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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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啸玄的人马都是血战沙场的勇士, 鄯善这群杀手也不过是灭国之后的散兵游勇,平日受雇杀人越货还行,但真的与精锐部队对敌, 哪里会是对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被逼到了角落里。而徐暮指挥着的御林军却还在负隅顽抗, 李啸玄冷静地看着徐暮。

    此时, 乾元帝开口了,对那些御林军道, “御林军今日,救驾者有功,缴械者,无过。”

    原本这些人也不过是受了徐暮蛊惑,也是被徐暮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此事能成, 然而眼见此时李啸玄早就占据了主动,这些人现在是骑虎难下, 见乾元帝如此说,立刻放下了兵器。

    徐暮急红了眼,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怒急之下手上的长剑一下子就刺进了身边投降者的身体, 那人叫小六, 是个宦官,曾经给李啸玄牵过马。

    李啸玄虽久经沙场,终究见不得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武将可以战死沙场,但不能眼见手足相残。他咬着牙看着徐暮冷笑, 没多久, 一骑人马绝尘而来,月四的马上, 捆着五花大绑的赵佑,徐暮的干儿子,不,其实是亲生儿子,徐暮在当宦官之前与他嫂子偷生的种。

    徐暮看到赵佑的时候脸色惨白,李啸玄不顾他尖叫着住手,抓过赵佑来一刀就削掉了赵佑肩膀上的一块肉。

    鲜血淋漓,赵佑痛得惨叫一声,脸色白得好像鬼。

    李啸玄冷漠地擦了擦剑刃上的血迹,笑着看徐暮道,“你自己束手就缚,我放他一条生路。”

    李啸玄的冷血和镇定让徐暮快疯了,他颤抖着手,知道自己终究是败了,一众人齐齐跪下,乾元帝身旁的人全都齐刷刷跪在地上。

    命人将徐暮绑了,李啸玄放下了手中的长剑,披着一身铠甲,跪在乾元帝面前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朝中众臣子经历了这番劫后余生,心里犹自惊惶,却也有人记得方才那女杀手的话,这李啸玄看来是乾元帝的亲生子无疑,偏生二人并不打算相认。

    那爱好钻营的,今日知道王宗赞倒了,往日里站错队怕被清算,便有一个大胆的臣工想将功赎过,此时斗胆谏言道,“陛下,您膝下无子,继子人选——”

    “住口——”乾元帝听了他的前言,便知道此人想借此前杀手之言,测试他的心意。

    李啸玄是他的亲生子,却也不能是他的亲生子,这么多年未有子嗣,若非他自己不愿,又有谁能逼迫?但这其中,牵连太广,今日朝局未定,且方才李啸玄自称为“臣”,已经是向他表明态度,他自然还要再权衡。

    其他臣工见皇帝这般态度,也都绝了从谏之心。

    皇帝命身边的宦官宣了退朝,李啸玄跟着进了御书房,状若无事般将如何灭了靺鞨,又得到王宗赞谋反的消息,并且一路如何急行军赶来救驾的事情一一禀报。

    乾元帝今日虽然劫后余生,却依旧泰然自若,他早已不是当年会追着澄王妃,抛弃江山只为伊人的毛头小伙了,这江山社稷,百姓家国,都是他日夜守护的,他没有退路,也不能怯弱。

    揉了揉眉心,他对李啸玄道,“王宗赞今日跑了,怕还是要生事端。”

    李啸玄叩首道,“臣知道,过不了今夜,臣就能将他和残余势力一网打尽,请陛下放心。”

    乾元帝叹了口气,今日宫中生变,混乱不堪,皇后得知了消息,正全力周转。宦官前来倒茶,被皇帝挥退,二人关上门来,乾元帝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朕这些年,确实感觉力不从心,否则,也不会如此倚重王忠赞,后继无人哪。”

    李啸玄垂首听着,乾元帝叹了声气,话题一转,问李啸玄道,“你不是追那小娘子,后来如何了?”若是能有人拴住他这个出色的儿子,也不必他总是想尽办法要把他留在身边。

    却见李啸玄神色怆然,乾元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听李啸玄克制着道,“她在靺鞨皇宫中被害。”

    乾元帝再度叹息,想他父子二人,竟然都不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此时再提要他早日归朝,怕他也是无心。

    二人又说了些朝中事,李啸玄便告退了,无暇他顾,如今还要去捉那趁乱偷偷逃走的王宗赞。

    当夜,亥时已过,就见京城一切该告一段落了,王忠赞此时正躲在府上的密道之中,那密道有留两条路线,一条是通向自己府外的,另一条却是直通兴昌坊。

    却见从兴昌坊那一条道上过来一人,捂着腰部,脚步不稳,正是府上的管事。

    见了王宗赞,来人单膝跪地,颤抖地道,“主人,李啸玄已经带兵赶到,请尽早离开。”

