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即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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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沉、幽暗

    乔衡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他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在学术上有一个专有的名词,叫做清醒梦。

    你能理智地认识到自己现在正身处梦境,能在梦境中进行思考,甚至可以如创世神灵一般,让梦境随着自己的心意做出一定程度的改变。

    他看到林震南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中执剑对准他,张开口像是准备要什么。

    乔衡伫立在黑暗中,仿佛一个经历了长途跋涉的旅人,带着满身的疲惫。他打断了林震南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对,没错,我就是没有心的怪物。”

    梦境中的人,往往比清醒时的自己要坦诚多了。

    现实中的他,被层层无形的外壳包裹住,是无论如何也不出这种满是个人情绪的话。

    被乔衡打断了话语的男子,像是有些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他看上去好似要为自己辩解一下。乔衡无法辨别林震南的这个表情究竟是出自梦境的自然演化,还是他下意识的想法。

    但他已经不愿再去多想了,他决定结束这场虚假的梦境,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乔衡猛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幽寂的眼睛,像是密林最深处的那一抹暗色。

    虽然东方人常称自己有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然而严格而论,大多数人的眼睛还是属于棕色系,只是颜色或深或淡的差别罢了。

    但是他此世的眼睛,却是少有的呈现一种窈黑之色。

    “老祖醒了!”

    乔衡刚醒,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女子话声。映入乔衡眼帘的是一位云鬓佩鸣的丽人,肌肤细润如脂,一颦一笑间眼带泪意,好似雨打芙蓉似的更显娇怯。

    哪怕是他在李飞刀世界见过的那位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比之都要稍显逊色。

    眼前的女子再如何的做伏低,眼波流转间都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妖异美感。

    此时的乔衡根本无暇他顾,他从床榻上坐起身,然后差一点因为弥散在这具躯体四肢百骸里的疼痛闷哼出声。

    有侍者奉上一张托盘,那女子一敛袖,一拿过盘上的杯子,然后微垂着头,一副温驯至极的姿态为乔衡拿了过来。

    乔衡没有接过杯子,他只是:“你们先出去。”

    那丽人见乔衡要把自己撵出去,不敢有半分违逆,她心翼翼的把中的杯子放在一旁,一刻也不敢耽误地退了出去。

    女子与侍者轻轻关上门。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乔衡一个人。

    空旷,死寂,阴沉。

    这是乔衡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连烛台里的橘色灯火,都透着一股阴冷之意。

    乔衡一抚上自己的心脏,里面一片平静,他感受不到那颗不断雀跃着、充满活力的心。

    然后他神色如常的放下了。

    这并不是一具人类的躯体,他当然不会有心跳。

    他这一世穿成了一个妖物,石山修炼千年得以化为人形,前段时间进阶失败,被一道天雷劈了个魂飞魄散,再然后,这具躯壳里的魂魄已然换作了乔衡。

    身体原主人的名字对于很多后世之人大概不会陌生,这具躯体人称“黑山老妖”,就是在各个本的倩女幽魂里与聂倩纠缠不清的最大反派。

    一个货真价实的妖怪。

    在众人想象中妖怪该是怎样一种形象呢?青面獠牙,一吊诡的法术,更重要的是那远超常人的强健体魄?

    从某种意义上来,后者正是乔衡梦寐以求的。

    不过乔衡对自己运气有着明确的认知,他从不会对自己下一次穿越后的情形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

    所以当他降临此世时,果不其然的发现这具躯体早已在天雷之下的几近溃败——若非实在没扛过雷劫,原主也不至于落了个三魂六魄灰飞烟灭的下场。

    身躯里残留的雷劫之力仍在肆虐,乔衡原本想擦拭一下冷汗,然而待背触碰到额头时,才发觉底下没有任何湿意,触所及唯有干爽清凉。

    我现在真成怪物了。乔衡想道。

    乔衡端起刚刚被原主姬妾放在桌子上的杯子,他轻嗅了一下,一股甘美的气息扑鼻而来,连体内那躁/动着的疼痛都仿佛因此一缓。

    乔衡目色沉沉,他把玩了一会杯子,然后付之一笑,把里面的液体尽数浇到了花盆里。

    花盆里栽种着一株兰草,在接触到杯子里的液体后,不过是瞬间它就“活”了过来。兰草扭动着叶片,把杯底里残留的液体搜刮殆尽。

    不知情的外人或许还以为这杯子里是什么琼浆玉酿,但是有着黑山老妖记忆的乔衡知道,这里面满满盛放着的是鲜血。

    而且是人血。

    想也知道,像原主这样天生地养没有师承的妖物,有什么正经修炼功法可言呢?无非是吸取日月精华,外加吞噬他者气血精魂,以此不断壮大自身。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走的是邪魔外道的路子。

