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场上，选手们拼尽全力战斗着。

    穆灵靠在观众席的栏杆上，出神地看着挥洒着汗水的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告别，她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往日的情景。

    二十多年前，她就是因为这场比赛而结识了玄女。

    第一次见它，彼此都有点尴尬，她憋了半天，招呼的第一句话是：“你叫玄女，是个女孩子吗？”

    玄女：“AI没有性别。”

    她：“哦。”

    然后就冷场了。

    很久，她终于又找到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叫玄女啊？”

    “设计师取的。”它静静地。

    冷场×2。

    尬聊了十分钟后，穆灵放弃了：“我们一起训练吧。”

    “好。”

    这个“一起”，就是二十多年，两“人”携手作战，剿灭过数不清的敌人，共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她们从两个独立的生命体，变成了相依相偎的半身。

    没有谁比玄女更了解她，而她闭着眼睛都能出玄女身上的每一道痕迹的来历。

    风雨兼程，却始终不离不弃。

    可惜的是，人会老，机甲却不会，纵然她坚持训练，身体的器官也逐渐衰老，不复从前的敏锐矫健。而玄女却因为武器一代代更新，变得越来越强。

    她知道她们总有一天要分离，心中并无怨恨，只有遗憾——终究是不能一起走到终点。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们都平安。

    也没什么不好的。

    穆灵长长吁了口气，振作起精神想要认真观看比赛，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跳突然加剧，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了。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吗？

    *

    自毁进度，20%、25%、30%……65%、70%。

    “停停停！”白泽叫了起来，“捕捉成功！停止自毁！”

    “自毁程序已终止，是否继续？”

    赵元辰沉声问：“什么情况？”

    “玄女削弱了它大部分的力量，现在已经控制住了。”麒麟解释道，“但是这个东西有点奇怪。”

    “怎么？”

    “它不是AI，频率有点像是人类的脑部波动。”

    赵元辰罕见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什么？”

    “可能是从未见过的生命体。”麒麟道，“建议谨慎处理。”

    赵元辰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AI而是别的智慧生命，那么至少就能排除和帝国内部势力勾结的可能，只是，如果是这样，朱莎的种种行为该如何解释呢？

    “朱莎怎么样？”他问。

    “生命体征稳定，但脑部受到重创，苏醒需要时间。”

    他当机立断：“将她转移到重症监护室，务必保证她的性命，我有话要问她。”

    “是。”

    过了会儿，他终于想起了玄女：“玄女怎么样？”

    “总体损坏度71%，核心程序损失了20%，情况不太好。”白泽回答。

    这个损失程度在赵元辰的接受范围内：“你带它回基地，叫人尽可能得修复吧。悟空呢？”

    “还在面试呢。”

    赵元辰道：“麒麟，面试结束以后，你就切断通道，别让它被人发现了。”

    麒麟：“是。”

    “梅浮，叫科研一部的人集合，我现在就过去。”赵元辰逐一下达了指令，有条不紊地安排起了后续的事，“谛听，把所有痕迹清理干净。”

    “是。”

    他和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离开了。

    *

    演习场上，白黎和尤瑾的比赛得很苦逼。对手是霸道军官的人设，属于满了十八岁就买私人机甲的万恶贵族，实力自然非同一般，基础扎实，出招稳且狠。

    白黎全程被动，狼狈逃窜，压根没找到还手的机会。

    轰！背后又飞来火弹，哪怕演习场里的机甲弹药都是改良版的，威力也足以把她轰个跟头。

    她咬牙坚持，很不雅得四肢并用爬开，反手丢出了两个手榴弹过去。

    烟尘弥漫。

    “开启热感仪。”尤瑾简短地吐出指令。

    眼前热浪滚滚，是层层叠增的红色，遮盖住了机甲的温度。他微蹙眉头，烟雾弹和掌心雷么……是偷袭！他迅速侧身，背后刺来的激光剑堪堪擦过手臂，在机甲的外壳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被躲开了。白黎心里叹了口气，聚精会神地寻找起下一次机会来。

    十五分钟后。

    她的机甲报废度达到95%，强制进入睡眠模式，简而言之……game over了。

    高台上的穆灵心绪已然平复，看到给出的两道光束，心情十分复杂。平心而论，她认为白黎的表现可圈可点，虽然一直被尤瑾压制，可是作为只学了一年多机甲的人而言，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十分不易，可以潜力不。

    但是一想到她的性子，又很不希望她这么早就爬得这么高，伤仲永是一方面，也担心玉不琢难成器，走得太快，摔下来的时候就越惨。

    “你们都进去吧。”最终，穆灵也没有什么。

    她到底是更希望玄女可以寻到中意的伙伴。

    *

    白黎大汗淋漓地爬出了机甲舱。尤瑾路过，看见她几近脱力的样子，伸手搀了她一把，然后皱着眉毛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这么看我是几个意思？”白黎警惕地问。

