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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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的钟表停了,原来时间怕是已经过了很久,今夕是何夕。

    林风月身子骨变差了,也许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等的身体调理好,外头已经解放了。

    在所有人脑子里怕是只有一些美好的梦,这个梦编织的够美也够华丽。不同于从前,反而让人喘不过气,谁都不知道后面又会出什么变故来。

    果然,她总是逃脱不了命运的谴责。

    在林风月前脚刚院子时,就被剧团的书记喊住了。

    “林同志!”

    林风月一愣,从前别人都是唤她程老板,如今听到同志,虽说这几月都在听,可总是不习惯。

    “林同志,听说你以前唱过戏,不知道戏服如今还有没有了?”

    林风月不语,她藏在床底下的那一套戏服早就被扯烂破坏了,如今哪里还有那行头。

    “也没别的,就是国家如今响应号召嘛,你也应该多担待担待!”

    林风月嘴角一皱,这书记看着人模人样的,可这语气却一点都不中听,这话的意思就好像铁定了她还私藏了戏服似的。

    她的思绪慢慢的传向好远,仿佛一时间收不回来似的,想起当时唱戏的那段时光,竟也忍不住浅浅的笑了。

    “林同志!”

    可剧团书记的催命声又仿佛一记警钟敲响了她,林风月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忙的摇了摇头,“我从前那些行头都给破坏了,要上交也没个整块。”

    书记皱了皱眉,虽不相信她说的话,可又没这个权利去她家里搜,只能做罢,只不过临走前却狠狠的瞪了眼,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林风月无奈的笑了笑,只得低头回了自己的家,在这个社会中,仿佛只有这个家才是真正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昏黄的夕阳下,她开了锁,静静地坐在床前,那前头摆放着一面镜子,镜子闪过一道橙光,微弱的光芒中,看见了镜子中人越来越沧桑的面孔,蓦然眼眶中有了一丝热泪。

    她用手指抹去还未落下的泪。

    只怕是以后都不会好过了。

    没过多久,终于被攻击了,大概是因为艺人的地位慢慢的降低了,终于戏没了。

    林风月裹着头巾,静静地买了一份报纸,她鄙夷的瞧着上头的报导。虽说戏被攻击了,这却只有程澜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艺术,他就像一颗璀璨的明星,永不凋零。

    戏园子终于没了,到处都是断栏残壁,尘土呛人,林风月悄悄地不动声色的走进戏园子,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厅堂里乱成一团,踏上摇摇晃晃的楼梯,似乎还能看到曾经那三尺红台绝美的场景,还有自己在舞台上英姿飒爽的念白。

    灯火辉煌,众人仍然在听着,只不过那面容却是笑意盈盈,面带欣赏,仿佛就想把她看穿一样,在这场旧梦中,她仿佛身临其境的望着孟七胡闹的在后场乱蹦乱跳,孟老头严肃却不失慈爱的职责。祥月师傅贴心的递水,丁子青一脸戏谑的望着她……这一切的一切被冲成了黑白,印子仿佛也淡了。

    忽的,台下似乎坐着一个人,她眼色一晃,也不走,仿佛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背影。

    待她眼睛撇过去,却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幻想。

    外头在呼喊着什么,打断了她的思路,林风月不寒而栗,她快步出了门,回了家。

    天色竟是黑了下来,暴风雨过后,戏园子竟然又重新修好了,重找了曾经的风光,舞台也不是从前那模样,上面用新漆刷着红底白字,赫然醒目。

    终于,戏本子都被扔到灶台上烧掉,更别说什么行头和戏服了。

    “林老师!林老师”

    舒意来到林风月屋前,拼了命的拍打着。

    “林老师你在家吗!开开门!”

    林风月打开门,一脸的茫然,却只看见舒意脸色青肿,一张秀气的脸俨然被人打的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快走!快走!”

    说着,不由分说的拉着林风月就要离开。

    林风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今天外面仿佛格外的吵闹,只是每天都如此,她也没怎么在意。

    “他们要来了!”

    “谁?”

    舒意不知道要怎么跟林风月说,他指了指窗外,却只看见窗外的剧场书记义愤填膺。

    “那些灌输迷信的毒瘤们,我们必须……”

    舒意瞥了一眼林风月,急急的想要拉住她离开,可林风月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都这样了,逃也逃不掉了,倒是你,快走吧!”

    舒意越听越不对劲,冷汗冒了一身,山雨欲来风满楼,群众们终于逮住了他们。

    “你们知道自己问题的严重吗!”

    曾经那些听她唱戏的人都集体望着林风月,讽刺又可笑。

    广播震撼汹涌,舒意匆促的望着依旧平静如奇的林风月,猛的不寒而栗,他们二人都没有理会自辩了。

    红色代表前进,一时间,卫兵把他们押着揪出来,敲锣打鼓的游街。

    林风月手指颤抖着,她美丽的脸庞失去了光辉,在人群中,她看到了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游街开始了,卫兵押送怒吼讽刺着。

    “怎么不唱了!”

    “妖孽!”

    太阳刺眼,两人跟着一群人皆是精疲力尽,汗臭味浓重,在脸上淌下,人群中呼喊着,受煎熬的俨然是他们。

    闹剧陆续上演,一些妇女看不惯自己的亲人被游街,歇斯底里,抄起菜刀就要拼命,可一群妇孺哪里抵得过强悍的卫兵,他们把这群人逼到街上,待到无处可逃妇女也只能挥刀自刎。

    林风月木然的注视着这台戏。

    卫兵早就见林风月不爽,一记皮带抽了过来,她手上的表被打落。

    她下意识去捡,手背却马上被那几个女将踩了一脚。

    “妖孽!走!捡什么捡!”

    一瞬间,尊严扫地,林风月忍着疼,目光终于停住,她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人影,目光炯炯。

    “程先生?”

    卫兵还不敢对程澜怎么样,毕竟都去给领导唱戏的人,他们没这个胆子。

    林风月强忍着愤怒,咬着牙,目光似乎要把这个男人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