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上还残留着一些红印，秋生看着林风月已经走远，才擦了擦杯子上的印子。

    她苦笑的看着林风月走在街上的背影，愁容浮上她精致的脸庞，仿佛在幽幽的诉说着从前的往事。。

    “秋生！”

    “秋生！”

    戏台子上是那经典的《霸王别姬》，她忙碌的在后台奔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叫唤她，艰难的转过身，却见一个角儿站在她面前。

    “秋生，这戏服被你揉的太皱了！叫我怎么穿！”

    秋生认得面前这个女子，她艺名叫香莲儿，算是这个戏园子的台柱子之一，在秋生看来，她唱的一般，可这脾气却是通天的大。秋生知道自己怕是又要被训斥一番了，她低眉顺眼着捏着手中的戏服，准备一顿挨骂。

    可在这个时候，经理却“噔噔瞪”的跑了过来。

    “秋生！”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把这些衣服给我拿给程老板！做点事情做成这样！”

    可他转头看到了立在一旁的香莲儿后，却又揉成了一副谄媚样：“哎哟，我的香莲儿，您可别被这个跑龙套的气着，我先带她去程老板那儿送衣服，等会再把她亲自押过来给您收拾。”

    经理是个势力的，从前香莲儿不红，他对她从来都是冷着脸，这会红了，就成了嘴里的香饽饽，怎么夸都夸不够。

    秋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跑龙套的就只能睡在衣服堆里，整天听着角儿的使唤，碰到个脾气好的，就算运气好。要是脾气不好，有的苦头吃。

    经理揪住她的领子，把她拖到了那间用白帘子挡住的单独化妆间。在这之前，秋生一次都没有进去过，她知道这里面的角色跟香莲儿那群人不一样，听说是个大唱。

    “程老板，打扰了！”

    秋生理了理衣物，捏紧手中的衣物，跟着经理走了进去。

    “哎哟，程老板打扰您嘞。我们给你送戏服来了！”

    一室的寂静，秋生听不见周围有任何声响，

    “放着吧。”

    许久后，是一个陌生的带着沙哑的男声传入她的耳膜。

    她偷偷的抬起头，却看见他放下眉笔，目光澄澈的望了过来。

    他竟然是男人！

    也许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也转头看像了她，只是也只是一瞬罢了。他转过头，好像当他们空气一般，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那天，她瞒着徐宁用自己跑龙套赚来的钱贿赂了经理，好不容易才要到一张程澜的票。

    她的座位很远，远到几乎看不清程澜的脸，但他一开口，秋生知道，她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一样东西。

    后来，她拼命练习，就想着有一天能够跟他站在那个舞台上唱上一曲。

    再后来，她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程师傅，要不您收我做您徒弟吧。”她娇俏的望着他，有些紧张。

    “我不收徒。”他抬眸。

    秋生面色一僵，却又忍不住问，“为什么？难道我让您丢脸吗？”

    “我没什么可以教的。”他还是那张不露情绪的脸。

    秋生知道，他就是变相的拒绝，心口一热，看着他清秀的眉眼，忍不住大喊，“程澜！我喜欢你！”

    他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不过，那不是悸动也不是感动……直到现在她还能清晰的记得他当时的反应。。

    他那黑色的瞳孔没有一丝光泽。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让人忍不住向后退缩。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表情。。

    “对不起……我已经有未婚妻了。”沉默后他开口。

    秋生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而让她没有想到的事，在事情过了几个月后，他竟然再也没有来过，后来从班主那里才得知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入族谱去了，而他回来后，竟然莫名其妙的收了一个徒弟。。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度过那几天的，徐宁劝她，她也只是逃避，后来汪御回来了，说是要照顾她一辈子，她一时鬼迷心窍，竟然给答应下来。

    再次见到故人的她心中早无从前的爱恋，有的只是无可奈何。而他还是那副淡如君子的模样。

    秋生有时候会在想，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会不会对他妻子更加温柔，可在那日见了林风月之后，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程澜的认识。

    成了角儿，自然有人跟着。那日她已扮好了相，从后台走过时，一眼就认出了林风月，也许是因为嫉妒她得了程澜的心收为徒弟，又或许是因为她长得很漂亮，总之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尽管她唱的真的很好。

    后来她请客吃饭，她一直在注意她，秋生觉得这女孩子真的就像一个娇小姐，人的容貌可以骗人，可这气质却骗不了，她脑子一转，想给她一个拌头。

    “辛苦大家了，今儿我请客你们随意吃。”她勾了勾唇。

    林风月没有吃，说是因为不吃夜宵，她在心中鄙夷，都不是大小姐了，却还要装大小姐。

    果然，她把筷子“啪”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站起了身。

    “程师傅！为什么！”

    “就是她，你为什么给她鼓掌！”她瞪着漂亮的杏仁眼，指着她。

    秋生一愣，却被她这么直愣愣的语气逗笑了，她略带轻松的笑道，“小风月，当然是因为我唱的好！”

    林风月不服气的性子被程澜骂了一顿，秋生看着林风月那委屈的样，心中又岂是苦涩可以说的。

    原来，他还有这么一面。。

    原来，他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

    林风月跑了，他坐在一边默默地喝着茶水。但那双放在桌下颤抖的左手却暴露了他真正的心思。

    程澜啊，程澜，想不到你也有这天。。

    秋生心口如针扎，却又不得不以笑示人。

    “是我教导无方，你不要往心里去，这孩子性子直了点，但人不坏。”

    到了最后一刻，他竟然还跟她解释这些。。

    秋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想，这辈子她怕是进不了程澜的心了。

    她不知道程澜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但她明白，他不会对她发火，不会为她着想，到头来，她跟他所认识的那群人都是一样的。。

    回忆是美好的，却也现实的让人恐惧，有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戏，有些人一辈子都忘不了他的人，秋生知道，这次她终于可以痛快的放手了。

    她吃完最后一个蝴蝶酥，隔着窗户看到了站在霓虹灯下的汪御，秋生笑了笑，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