    乔衡自认自己已然算是相当没有下限了,不过他还做不到像牲畜一样啖人血、食人肉、吞人/精魄。如果他把自己身为人的尊严都抛却了,那他就真的失去自我,形同妖魔怪物了。

    既然身体原主死于天劫之下,已然证明了这条道路走不通,那他何必再步人后尘,所以他没有任何不舍的放弃了原主的修炼方法。

    可是,他终究需要想办法消弭体内的雷劫之力。

    乔衡记忆中藏有功法万千。

    可问题是,他现在是一个妖物,凡间的内功心法对他无用,修者的功法天然排斥妖邪魔怪,他极为冷静又异常理智的一个个尝试,又一个个排除掉。

    思及之前他不断完善的功法,果然还是有些不尽人意。他想要的是一部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自己是何等身份都能修行无阻的功法。他也知道这听上去未免有些异想天开,毕竟他连这无数个世界的普朗克常数是否永远一致都无法下定论。

    但是,他总不能就此洗颈就戮。

    然后,乔衡有些惊异的发现,此时最为适合他的,居然是上一个世界刚得到的易筋经。

    这是一个乍听有些不可思议,但细究之下却又觉得合情合理的选项。

    在笑傲江湖的世界里,据易筋经传自达摩祖师,而达摩祖师正是大乘佛教的禅宗始祖。

    正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华无非般若”,佛教讲究的就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众生平等无二。既然众生平等,那么人与妖同样平等,人妖之别无非是三界之内生命的不同表现形式。

    而与乘佛教相比,大乘佛教意在拯救一切生灵,使众生超脱彼岸。禅宗则不重外形,更重本心是否能“明心见性”。

    如此看来,在别的世界易筋经是否仍然有用暂且不提,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这具躯体究竟是人是畜、是仙是妖,但凡是有灵者都不妨碍修习这部功法。

    乔衡心想,你瞧,至少他上一世不曾完全白费功夫。

    深夜,金华城北郊——

    此地人烟稀少,除了不知情的外地客商,本地人甚少来到来到这里。在出了几次事故,有夜间赶路之人莫名在北郊失踪后,城中人对此地更是讳莫如深,连带着那立于北郊的佛门清净之地“兰若寺”,也荒废了下来。

    兰若寺内荒草萋萋,蓬蒿长得比人还高,但池里的水却未曾干涸,野荷朵朵浮于水面,也不知白日里是何等雅致的景色。

    殿塔悄然立于夜色之中,飞檐支起一角,其下垂铃,风吹而响。

    那凄冷的铃声传入寺庙后殿屋舍中,却被阵阵娇柔的话声盖了过去。

    “倩姐姐,姥姥命我来催你了。”话的女子赤足而立,明明夜里冷风习习,吹得室内白色丝幔飞扬,她却像是浑然不觉寒冷一样,仅着一身轻纱裙,飘然绰约。

    她提到“姥姥”时,语气变得极为恭敬。生活在兰若寺内的鬼怪无不仰仗着姥姥的鼻息过活,无人敢不敬。

    聂倩:“我已经梳妆完了,这就去见姥姥。”

    “倩姐姐别急,先换上这身衣服再出去。”

    女子身后的侍女捧来一件红衣。

    “姥姥,姐姐既然是去给黑山老祖冲喜的,总要打扮得喜庆点,老祖他见了心里也觉得欢喜。”女子话时的语调又缓又轻。

    这红衣既不带霞帔,又没有金纹图饰,通体无半点图案,衣摆长而曳地。红带松松一束,轻轻拉动,衣裳即可撒落一地。

    没有嫁衣该有的端庄,反而尽显轻浮。

    聂倩在女子以及侍女的陪同下,一齐走出了房间。

    “姥姥。”在见到早已等候在外的姥姥时,诸女子一同福身行礼。

    姥姥面带笑意地看着聂倩,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倩打扮得这般漂亮,姥姥我更不舍得放你走了。”

    “我也舍不得姥姥。”

    “倩你别怪姥姥,原先我是真的没想把你送到黑山老祖身边的。来也是不巧,前些时候,老祖的身边人胡娘子找上我,她最近这段时日老祖他一直昏迷不醒,就跟我要个人过去冲喜,当时我就直接拒绝了。结果谁曾想,这几天那黑山老祖又醒过来了。”

    姥姥握住聂倩的,:“我越想越觉得这事是我的罪过,跟在老祖身边多风光,要是因为我的一句话断了这么好的亲事,这可怎么是好,我只好赶紧又联系上了那胡娘子。”

    姥姥原身为千年树精,后来入了邪道,化身夜叉恶鬼,法力无边能驭使百鬼,只是比起那黑山老祖来,就有些不够看了。

    聂倩听明白了,估计之前姥姥认为黑山老祖大势已去,不足为惧,就没怎么理睬那胡娘子。如今听到黑山老祖安然无恙,只得赶紧想着怎么补救了,于是就把她推了出去。

    “倩,你过去后,一定要好好侍奉黑山老祖,不可随意使性子。”

    聂倩柔声应道:“姥姥放心就好,倩定铭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  后面还有第二更,天使们记得刷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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