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即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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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掮客:“这位公子来得巧,此处还真有两处宅院等着人接。”

    做这种牵桥搭线的买卖,抽成拿佣金的人,有两点本事必不可少:一是人脉广,二是能会道。不等乔衡话,他就已经热情地介绍起了这两处宅子。

    “这两处宅子一大一,一处是二进的,一处是四进的。那处二进的只租不卖,屋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有个好女婿,把老两口接过去享福了,然后这处寨子就空了下来,打算租出去。”

    “再那处四进的宅子,这房子是则只卖不租。主人家富贵,举家搬迁走了,打算卖了这处的房产,今后不回这城镇上住了。这宅子建得是十足的气派,他家的正门脸足有三间四架,看上去就是不一样。”要不是他与这家的管家相熟,这生意还落不到他身上。

    听了掮客的介绍,虽然乔衡既没看过那宅子,也不认识那户人家,但也附和了一句:“的确是富贵人家。”

    这年月,既然人被分为了三六九等,而为了体现这所谓的三六九等,衣食住行上少不了要有所表现。寻常百姓所建房屋,正堂构造不得超过三间四架。而这户人家的正堂在法令允许范围内,建足了三间四架。要不是家里富裕,哪会这么建。

    掮客一脸“可不是嘛”的神色,他:“要这两处房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二进的那个,那对老夫妻不乐意短租。而四进的那个,屋主人喊的是一口价,略高了些,不愿意买客打价,这两处地方才留到了现在。不过公子您放心,这两处地方都是吉宅,屋主人也都是没有麻烦缠身的本分人。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绝对一个字都没扯谎。”

    乔衡自然相信这两处都是吉宅,这等风水宝地,要想出个阴宅、凶宅,才是件难事。

    “这两处宅子哪处更安静一些?”乔衡问。

    掮客:“四进的那个。”

    “那就这处吧。”

    掮客一开始就猜乔衡不是一般人物,现下又听他明知四进的宅院价格喊高了,却连价都没问,也没打听具体面积、布局,就直接选定了它,掮客更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这处四进宅子主人家开价二百七十两银子。”

    乔衡“嗯”了一声,交付了银票,全权交于掮客,由对方与屋主那边的人进行交涉,他就不出面了。

    掮客干这一行有些年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给钱这么爽快的,他匆匆写好收据。他:“这房契什么的一时半会交割不好,我先带着公子认一下路然后住下。”

    掮客领着乔衡,向着那处四进宅子走去。

    期间他试探着询问这年轻公子是哪里人,怎么来到了这里。

    乔衡没有回答自己是哪里人,只:“身体不好,就来这里修养一阵子。”

    富家子弟来养病,身边却没有仆役跟着来服侍,掮客觉得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估计又是有钱人家里的脏污事。

    这样想着,掮客就没敢多问。

    前方一处高门宅院的大门前围了不少人,挡住了两人去路。

    掮客皱了下眉,:“公子且稍等,我去探探前方怎么了。”

    那高门前立着一个年轻人,作道士打扮,头戴华阳巾,身穿鹤氅,衣着光鲜,口中似在念诵着什么。旁边的围观之人,看上去多为居住在附近的年轻女子或已成家的妇人。

    乔衡听了一两句,听出对方是在念文昌帝君阴骘文。

    当掮客看清这年轻道士的长相,他笑了:“原来是这子在装神弄鬼。”

    他扭头对乔衡解释:“他与我是同乡,这家伙父母去得早,也不知他后来从哪里学了一身旁门左道的本事,如今倒也混得衣食无忧似模似样,就是不知怎么也跑到这里来做事了。这年轻人姓刁,公子以后要是想要买点符纸什么的,不妨直接寻他,但更要紧的事,还是请那些真正的高人出吧。”

    乔衡原没怎么在意这年轻人,听了掮客的话,问道:“哪个‘刁’?刁斗的刁??”