    王忠赞点头,用掩饰不尽的悲凉喟叹道,“天意啊,天意让我王忠赞功亏一篑。”

    王夫人和王灵灵在一旁哭哭啼啼的,三个人也不顾形象了,就往往兴昌坊那一处别院所在赶去

    子时,月上中天,天边的星依然闪烁着,天空安静得仿若一块画布,而长安城此时正是深夜人定时。

    李啸玄早就知道王宗赞有多处府邸,今夜他派人一路跟踪了王宗赞的管事,查清了王宗赞可能会去兴昌坊中的别院,想来短短六个时辰,王宗赞不可能逃出京城,所以已经派人把守了各处的城门,饶是王宗赞插翅也难飞出长安。

    就在一群人围住了宰相府的时候,李啸玄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允府后有暗道。

    是谁对王忠赞府上的情况这么了解的?李啸玄皱了皱眉,让风大带了一队人去府邸后面的暗道中探查。

    不一会儿,风大就带着人将王忠赞和王夫人以及王灵灵五花大绑带了回来,李啸玄看到王忠赞的时候,知道一切终于是尘埃落定了,不由松了口气。

    “为什么这么做?”他抬着下巴,鄙夷地看着王宗赞这个老家伙,自古成王败寇,今日王宗赞既然败了,他就没有理由去同情他。不管是因为家国天下,还是因为个人恩怨,他都没有理由轻饶这个老匹夫。今日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只怕这天下都要改换了姓氏,而这老贼,功败垂成还想要逃跑,真是与他无耻的个性极为匹配。

    又想到如果不是王忠赞当初要把王素素嫁给钱阙,如果不是当初王忠赞勾结鄯善暗杀自己,怎么会有后来那么多的是是非非?王素素又怎么会死?!说起这些,让李啸玄对王宗赞的厌恶怎么也掩藏不住。

    可王忠赞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君我是臣,你问我为什么?你只不过是姓李,只不过是私生子,只不过哈哈哈哈,只不过,你们流了皇家的血而已,你们又凭什么?凭什么?!”

    私生子三个字刺痛了李啸玄,他寒着脸,命人将王忠赞押下。

    王忠赞却叫嚣道,“李啸玄,你以为你有资格继承大统吗?哈哈哈哈,你不配,你知道吗?因为你母亲那卑贱的性格——”李啸玄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王忠赞癫狂的咆哮,他母亲是他内心的禁忌,而王宗赞显然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李啸玄寒着脸,让人塞住了王宗赞的嘴,然后派兵抄了王宗赞的家。

    当他看到跪在王宗赞身后瑟瑟发抖的王夫人和王灵灵时,他突然眼皮跳了一下,问道,“王家不是有两个嫡女吗?还有一个呢?”

    卫兵彼此对看了一眼,还是月四反应快,立刻派人去追查王馨懿的下落。

    次日入朝之前,景浩然急匆匆地拉了李啸玄道一边,问他道,“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你那个……”景浩然指的是王素素,虽然名义上她已经被逐出家门,但谁都知道,王素素是王宗赞的女儿。虽然明知李啸玄心情不好,他却仍必须在上朝商议此事之前知晓李啸玄的意思。

    李啸玄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他的言下之意,然而却偏偏牵扯到他内心最深的伤处,他努力让自己平静,冷静地看着景浩然道,“她已经死了。”

    景浩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愣住了,死了,怎么死的?怎么会死了?之前不是听说他还在往靺鞨皇宫赶去救人吗?后来因为王宗赞谋反,他未曾有闲暇关心此事,谁知怎么就月余时间的功夫,人就死了呢?

    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却见身后雪三在宦官的领路下奔了过来,李啸玄眉心一跳,就见雪三衣衫凌乱地跪倒在自己面前道,“主人,属下无用——王爷他——”

    李啸玄只觉得耳鸣,眼冒金星,所有的坏消息他这一天都听了个遍,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可是当听到 “因为被王忠赞围了府邸,心悸犯了,没来得及救回来,就去了……”的时候,李啸玄目光一顿,这才想起昨日进长安时候的事情来。

    他突然记起昨日王宗赞派兵围了澄王府的事,是他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派人去救。

    李啸玄觉得此时天旋地转,那个待他如亲子,待他母亲始终不渝的男人,他母亲口中窝囊了一辈子的男人,怎么就这么去了?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还没来得及好好尽孝,怎么就这么去了?

    再承受不住这如江海般向他涌来的打击,李啸玄单膝一跪,一阵猛烈的咳嗽,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面前地上是一滩暗红色的血。

    李啸玄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