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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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月。”

    他低头唤她。

    林风月抬起头,清澈见底的杏仁眼带着笑意,嗯了一声。

    程澜一愣,却还是温润的脸,“吃完就进去背词,戏园子那里我早就帮你请好了假。”

    她懵懵懂懂的应下,明白当下最要紧得不过是月底的戏了。

    见她应下了,他的唇角微扬起,“等你揣摩透了意思,我再跟你对词和走位。”

    说着,他站起身,准备出门。

    “师傅!”

    程澜回头,却见她跑了过来,“你去哪里?”

    她说的是你,而不是您,程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在家乖一些,我有些事,办好了就过来。”

    林风月点点头,直到听到了那门关上的声音才转身回到了书房。可手中拿着戏本子,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这么做到底算什么,难道真的要和林玉芝共侍一夫吗?

    她想起了他清俊的面孔。一点朱红在唇畔,林风月狠狠的拿起毛巾擦掉了胭脂,又揉碎了扔在地上。

    目光撇了撇床上那条依旧红艳的旗袍,那颜色仿若朱砂痣,那白色的珍珠盘扣是否也在静静地嘲笑着她。

    她真是一个很败兴的人……

    重新整理好头发,擦上胭脂,她穿上那套“朱砂痣”出了门。

    红是艳丽的红,不俗不媚,却带着女学生的娇俏。等林风月来到那间咖啡馆时,却已经看到了坐在那里乔装打扮好的陈彦东。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服走了过去,咖啡馆里不免有些人对她侧目,可以说是生怕错过了这个美人,等林风月坐下时,却见陈彦东朝着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接到你电话我就赶过来了。”他小声道。

    林风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从包里拿出一封信,从小圆桌底下塞了过去。

    “服务员,给我一杯咖啡。”她点了一杯咖啡。

    “穆宏还没回来。”她看着窗外,低低的开口。

    陈彦东停了搅拌咖啡的手,在帽子下的眸色一深,“那这封信?”

    林风月挑了挑眉,“不知怎么的就收到了这封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的。”

    陈彦东沉默了,直到服务员将一杯咖啡端上桌时,他才开口,“好,我回去看看…”

    林风月点头,“那报告来了吗?”

    听到这件事陈彦东就猛的皱起眉头,“没,日本那里出了点事,不过你别担心,不出一个月肯定就到手了。”

    林风月见重要的事都说完了,这才放松的喝了口咖啡,“对了,你最近怎么样了。”

    “过得不错,过几日要去一趟上海,怕是要一个星期,如果你有什么事,就打这个号码。”

    说着,他猛的拉过林风月的手,用另外一只手遮住了外人的视线,在她手掌心快速的写了一串数字。

    “记住,打三遍我才会接。”

    “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林风月看着掌心那数字,奇怪道

    陈彦东嘴角一抿,突然严肃起来,“风月,你千万要远离程澜!”

    林风月一听这话,瞬间脸上没了笑容,“彦少,说好了不提我师傅的。”

    “不行!”

    他一改往日好脾气的样子,突然蛮横起来。

    “我是为你着想!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林风月咬着牙低声怒道。

    陈彦冷笑一声,紧了紧头上的帽子,“我有什么资格?我告诉你林风月,他就是一个**!”

    “你以为他清高呢?明将军认识吧!前朝将军!他还不是不要脸的爬上他的……”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林风月狠狠的将手中的咖啡全部浇在了他白玉的脸上。

    陈彦少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却没有一点反抗。

    “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侮辱我师傅!!”

    说完,她踉踉跄跄的快步离开,徒留陈彦东一人看着狼狈的桌子苦笑。

    街道上人来人往,林风月浑噩的走在道上,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明光在上海剧场时看程澜的眼神,那么渴望又那么熟悉。还有程澜那不对劲的脸色,林风月突然苦涩至极,她看了看身上的“朱砂痣”,推开了裁缝店的门。

    “林小姐来了呀?”

    马裁缝笑了笑,“程先生和他夫人在里头呢,您要去打个招呼吗?”

    林风月一愣,她看了眼身上凌乱的咖啡茶渍,突然迷朦了眼,走到门口。

    “我穿这套如何?”

    林玉芝身上是一套白底银绣荷花旗袍,站在镜子前,而程澜也微笑着帮她扣上盘扣,轻捻发丝。

    “程先生,这是我们店的招牌旗袍,有个好听的名儿,叫做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林玉芝笑的灿烂,她一把勾住程澜的脖子娇俏,“就买这一件吧,不能在你同僚面前丢了面子。”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怎么会丢面子。”

    他眼中带着无尽的笑意,不像跟她在一起时,他虽然笑却不到眼底,那脸上像蒙上了一层白霜,实在是天壤之别。

    “林小姐?林小姐?”马裁缝见她走了神,不由叫唤着。

    林风月苦涩的摇了摇头,“算了,我先回去了,别扰了他们的兴致,也别说我来过。”

    马裁缝不明白,却也只能应下了。

    林风月出了门,走在街道上,心情又岂是落寞可以解释的,原来他出门前说的那句有事,是帮林玉芝挑选旗袍。。。

    是啊,就像他说的,林玉芝是他花轿抬进来,明媒正娶进门的,而她呢,如今只能算个外室。她突然想起了她爹从前的外室,哪一个不是过了三四个月就被腻味丢弃的。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呢,换成从前,她可以冲到林玉芝面前,狠狠的跟她吵一架,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心中的痛苦没人理解,她就像一个在大海中随波逐流的小船,何时翻船都不知道,更别提生存下去了。

    “林风月!”

    陈彦东突然把她拉到了一边,怒气冲冲的指着车道,“你疯了!”

    当她看见陈彦东也同样一身咖啡渍出现在她面前吼着她时,不知怎么的,林风月却觉得心情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