    尤瑾道：“没什么，觉得你有点像漫画女主角。”

    白黎狂翻白眼：骂我二是不是？我看你还像总裁文男主角呢！

    两个人一路互相看不起地走进了自己的测试间。

    白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显示屏上跳出斗大的字：【你我给你零分的话，会怎么样？】

    “……”她觉得这股欠扁的语气有点熟悉，“你是谁啊？”

    【你猜】

    语气有点熟悉，她试探着问：“白泽？”

    【我会是那个傻屌？】

    白黎拒绝相信美腻的玄女会是这种性格，想到了另一个：“大、大圣？？”

    【既然你猜出来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啊？”

    【看你不爽，跪安吧。】

    【要怪就怪那个谁】

    【你找他算账去】

    白黎有点懵逼：“等等等等，为什么是你啊？不是玄女找人吗？”

    【她忙，我被拉了壮丁】

    事关重大，白黎顾不得偶像在前，委婉地：“这种事情就好比是相亲，总归要自己看得上眼才行，你确定你能替它做主？”

    【傻子】

    忍住，这是悟空，不能掀桌。白黎深吸了口气：“不听不听，我就要等玄女，它不喜欢我我再走。”

    【你想要玄女？】

    “怎么呢，我倒不是想真的被选上。”白黎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颇为纠结，“但是很想见见它，感受一下B级机甲有什么不一样的……你懂吗？”

    【你都见过我了】

    白黎诚实地：“你又不能开，其他机甲都有主人，不就只有玄女可以让我试驾一下么。”

    【我懂了，你就想要一夜情，不想负责任】

    “喂喂，别那么难听，我是有自知之明，这次来参加比赛的人都很强，以我的能力是不可能被选中的。”她托着下巴，长吁短叹，“我就想试一次，一次就行了。”

    【哦，那我也要淘汰你】

    她急了：“大圣，我没有对不起你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QAQ”

    【再见】

    吧嗒，屏幕暗了。

    白黎……白黎呆呆坐了会儿，委屈巴巴地走了出去，迎面碰见了对门的尤瑾，他好像也是一脸不在状态。

    “你过了吗？”她问。

    尤瑾沉默片刻，淡淡道：“没有。”

    “拒绝你的理由？”

    “我是男人。”尤瑾盯着她，“那你呢？”

    白黎恹恹道：“大概看我不顺眼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尤瑾的神色突然就和缓了。

    两人从出口处离开，发现外头聚集了不少人，包括海伦他们，大家都在讨论自己被拒绝的理由。

    海伦：“我头发颜色不好看。”

    柯霖：“看我像白脸。”

    路人甲：“觉得我蠢。”

    路人乙：“我属猪。”

    众人面面相觑。

    *

    “麒麟，老子做完了！”悟空喊了声，“妈的，什么破任务？”

    麒麟切断了它的对外联系。

    悟空憋了一肚子火：“他妈这种事儿以后叫白泽去做好吗？内定就内定，搞那么多花头干什么！”

    白泽神出鬼没：“你猜不到吗？”

    “猜毛？”

    “太子殿下是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啊。”白泽，“你是S，玄女是B，你看中的肯定让给你。”

    悟空冷笑。

    白泽劝它：“矮子里面拔高子，随便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呗。也不用你怎么和TA配合，帝国那么稳定，指不定就把人熬退休了，只是要你的一个态度而已。”

    悟空没话。

    “只要你肯低这个头，好歹能去透口气了，不用一天到晚闷在这里，是吧？”

    “行了，一天到晚念叨这个烦不烦？”悟空不耐烦地，“我考虑一下行了吧。”

    “行行行，你以为我喜欢啊，还不是觉得你惨想帮帮你？我马上就要终测了，到时候正式上线就没工夫和你唠嗑了。”

    悟空问：“你要上线了？”

    “一部分吧。”白泽神清气爽，“就算是能出去虐虐菜也不错啊，他们还挺好玩的。”

    悟空没吭声。

    “好好想，认真想，到时候咱们能一起出去浪，多好啊。”

    “闭嘴，再烦抽你。麒麟，快让它滚。”

    “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甜甜，现在还没有新人，就要赶我走了，嘤嘤嘤。”

    悟空：“……”

    身为机甲，却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

    第二天，朱莎在治疗舱里睁开了眼睛，入目即是一片雪白，透明的玻璃罩子像是个结界困住了她。

    她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自己不是进入机甲舱了吗？这是哪里？

    “你醒了？”有人走到她身边，低头问，“听得见我话吗？”

    赵元辰？朱莎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但多次穿越的经历让她保持了镇定，沙哑着喉咙：“殿下。”

    “给她喝点水。”

    一根柔软的吸管探出，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她的嘴唇，滴入调配好的营养剂。朱莎借机整理了自己的思路，慢慢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身上的东西，被我捉住了。”他望着她，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