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的血色，灯光略微亮了些，不过还抵不过外头的阳光。金色照耀着他的脸，白璧无瑕。

    “五爷。”穆灵叫了他一声，只觉得发不出声来。

    “扔出去！”程澜看着地上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鬼影，挥了挥手。

    穆灵点头，吩咐手下将尸体拖了出去。

    又是一室寂静，不过却早已没有了血色的滋味，人累了，也懒惰了，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倦怠，蒙蒙的一双眼，扯着嘴角看着地上那一摊黑色的污血，眯了眯眼。

    “五爷，六爷来了，说是让您去一趟。”门口一个黑色的身影重复道。

    程澜没有立刻起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混乱漂浮，天色渐渐从白到黑，他才出了门。

    “五爷，六爷在里头。”门口的手下小声提醒。

    房间跟不同刚才，布置着很细腻，墙上的彩色墨本，画的是几个古代的仕女，被唤做“十三钗”。

    “哎哟，总算是来了！”刘蔄指了指身边的女子，“对了，这是我的小心肝丽娘。”

    丽娘坐在他身侧，看着进来的是程澜，嘴巴张了又闭，苦涩在心底，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程澜，你看这次我挑的如何。”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用小拇指勾了勾女子的下颚，若有所思的问。

    程澜坐在那里，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澜啊程澜，你怎么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叫你来当然就是想跟你炫耀一下我的小宝贝小心肝。”

    程澜没有说话，这个人的秉性他早就了解，不会就这么简单。

    丽娘听到这个话脸都白了，她渴望的望着程澜，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见程澜淡淡的看着她，丽娘心中一落，怕是他早就不记得了，自己当初大闹戏院，怎么样都是没有了盼头的，如果那一年没有跟着同学一起去听他的戏，她也不会不惜违背父母的意愿离家出走。而她千方百计逃出家门，不过为了听了他一场戏。

    她不是戏痴，却只是想做他的妻子。可众人都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她愤怒，一气之下踢伤了看门，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警察拖走了。只是她忘不了他的目光，他冷静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的只是冷漠和可怜，

    如今，他还是一样的波澜不惊，想来，像他这么绝世无双的男人，这种戏痴多了去，也不差她一个痴心的。可是她这辈子却再也忘不了了。

    那一年，她跟家中断了关系。

    既然忘不了，那就为娼，因为她的一颗心，早就遗失在那天那场戏台子上了。。

    没有了心，做什么都如同傀儡。。

    记忆总是伤人的，只是它带走了过去的伤痛，却永远也无法拥有未来的幸福。。

    “丽娘，你先去外头等我一下。”丽娘见刘蔄似乎有事要说，识相的站起身先一步走了出去。

    直到确认她离开，刘蔄才叹气，“怕是我们这几批货都打水漂了。”

    程澜点点头，“我昨儿就知道了，亏你还没有忘记自己该做的事。”

    “你刚才看到了吧。”他笑了笑，“这个女人可是丁子青唯一碰过的，从前听说他不行，可听卧底说他最近一直点她的牌子，我这才把她给包下来。”

    “然后呢。。”程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我想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他咧嘴一笑。

    “不太可能。”程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以丁子青的品味来看，这种类型的太过柔弱，他不喜欢这种。”

    “哦？怎么说。”

    程澜勾唇，“丁子青是瘸子，他最受不了别人的同情，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丽娘怕是他的诱饵。”

    “不管他到底怎么想，这个丽娘的身份我可是查了个彻彻底底。你知道她是谁吗？”见程澜不为所动，刘蔄皱眉，“她原名周婷婷，出身名门，却因为一个男人跟家里反目成仇，而据她朋友说，这个男人是一个角儿，这周婷婷听了一场《游园惊梦》后却要死要活，最后的结果是她被带回了警察署，家族嫌丢人想让她快些嫁人，可她死都不肯，便跟家族断了关系，后来为了生活当了娼妓。”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皱眉。

    “更加惊人的是，她的花名叫丽娘！”刘蔄笑的更加暧昧了。

    “我说程澜，你这个鸳鸯债该还了吧。”他笑出了声。

    程澜眯了眯眼，他心里头有些隔阂，但实在是记不起来。崇拜他仰慕他的人都是错爱，他觉得让她早些断了心思才是上策。

    他是谁？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有的只有这一身肮脏的血肉，勉强活在这世上看着这腐败的世界，这世上很多无奈本不可再提，只是他是一个孤魂，现在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报仇。等这仇一报，却是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等等，程澜，去哪里！”身后刘蔄在喊着。

    程澜不理会他，自顾自出了门，却只见一个丽娘站在门口，有些畏畏缩缩的等着他。

    程澜转身，似乎不想给她说话的余地，可这么想着，她还是叫住了他。

    “程老板！！！！”

    她跑了过来，白色的旗袍开叉着翻滚，不似红色那么艳丽，却别有一番滋味。。

    程澜突然想起刘蔄说的那句话，她的花名是丽娘，而他曾经唱的《游园惊梦》也叫丽娘，心中无奈，这情之深，竟能让人如此。。

    “程老板！！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她这么说着，手指捏着绣帕，脸却是红了一片。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准备倾听。

    丽娘吐了一口浊气抚了抚胸口，“程老板，您还记得。。我吗？”

    她开口是犹豫的，程澜看见她那双期盼的眸一愣。这双眸像极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却有些不一样的气势。

    她的眸子带着亮光，看着他的时候，怎么样都是热情的。

    “程某当然是记得的。”他开口。

    丽娘一喜，那一瞬间，她似乎觉得自己做的所有事都值了。

    程澜掖着手，还是平静着一张脸，“丽小姐，我们刚才不是才见过。。”

    丽娘一愣，再怎么彷徨也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断井颓垣。。。

    她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