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个青花瓷的小壶, 白底蓝纹,色泽清冷,提壶倾泻, 如清泉一般的酒液注入杯中, 酒香随之四溢开来, 盈满一室。
王素素的手在颤抖, 越是此刻心里越是紧张,虽然确信谷不沾在书上所记载的一切, 可是真的做起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魏长卿见王素素嘴唇泛白容颜憔悴,走上来就握住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冷?不怕,那玛瑙泼妇方才应允了我封你为后, 你今后便跟着我过这富贵日子吧。”
王素素忽然笑了,嘴边绽开一朵花般娇艳的笑容, 可神色却依然凄楚道,“怕是我没这福分了。”
“怎么会呢?你可别说丧气话啊,娘子,你可是我的娘子啊。”一番话语着实动听, 害王素素都要以为自己真是被他爱着的了。可是若真爱一个人又怎么会让她陷入险境?
至少李啸玄从来不会, 他总是救她于危难,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把一切解决于无声无息之中,让她根本不知人世险恶, 只知道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呵, 怎么又会想起李啸玄呢?王素素扶额,想来一定是太过思念又太过害怕了, 才让她没有一刻不想念他。
端起一杯酒,望向魏长卿,他模样一如初见,可当时那般畏首畏尾的模样如今全然不见,倒是被靺鞨的刁蛮公主惯出了不少自大的脾气和志得意满来。
王素素笑容嫣然,对着魏长卿道,“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同你共饮一杯,今日之酒,就当是为我俩的姻缘干一杯吧?”
魏长卿对着王素素这副绝色姿容早看得痴了,天天对着玛瑙那张脸,猛然间来了这么一个模样娇美的娘子,谁都会痴迷的,也没有听清王素素同他说什么,就见她已经伸手把酒递到了他唇边,魏长卿就着她手中的杯子,一仰头便将那杯酒饮尽。
王素素只觉得自己手都抖了,虽然从前她行事一贯大胆,但是却从来没有做过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如今自己生命也岌岌可危,容不得她再去悔愧内疚,抓过桌上的果子又递到了魏长卿嘴边。
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王素素紧张得不敢看魏长卿,低下头一脸的纠结,这样子反而让魏长卿奇怪,一把抓过她的手问道,“娘子怎么了,不舒服么?”
手上的果子一晃,就要滑落的时候王素素连忙将那枚果子捏紧在掌心里。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努力调整了表情,僵硬地笑道,“没事,只是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只要骗他吃下这个果子就好了,手依然在抖,却仍强自镇定,对魏长卿道,“夫君,我听说这果子佐酒再美味不过了,你尝尝?”摆了一个自以为甜美其实僵得不能再僵的笑容对着他,魏长卿虽然有些疑惑,可是心里高兴,加上冷凝春的酒劲十分厉害,被王素素一句甜甜的话给糊弄住了,捏过她手中的果子看了看,不疑有他地咬了一口。
王素素盯着他的嘴巴,看他终于一口将枣子咽了下去,心里更加的紧张,想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发作见效,双眼瞪大着一直瞅着他看。
这模样倒是惹得魏长卿笑了,刮了一下她的脸蛋道,“娘子怎的?莫非是为夫越发风流倜傥,让娘子看痴了?”
见他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王素素紧张得手心背脊全是汗,绝望地便要哭出来。魏长卿看她一副慌张的样子,笑着刚想拉过她的手说话,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定住了,愣了有三秒钟,王素素的心跳越发剧烈,就见魏长卿眼睛一翻,面色苍白,毫无知觉地直挺挺往后倒去。
“咚——”魏长卿终于是被放倒,王素素刚喘了口气,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了,玛瑙看到地上躺着的魏长卿,二话不说对着王素素左右开弓就是四个耳光,王素素瞬间脸颊红肿眼冒金星。
玛瑙趁王素素晕头转向跪坐在地上之际,扑到魏长卿身上便开始一边哭一边晃他,晃一会儿,又转身指着王素素怒道,“你这个贱|妇,你对我夫君做了什么?!你这个贱|人,要是他死了,我便要你陪葬,不,你休想跟他一起死,我要把你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王素素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一阵恶寒,忍着耳鸣,摸着脸颊,定了定神,冷笑道,“我怕你是不舍得了。要救他也不难,不过此间便只有我一人知道方法,你若将我挫骨扬灰,他就是我的陪葬。”
玛瑙听了这话冲上来就要打王素素,却被巴图鲁拉住了,他冷静地看着王素素道,“王三娘,这里是靺鞨皇宫,你怎敢断言驸马爷除你之外无人救得?”