    掮客:“对,就是这个。”

    乔衡的袖子动了动,钻出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许是狐狸精的天性,胡娘子极擅捉摸他人的心思。她听老祖这么发问,就知道这年轻道士引起了老祖的兴致。

    她向那道士看去,没发现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掮客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忍不住在心里暗赞这狐狸养得好。也就这些富家公子哥,才有闲心养这种野性难驯的宠物了。要是换做他,得了这么一只狐狸,早托人卖出去换银钱了。

    现下没有要事,乔衡又不忙着赶路,就站在不近不远的方位,看那刁姓道士要做什么。

    那边,有个丫鬟打扮的娘子开玩笑:“他们都刁道长本事大,我心中好奇,道长你就行行好,让我见识一下吧。我们这行人里,有个朝廷钦封的诰命夫人在,道长要是能把她找出来,我就彻底服啦!”

    掮客对自己这同乡知根知底,晓得对方不过是个假道士,哪有观面向识人的本事。他对乔衡了一声,然后准备上前去解围。

    只见那年轻道士不慌不忙地:“这有何难?你们不修观望之术,所以不知道——凡是贵人,头顶上必有云气盘绕,轻则呈赤橙之色,贵重至极则化为青云紫气,环而绕之。”

    完,他向着人群中的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作揖,对众人道:“贵人在此。敢问各位,我得可对?”

    立时激起一片惊呼。

    那中年夫人:“道长真神了,若不是我很确定你我之前不曾相识,我都要以为自己成了道长请来的托儿。”

    乔衡笑了下,这刁姓年轻人根本不会什么观望相面之术。

    这年轻人靠的是一出色的察言观色的本事。

    这些人都是附近居民,彼此相识,刚刚对方故意道出那番辞,引得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那位诰命夫人的头顶上方。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自己许是不觉得这点动作有什么显眼的,但他与掮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而那年轻道士亦然。

    刁道士与众人相谈了一会儿,就作揖准备离去了,众人不便阻拦,略带敬意的与道长道别。

    这年轻的道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然后看向乔衡与掮客,径直走了过来。

    “刚才不方便过来话,其实你一过来我就看见你了。”那道士对掮客。

    掮客:“我现在要陪着乔公子看宅子,改日再来寻你话。”

    原来这公子姓乔。刁道士问:“看宅子?公子是要乔迁吗?”

    乔衡看向他。

    刁道士有句话没实话,他第一眼看见的其实是不是他同乡,而是对方身旁的乔公子。

    那过分白皙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呆在居所内,不需要为生计奔波忙碌才能将养出来的。而且这位公子许是不知道,他与之前那位藏身人群中的诰命夫人在很多地方上都是一样的,他们的脊背挺直,看人的目光是直接而不避讳。

    干/他们这一行个的,都知道最赚钱的门路只有两条——

    要么矮下/身来混迹于那些农夫农妇中,兜售些什么黄符神水,别看价钱低廉,但架不住这天底下黎民无数,人多,钱就来得多。

    要么就跻身地主富商、达官贵人行列中,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他昧不下良心去做前者的生意,又没那个本事进入后者的视线,如今只能这般不上不下的混着,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更进一步的会。

    道士:“世间人不知凡几,今日能相遇就是有缘,公子如果有关于风水方面的事要询问,可使人向我寻问。”

    乔衡见这年轻道士做生意都做到妖怪身上了,:“倘若你打定主意要吃道家这碗饭,不妨想办法进个知名道观修行上一段日子。”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着妖魔鬼怪,没点真才实学傍身,真碰到硬茬子的那天为时晚矣。

    刁道士一怔。

    话出口,乔衡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他身为赫赫有名的大妖,如今居然担起了劝人修道的活。

    “道长与我一位故人同姓,忍不住多了几句,道长不必往心里去。”

    上一世在笑傲江湖世界时,他给刁斗起了个叫做的金柝的字。虽当时他对金柝是这样解释的,是“阿斗”寓意不好,直呼其名又不太礼貌,索性另取新名,但实际上,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尽可能的割裂开金柝与家人的联系。

    或许是因为金柝与眼前的年轻道士两人年龄相仿,都正处于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生好时节,气势昂扬,满身朝气,两人在神/韵上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神似。

    乔衡收回视线,对掮客:“走吧,那宅子在哪里?领我过去吧。”

    明明他才是被领路的人,但他理所当然地率先迈开了步子。

    掮客连声相应,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