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梦二
“斑驳陆离上下。。”
梦中是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他虽然笑着看着她,但她知道他笑的假情假意,笑的让她觉得厌恶。
林风月睁开半醒的眸子,手臂上的酸痛感还在继续,她坐起身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这才回忆起昨日那个荒诞的梦。
少年冰冷却含笑的眼神迟迟注视着她,他嘴角上扬,哥哥痛苦的注视着她,那神情似乎在说着什么。。
林风月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会梦到这个,她调整了下思绪,下了床。
外头太阳正烈,阳光照的青涩的葡萄格外诱人,而葡萄架子下,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斑驳的光阴无法阻止前尘往事,但流逝的岁月似乎记录着荒唐的曾经……
他躺在树荫里头,惬意的不行。
“芳婆,帮我打点水。”
林风月不再去看,她闻着自己一身的臭汗,朝着门口吩咐道。
初夏总是带着汗水味,她靠着木桶一遍一遍的擦拭剔透的肌肤,仰起头,却看见光影中的一抹亮光,似乎是水中的倒映,精光闪闪,似乎有什么在发光,但却不看清楚,那光是烈日的残留,看着人心生疲惫。。
她从水中站了起来,水滴倾泻而下,芳婆在一旁早已为她准备好了衣物,穿戴整齐后走了出去,
太阳刺眼,空气中她察觉到了他的气息,她转过脸,那身姿像清竹一般在风中荡起了涟漪。
“程师傅,久等了。”
她看到他有些扭捏,阳光底下看更是不好意思,她朝边上挨了挨,葡萄藤挡住了脸上的阳光。
他依旧闭着眼,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盘旋,林风月站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那个少年来。。
“斑驳……陆离上下……”
她细细的念着,词句中有旧时光的味道。她没在意,却不想他早已睁开了眸子定定的望着她。
她忙移开视线,心头直蹦,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那会在林家大宅时,没觉得他多好,可如今他当了她师傅,又对她如此,让她从没有现在心慌意乱过。
他坐起身,看了眼她捂着的手臂,“可还酸着?”
林风月惊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点点头。
他唔了声,“你要知道,想要让人瞧得起,想成人,将来想要有出头之日,就得学好扎实的基本功,就要当角儿!所以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林风月看着程澜,他的语气带着鼓励和期盼,她用力的点点头,表示不会让他失望。
“这个拿着。”他撩开袖子把手托到她面前。
林风月惊奇的看着他手中的石头,有些迟疑。
“以后没事的时候就盯着。”他撇了她一眼。
“程师傅??”她惊奇得望着他。
“眼神很重要,可以很好训练你眼皮的张力。”
林风月点了点头,对于唱戏她是不陌生的,并且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些功底,不过,相比现在,那之前的训练简直就是在玩票,虽然也有些艰苦但并不难挨,这次怕是真的不同了。。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林风月看着程澜,心里不由好奇起来,这么一个有名的角儿练了多久……
街道上冷清一片,不过太阳军依旧在街口徘徊,行人纷纷避让,就怕惹了什么事。
车中一片安静,林风月拿着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才三分钟,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出奇的酸痛,可旁边坐的是程澜,他没说话,林风月也只能继续盯着。
“你从前跑过码头?”程澜突然开口。
林风月终于放下手中的石头,“是的,因为我哥哥跟着戏班子学戏,我也一起去了。”
“那是很好的经验。”他看着窗外幽幽道。
“其实也不是,我哥哥在外头演出总是喜欢带着我,经验的话没有,但是经常会客串娃娃生。”
“很不错。”他毫无顾忌的夸奖着。
林风月脸色一红,“程师傅,我那会还小,什么也不懂,只是家里人给我培养一些兴趣罢了。”
程澜看着她红色晕染的脸庞,笑了笑,“那这次同你去见的人,你大约是见过的。”
“我见过?”她瞪大眼睛。
程澜点头,“这人有个绰号叫“哑巴怪”,他天生哑巴。”
说到这里时,林风月嘴巴抽了抽,“程师傅,这哑巴怎么唱戏啊。”
程澜看了她一眼,“他虽然天生哑巴,但却专攻武戏,身段动作都潇洒漂亮,俗称梨园一怪。”
林风月默默地闭上了嘴,程澜见她不再说话,又道,“上次我去拜访他时,跟他说了你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认得你,我想着也许你们从前见过,只是那时你年岁太小,怕是早就忘了。”
“我那会跟着哥哥见过的人太多,还真是没什么印象。”她眨了眨眼睛。
“这梨园还有两怪,一个是双目失明,一个天生跛足。他们天生残疾却能成为角儿,你还有什么不努力的理由。”程澜看着她手中的石头,目光又游移到了她苍白的脸上。
“程师傅。。你确定是给我找老师吗?”林风月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家找师傅都是找身体健康,至少不要残缺吧,可他怎么偏偏喜欢找残疾人?
“天生残疾,他们感官比其他人强,走台以及举手投足丝毫不差,而跛足的师傅,不管是武场的打鼓还是文场的京胡都极为擅长。”
林风月点头,“可沛师傅说过,跛足什么的根本不能登台。”
“所以他只学场面,但是人家照样学出了名堂!”他转过脸端着凤眼,“还不接着练。”
林风月猛的点头,又拿起石头,痛苦的盯了起来。。
她懂得察言观色,见程澜没有怪罪她,就知道他是真心崇敬着这“梨园三怪”的,只是她不懂,她只是学老生,要那么多事情干嘛,找个学老生的师傅,再加上他的经验,怕是早就可以成才了。。
不懂,林风月盯着石头,那石头透着红光,她眼神迷离了起来,盯久了就会难受。可她还是用手捏了捏腿,逼着自己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