王素素当然心里也没底,毕竟自己那个不着调的师父有时候确实不靠谱,但事已至此,她根本没有退路,只能赌一赌,揉了揉脸上被打得疼痛红肿处,王素素笑道,“不信你便试试吧,看我是否诓你。”
巴图鲁冷冷地看着王素素,转而又见玛瑙此时早就哭得不像样子了,搂着魏长卿,一张嘴就贴上了魏长卿的,他刚要出声阻止,就见玛瑙“啵”的一声亲完,突然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眨眼的工夫,也直挺挺地扑倒在了魏长卿的怀里。
王素素倒是没想到这办法竟然真能一石二鸟,惊讶地看着他二人如同殉葬一般的姿势,转过脸对着巴图鲁笑道,“巴总管,我王素素出此下策也是无奈,我只想离开这皇宫,别无所求。”
巴图鲁虽然心惊,却还是做到了不动声色,冷然看着王素素道,“你这般歹毒的女子,我怎知你这么做不是又在算计?我怕你是想独占驸马又想除掉公主吧?你觉得我会如了你的意?”
王素素仿佛听了个笑话,哈哈一笑道,“信不信随你,不过,别说我未曾提醒过你,若他们此时的毒不及时缓解,不出七天二人必然暴毙而亡,巴总管可要三思了。”
巴图鲁早已怒不可遏,但无奈此时魏长卿和玛瑙的命都在王素素手上,怒气冲冲地对着下人道,“还不快将公主和驸马送回寝宫?!至于你——”他抬着下巴道,“若公主和驸马死了,你也活不了!”
王素素轻哼一声,摸着自己脸颊上的火热道,“我的要求方才也说了,你自己决断吧。”
巴图鲁虽万分不愿意,却还是只能受制于王素素,忍着愤怒和不满,对王素素道,“你救了他们,我放了你。”
“你发誓。”
巴图鲁虽然怒气冲冲,却还是以靺鞨最无上的神祗起誓。王素素眯着眼,似乎在掂量他的诚意,看着他隐忍的怒意,王素素最后还是打算赌一把道,“我会自己配置解药,三日后若二人无恙,还请遵守誓言。”
巴图鲁根本不屑与她继续说下去,转身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两个侍女道,“每日让她熬药送到大殿来,若公主薨了你们一并陪葬!”
两个侍女早就被这变故吓得不敢吱声了,这会儿更是跪在地上六神无主瑟瑟地抖成一团。王素素看着她二人,心上不忍,却只能冷漠地望着她们,大家都一样提着脑袋过日子,她并不比她们更安全些。
这厢王素素要来了柠檬,也知道巴图鲁肯定会想办法弄到解救的办法,所以故意留了一手,红茶是早先就备下的,第一天煮了柠檬水,把红茶的渣滓找了地方藏起来,反而用葱蒜姜末等许多味道极重的东西做成渣滓的样子倾倒出来,又在水里面下了不少的料,虽然缓解了他二人一些些的症状不至于让他们立时就死,但也不能全解了身上的毒。
巴图鲁也没有坐以待毙,贴出了皇榜全城召集名医,一时应者如云。然而一众名医竟真的全都不知道这症状是怎么来的,他们从来也没见过冷凝春,更不知道迷枣的皮有迷幻作用,一群人全都是束手无策的样子。
第二天,第三天依然如此,玛瑙和魏长卿虽然没有死,却也没有醒,王素素依然每日熬那汤水,可巴图鲁让人仿造着做了增加的剂量,却总也不见好,只能咬牙任王素素继续将人这么拖着。
到了第四日,宫里又来了个医生,长得一副斯文小生的样子,王素素刚端着汤水来了,那人也前后脚地走进了大殿里,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唉,我最喜欢疑难杂症了,做医生的不找些疑难杂症的来看看,一个劲儿地看那些重复的毛病有什么意思,要是全都只会看那些大家都能看的病,而不会看那些大家都不会看的病,怎么能把医术发扬光大呢?我就喜欢看疑难杂症,我——”
“闭嘴!”巴图鲁听不下去他的罗嗦,张口就呵斥,连日来的焦虑和束手无策让他越来越暴躁,恰好看到王素素,他更是脾气冲了上来,连带对那斯文小生也一点都不客气。
堪比唐僧一般罗嗦的医生连忙闭嘴,可怜兮兮地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粗鲁的男人,不,他不是男人,他是总管。
王素素在听到那些碎碎念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等转身看清那人的时候,多日来的紧张和恐惧突然爆发了出来,好不容易看到个半生不熟的人,仿若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弱光芒,虽然希望依然那么飘渺,却总是一道光,亮在她心里,让她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眼眶一红,突然就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泪,开口就是哭腔唤道,“孙小邈……”
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孙小邈终于把目光从粗鲁的总管身上移了开来,转到出声的人身上,“吓——”他看到王素素,“噌——”地就往后退了一大步,指着她道,“素素,怎么是你?!”
“救我,放我出去——”王素素还想再说,巴图鲁已经出声命人将她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