林风月看着匆匆而归的程澜，竟是觉得心口剧烈的跳动。

    她以前从来看不起男旦，但是他唱的思凡，竟别有一番风味。

    不说这难度，可全段只一人撑着。身段子繁重，姿态多变，前半段唱腔重要，后半段却盖了功夫在里头。

    从前沛师傅也说过，自古都是“男怕夜奔，女怕思凡。”

    可如今正是让程澜因这出戏红透了整个京城。。

    他一亮相，就没了男子的味道，美丽的扮相，卓越的风姿。。。

    还有一样，就是骨子里的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